江充蛊惑汉武帝

我们今天使用“蛊惑”一词，只是使用它迷惑人心的意思。然而在古代，蛊惑则是一种具体的方术。

蛊惑一般分两种，一种是“虫蛊”，即把各种毒虫放在一个容器中，让它们相互残食，最后仅剩一种，将其做药，可迷惑人。还有一种是“巫蛊”，即巫师将木头做成人的形状，然后捆绑钉扎。据说做成谁的形状，谁就要大倒其霉。

两种方式均属荒诞无稽。的确，在西汉时，汉武帝曾被巫蛊搞得昏头昏脑，然而，这是巫蛊本身的力量，还是它借助于人们的心理而起作用呢？

汉武帝晚年，更加笃信鬼神。征和二年(前91年)，京城聚集了众多方士、神巫。他们邪言惑众，闹得纷纷扬扬。其中不少女巫还常往来于宫中，教后宫美人埋木人于地下，加以祭祀，以求鬼神保祜。时日一久，后宫美人因彼此妒忌争宠，争相向武帝谗言，向木人祷告，实是在诅咒圣上。武帝闻后，不由大怒，诏令将凡参加此事的美人及大臣，一律处死。一时死于此事者，达数百人之多。武帝虽下令严办此案，但心中仍存疑虑。一次白日就寝，梦见数千木人手持木杖追打自己，惊醒后，感到身体不适。时值江充来见，闻武帝所言，遂道：“这是巫蛊作祟，还愿陛下下令治蛊。”武帝正为此事犯疑，闻言，立即拜江充为直指绣衣使者，负责查办此案。

江充，字次倩，赵国邯郸(今河北邯郸市西南)人。原是赵王彭祖门客，因得罪赵太子丹，逃到长安，上书告丹与姊妹淫乱。丹因此而被捕，后虽被赦，但终不能嗣为赵王。武帝因见他容貌壮美，拜为直指使者，督察贵戚近臣。江充得此重任，日渐恣虐，任意弹劾，贵戚畏之如鼠，武帝却称他忠直。一次，江充从驾至甘泉宫，遇到太子家人，坐着车马，行驰道中，当即上前拦住，将马车扣留。太子刘据得知此事，忙遣人说情，请江充不要上奏。江充却置之不理，上奏武帝。自此，太子不满江充。江充见武帝年岁已高，怙晏驾后为太子所诛，遂与黄门郎苏文等串通一气，欲除掉太子，以免后患。这次入宫问安，闻武帝所谈梦中情况，遂心生一谋，说是巫蛊作祟。武帝果然信以为真。

江充见武帝被惑，又得重权，遂借端诬诈，在长安掀起了一场查禁巫蛊之风。他任用了几名胡巫，随意到官民住所，掘地捕蛊，一得木人，不分贵贱，一律拿获，然后酷刑拷问，逼其认罪。其实所掘木人，多是江充指使胡巫预先所埋。一时无辜官民被害者，多达数万人。

当时，武帝春秋已高，身体常常有病，自闻江充所言后，常疑左右为蛊诅咒。江充见机会已来，立即指使胡巫檀何上书，说：“宫中有益气隐伏，若不除之，陛下病体难愈。”武帝闻奏，立令江充入宫治蛊。并派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郎苏文等助充。江充奉命，率众入宫，随地搜掘，别处不多，唯在皇后、太子宫中，掘出不少木人。且太子宫中尚有帛书，语多悖逆之词，江充以此为证，步出东宫，扬言次日要往报圣上。

太子刘据从未埋什么木人，也不知什么帛书，见江充凭空发现，当时又惊又恐。其实他哪里知道，这都是江充栽赃陷害。太子无奈，忙召少傅石德问计。石德也恐因此获罪，沉思了片刻，遂道：“前丞相父子与两公主，都因此遭谋。今江充带领胡巫，在宫中掘出木人，明明是暗中加害，即使如此，殿下一时也无法辨明。从今日情况看，殿下不如矫诏捉拿江充等人，审出奸诈，再作计较！”太子惊问：“江充本奉旨而来，怎能擅加捕拿？”石德道：“陛下现养病甘泉，不能理事，奸臣竟敢如此妄为，若不从速而发，岂不又重蹈秦扶苏之覆辙？”太子闻后，还想前往甘泉宫请罪，但江充逼迫甚急，不得已太子矫诏传令，征调武士，往捕江充。江充见诬害太子得逞，正在得意，不料武士忽到，轻易将其捕获。按道侯韩说，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当场被武士杀死。只有苏文、章赣，乘乱逃出，往报武帝。

不久，江充被押至宫中。太子刘据一见江充，气得两眼冒火，怒道：“赵虏，你扰乱赵国，还嫌不足，现在又来挑拨我们父子关系，真是罪该万死！”说着，喝令斩充，又命将胡巫檀何押至上林，用火烧死。为防不测，太子一面令舍人无且，持节入未央宫，通报卫后；一面发中厩车马、武库兵械，武装卫士，守备长乐宫。苏文、章赣逃到甘泉宫，面奏武帝，说太子造反，擅捕江充。武帝听后，说道：“定是太子宫内掘出木人，惧而捕充，待我召来太子再作定夺。”说完，令侍臣往召太子。侍臣赶到长安，时城中已乱，因怕被太子所诛，未敢入宫，，又返回甘泉宫奏道：“太子谋反属实，欲擒臣斩首。臣只得乘乱逃回。”

武帝闻后，大怒，欲令使臣往告丞相刘屈牦，让他发兵往拘太子。可巧丞相府长史前来告变，武帝道：“丞相有所举动？”长史道；“丞相因事关重大，秘不发兵。”武帝忿然道：“事情闹得如此纷扬，还谈什么秘密？丞相没听说过周公诛管、蔡之事吗？”当即命侍臣写成玺书，交长史带回。

原来，丞相刘屈牦闻变出逃，失落了印绶，心中正不知所措，见长史携玺书而归，心中大喜，展开玺书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捕斩反者，自有赏罚。以牛车为盾，勿短兵相接，多伤士众！紧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至要至嘱！”

丞相奉命，立即调集兵马，往捕太子。太子闻讯，矫诏放出都中囚犯，使石德，张光为将，领兵拒敌。一时长安城内，杀声震天动地。两军战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到了第四日，才有消息传来，说御驾已到了建帝宫，官民这才知道是太子矫诏，于是纷纷往附丞相。又战了两日，石德、张光被杀，太子兵渐败。太子见大势已去，遂带着二个儿子出至南门，但城门已闭，正无计可施，巧遇司直田仁。田仁见太子仓皇之状，不忍加害。遂打开城门，将太子父子放走。及丞相追到城边，闻田仁擅自将太子放走，便欲将田仁就地斩首。时御史大夫暴胜之在侧，急道：“司直位在二千石，有罪应该奏明，不应擅自斩杀。”丞相闻言，这才罢手。及长安兵罢，武帝怒气未减，立命拘捕田仁、暴胜之。田仁下大狱，暴胜之畏惧自杀。武帝又遣宗正刘长、执金吾刘敢，往收卫皇后印绶。卫后见事已如此，大哭一场，也投梁自尽。就是太子妃妾，无路可逃，也都先后自杀身死。东宫属吏，凡随太子起兵者，都被夷灭三族。一时长安城内，人心惶恐，血流成渠。

尽管如此，武帝仍怒不可解，躁暴异常。时，群臣都不敢进谏，唯独壶关三老令狐茂上书道：“臣闻父者如天，母者如地，子如万物。天平地安，物才茂盛；父慈母爱，子才孝顺。今太子为汉：嫡嗣，承万世之业，负祖宗之任，为皇帝传位之至亲。江充，一介’布衣，朝中贱臣，陛下宠而用之，充借宠图谋。网罗奸佞，胁迫太子。太子进则不能见上，退则受困乱臣，虽含冤而无处去告，只得解忿杀充。因怕拘捕，遂子盗父兵，用以自救。臣以为太子并无邪心。往昔江充谗杀赵太子，天下皆知，今又施谋挑唆，激怒陛下。陛下不察，却举大兵往捕太子。三公诸将，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臣深感痛心！愿陛下宽心慰意，审查所亲，宽容太子，速罢甲兵，勿令太子灭亡，免中奸人诡计。臣一片忠心，昧从上闻。”武帝阅毕，怒意稍解，但没立即赦免太子。

太子刘据逃出长安后，来到湖县(今西安西)匿于泉鸠里。里人留住子，因家贫，只能昼夜织履，卖钱供给。太子闻后，心中难安，想起湖县有一故友，家颇殷实，遂修书令人往召，不慎走漏风声，为地方官吏所闻。新安令李寿，率2000人星夜赶往泉鸠里，围住太子住处。太子见出逃无望。怕被擒受辱，遂闭户自缢。太子二男也因拒捕而被杀。

征和三年(前90年)，武帝经查，巫蛊之案多为不实。太子确为江充所迫，惶恐无以自明，无奈起兵杀充，实无谋反之意。深感后悔，误杀子孙！时有高寝郎田千秋上书为太子申冤，说道；“子弄父兵，罪当笞。太子过失杀人，又有什么大罪]臣曾梦一白头翁教臣如此上奏。”武帝正为太子之事内愧，闻言大悟，立召田千秋道：“父子之间，是人所难言之事，公独明其理。真乃祖宗之灵令公教我！”当即拜田千秋为大鸿胪，并下诏，诛灭江充全家，将苏文绑赴横桥，纵火烧死。因怜太子无辜，又令作思子宫，内有归来望思台，以表哀思。

征和四年(前89年)，大鸿胪田千秋又上书，请罢求仙之事，书中言：“求仙方士甚众，而无显功，臣请皆罢斥遣散！”

时，武帝对鬼神之事已有所觉悟，遂准田千秋所奏，并常常对群臣自叹说：“以往，我常常被惑，为方士所欺。天{岂有仙人，都是些妖妄之言。”武帝临死前，终于明白了方士、神巫骗人的真相。巫蛊狱为西汉最大冤案之一，它起自朱安世。朱安世本为阳陵(今陕西高陵西南)一侠盗，征和二年(前92年)，被丞相公孙贺拘捕狱中，朱安世狱中上书，告贺私埋偶人，诅咒圣上。贺因此被诛。自此，巫蛊之风越刮越大，历经数年，上自皇亲、贵臣，下至官吏、平民，被巫蛊案冤死者，达数万人之多。巫蛊狱之所以横行，起自武帝信奉鬼神，且越到老年，信奉越笃，致使长安成了方士、神巫、佞臣云聚之处。

江充本是一个门客，因相貌壮美，善于奉迎，被武帝所宠幸，受于直指使者。自此，江充恃宠横行，因故得罪太子，因怕太子日后报复，遂起谋害太子之心。他利用巫蛊，迷惑武帝，嫁祸太子，虽被太子所杀，但终引起武帝与太子之争，兵兴长安。小小一个佞臣，竟能上乱国家，下害官民！真是小人得志，暴虐一时，令人生畏，怵目惊心！在这次事件中，太子如审问江充，录有供词，上报武帝，可能会另有结局。但太子经验不足，轻易动兵，致使江充阴谋得逞，自己也因此身亡。

有一位哲人说过，史可明鉴。我们又从这件史实中，悟了什么呢？

【简评】

巫术本来就是一种骗术，巫者本身就是骗子。战国时，魏国巫者借口求雨，为河伯娶妇，将一个个美丽的少女扔到河中活活淹死。西门豹到任后，让巫者去给河伯送信，说日后给河伯选一个漂亮的送去，结果巫者跪地求饶。可见巫者是不信有什么河伯的。

西汉的江充也是如此。他不信什么蛊术，只是借蛊术之名追求政治目的。

时至今日，这样的巫婆、巫汉并没有灭绝，还在发明着形形色色的新巫术骗人。其实，揭穿他们的骗局也很简单，就是看看他们对自己所宣扬的那套是否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