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黄竹一声无北客（4）
崔贵妃会意，萧景苼此时不宜受死，否则就变成自己失信了，点头道：“哀家之言，自当作数，怎会耍赖，此刻便了了这女子的心愿！行刑！”
刽子手开始行刑，萧景苼只得仰天长啸，闭上双目，不忍直视。
一刀，两刀，三刀……人群起初是沉默，死寂一般，担心这女子会叫的震天响，但是她生生忍住了，没有一点声音。
众人心生畏惧，以为她已经死了，此时萧景苼闭着的双目也张开了，所有目光都死死盯着浑身是血的渺渺。
随后，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所有人都惊呆了，刽子手双手发抖，“娘娘！她……她的伤口，自己会愈合！”
渺渺也惊讶于自己的意念力，比之前在北辰殿的愈合速度还快，浑身也没那么疼了，她竟然莞尔一笑，道：“这位大哥莫慌，我数着呢，您老请慢慢割来，一千下若少了一下，我可不饶你！”
那刽子手只觉魂飞魄散，自己干这行也十多年了，从未失手，别说失手，还魂也没见，抖抖索索不敢下手，想来今日是遇到神人了，扑通一声跪下，口称不敢，乞求仙姑饶命。
人群登时沸腾了，崔贵妃道：“换人行刑！”
接下来又上了一个年轻些的侩子手，满脸髭须，飞速凌迟。
渺渺毫不畏惧，双目圆睁，此时人声鼎沸，那么多人，都亲眼所见，此人正遭遇凌迟而不死！伤口以奇迹般的速度愈合，似乎每一刀都割在镜花水月的倒影上！
人群开始像潮水般涌向刑场，然后乌压压的跪满了整个秀洲。崔贵妃等人已经开始双腿发软，这难道的老梁王冤魂附体襄助？
“苍天有眼啊！一定是寿阳王仁德动天，才降下神女庇佑！”众人高呼：“神女娘娘保佑，寿阳王万福！”
崔贵妃匆匆逃离，整个朝卫、禁军、倚仗、车辇全都混乱不堪。
可怜崔贵妃在人群中跌了一跤，愤怒的人群正要踩踏，渺渺朗声道：“崔贵妃也是迫不得已，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她一条生路吧！”
人群又自动分开一条道，贵妃满面羞红，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朝渺渺、萧景苼磕了三个头。
内侍扶着她站起，而更大的一队车马随之而来。
崔贵妃回首见是父亲、伯父等人，便道：“父亲、诸位叔伯，今日乃遇神人，女儿办事不力，还请长辈们责罚！”
崔贵妃的父亲崔澄道：“女儿无过，只是想代我和叔伯们、各个世家大族们除掉祸患，诸位，梁王这三年来对大家怎样，平心而论，人人皆欲除之而后快，我已与各位大人商议，今后取消朝卫，整饬朝政，恢复祖治，以仁德治天下！请神仙可怜我等性命！”
那些大臣们、家族们无不附和，皆道：“仙姑亲临我朝，是南梁之幸，万民之幸！我等皆愿追随萧王，解甲归田！”
但人群中更响亮的声音响起来了：“你们也不是好鸟！除掉梁王，难道是想你老崔家取而代之么！原来真正的凶手，着实是你，诬陷好人！你们才应该被剐！”
百姓们纷纷将手中所有，蔬菜瓜果、秸秆动物等，扔向崔澄一行人，崔澄等人狼狈不堪，有的头上被扔了鸡蛋，黄色的液体沾满云髻，有的不知道被哪片菜叶子粘上了朝冠雁翅，好像挂了一串猪耳朵……
看到父族被如此侮辱，崔栩也坐不住了，他也想做点什么，至少说点什么。
忽然想到自己在芜荇遇到的陆氏，想想百姓恨高门望族也有道理：劳碌一生、辛苦所得，无非被世族、王族巧取豪夺，此时只有交出权力，把自己放在跟普通人一样的地位，才不至于招人痛恨。转眼又想起渺渺在定州狱中说出的那翻治国之策，只要顺着她的意思说，说不定她一高兴，跟刚才一样饶了姑母一样，不就能饶了整个世族吗！
于是崔栩高声叫道：“仙姑，上天仁德，慈怀天下，大人们日夜为朝廷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都放大家一条生路，我父和叔伯们自愿解甲归田，请寿阳王主政当朝!”
崔澄等人正狼狈不堪，吓出屎尿来，这么多人，要是一拥而上，每人一拳头也被打死了。正巧听崔栩这么一说，于是一齐跪下道：“崔栩说的正是，我等只求寿阳王早登大统，大赦天下！”
顾继祖在旁看的热闹，心道：“妙啊！崔兄终于也觉得我师傅好了！但若是我师傅一统天下，也必定将他们一扫而光！”
虽然崔栩等人此时只为家族保命，但也知道这么一闹，大势已去，众意难拂，不如顺天承命，这女子即便不是神人，光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剔骨之刑而不动丝毫，便不是常人，如若果真是天降神人，也是大梁之福，万民之福，老家伙们这点格局还是有的，与其按照之前的计划扶持傀儡太子当权，还不如拥立新君，混个有功。
渺渺喜道：“崔栩，你不再叫我村姑了？”
崔栩道：“下官不敢！但请仙姑宽恕全族老小，万民请命，愿寿阳王早日登基！”
刽子手早就上前解开萧景苼、和已经吓得腿软半瘫状态的萧景芮。
发现萧景芮因为体胖，心疾发作，已然去世，刚解开绳索，就整个人如浆水般倒地不起，气息全无。
此刻站在万民之前的，只有渺渺，和萧景苼。
萧景苼上一次站在万军之前，还是在寿阳城外，擂鼓助威，正待杀退来犯定州的北部蛮族。而这一次，竟然是在南梁之都秀洲。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从刚才的准备受死，接受宿命的安排，到忽然成为受万民敬仰、要拥立的新王，简直是做梦也只会想到在北萧，而这一幕实现了，竟然是在南梁！
渺渺看他发呆了，扔掉套在自己身上的“网格”，掸却身上的血痂，道：“萧景苼，你就要成为这里最大的官儿了，说几句吧！”
如果是十六年前，就是给他个皇帝做，他也不会做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渺渺和萧景苼都已经明白，倘若恶人掌权，只会让更多的人遭殃。
大义面前，不必推辞。
萧景苼往前站了一步，举起双手如环抱状，满怀信心道：“萧某不才，愿承大统！”
此刻真是人声鼎沸，万民欢呼，整个秀洲城一反一个时辰前的悲肃，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笼罩在南梁上空的恐怖气氛，一下烟消云散。
刚才被推倒的那些车辇，御驾，华盖、幢顶等等重新聚集起来，之前的南梁禁军、御驾等一应梁王所用的仪仗依次前来刑场，将萧景苼接到南梁皇宫门前的万顺城楼上，这里是梁王在重大节日接受万民朝拜的正经场所，萧景苼披上五爪黄袍，带上九珠冕旒冠，登上万顺楼，民众山呼万岁，余音数日不绝。
萧景苼自然是不忘自家根本，改了国号为萧，立年号为元曦，封许袍泽为御前将军，立渺渺为贤天致胜玉清菩真大国师。
渺渺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封号。我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