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得已为之
张铭回到城楼上时,众士绅还没回过神。
城外营寨里,还有足足数千流寇啊!
“流寇真的愿意投降?”
“不会是流寇的权宜之计吧?”
“城外营寨里,还有多少流寇?”
“这些流寇如何处置?会不会降而复叛?”
众人围着张铭,七嘴八舌的问道。
陈宗楷见状连忙解围:
“诸位稍安勿躁,让张百户先喝口水!”
张铭这会儿还真的很渴,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茶水,抬手抹了抹嘴角道:
“暂时是稳住了,至于如何处置,我方才已经给他们说了,他们也都同意,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有人立即应声道:
“百户快说!”
张铭便道:
“诸位田亩众多,不若将这些流寇招为佃户……”
“不可!断断不可!”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士绅打断道:
“这些流寇都是些不安本分之人,招为佃户岂不是引狼入室!”
众人也纷纷附和道:
“是啊,我家的佃户已是不少,没有多余田地给他们啊!”
“总之本人是不愿意的。”
“即便老夫愿意,恐怕佃户也不会答应。”
“张百户也太心急了些,怎地不与我等先商量,便答应了此事?”
“这也怪不得张百户,毕竟事急从权,先稳住流寇是对的。”
张铭听了强忍笑意,却一脸焦虑道:
“无处安置,这些流寇必将反复,转眼又是一场大祸!”
众士绅听了也觉得颇为棘手,可不管怎么说,让他们接收这些流寇,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能将他们驱赶出县境吗?不管是去临武还是桂阳(今汝城),甚至是乐昌也行啊!”
这人倒是打的好主意。
“以邻为壑,恐遭反噬啊!且不说流寇们愿不愿意,难道先生就不怕邻县万人唾骂吗?”
张铭摇头说道。
那人不由涨红了脸,讪讪低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众士绅面面相觑,却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陈宗楷之前一直没说话,见状便对张铭说道: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张铭就等着他问呢,装作十分为难的模样说道:
“实在不行,便由我带着他们去开荒吧,由我们兄弟看管着,或许能防止他们再变成流寇。”
众士绅听了都觉得是个好办法。
“不错!仿永乐、正统故事,如粟源堡和篱笆堡那般,建堡戍之,垦荒屯之!”
有个熟知地方地理的老者,抚须说道。
“编户齐民,改流寇为垦荒之民,善莫大焉!”
还有人立即给张铭戴上顶高帽子。
“不错!本县虽多山,但能开垦之地尚有不少。”
“河流溪水众多,倒是不愁水源。”
“有恒产者有恒心,只要流寇能开出良田,还怕他们从贼吗?”
“此乃根本举措也,非张百户不可!”
其他士绅也纷纷附和道。
总之只要不是让他们接收流寇,那就最好。
而且他们眼里,也只有张铭能够压服流寇。
“可是,这和我方才对流民所言不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
张铭却又皱着眉头说道,看起来很是担心。
陈宗楷笑道:
“那就有劳铭哥儿,再去与他们商量。想来有你去说,他们多半也会同意。”
众士绅也跟着劝说张铭,仿佛离开了张铭,谁去都不好使似的。
于是张铭只好“勉为其难”的再次出城。
在城楼上的人看来,张铭这次似乎遇到了麻烦,和那些流寇说了半天,期间还有人情绪激动的说了些什么,引得流寇们有些骚动。
“不会再有反复吧?”
“但愿此事能成。”
“只要流寇肯去山里开荒,老夫宁可捐些粮食,助他们熬过冬天。”
“也对,否则流寇出没,你我皆不得安宁!”
众人议论纷纷,倒是陈宗楷沉默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等到张铭终于回来,众人纷纷问道:
“如何?流寇不曾反悔吧?”
张铭笑容灿烂的拱手道:
“幸不辱命!”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张铭紧接着话锋一转:
“然则开荒不易……”
“无妨!老夫愿助百户一臂之力,捐粳米五十石!”
有个老举人立即说道。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附和,你一百我八十,很快就凑了五百石粮食,至于开荒所需农具、铁器,自然也满口应承下来。
张铭一脸感佩道:
“诸位先生高义!实乃地方之福!流民之福!百姓之福!”
“此番若非诸位先生,非但县城不保,便是城外的流民,多半也会惨死于城下。”
“此举活人无数,义在千秋,福泽子孙,必将青史留名!”
众乡绅被他夸的不禁有些飘飘然。
有人甚至扪心自问,我有张百户说的这么好吗?
“事不宜迟,不若现在便将粮食集中起来,也好让流民们见了,心中有底。”
张铭趁热打铁,满脸诚恳的道。
众士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何况这些粮食,之前就已经捐出来招募乡勇,若是流寇愿意去开荒,也就用不着粮食去养乡勇了。
不过张铭可没把这些粮食搬到流寇营中,而是让他们自行推举数人,来县城里验看。
其中就有那个秀才军师。
其实并不是所有流寇,都愿意投降。
有些罪大恶极之辈,又或者本来就是不事生产的地痞无赖,见势不妙都纷纷溜了。
对于这些人,张铭也没有刻意为难,甚至有意放纵其离开。
因为他要的不是这些家伙。
乡勇们暂时还未解散,这也是张铭的意思。
至于留下来的流寇,则被张铭安排先给城下的尸体收尸掩埋,然后返回营中等待粮食救济。
“今夜宿于城外?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听到张铭说要去流寇大营,陈宗楷有些担心的问道。
“无妨,有兄弟们护卫着,当不至于有太大危险。”
张铭说完之后,低声对陈宗楷道:
“今日之事,实不得已为之。”
陈宗楷有些感慨道:
“用些手段倒也无妨,吾官场沉浮数十年,方才悟出这个道理,你已做的很不错了。”
“不过你这般做,隐患甚大,你可考虑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