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友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下腰就躲开了那贼人的大刀!”
众人坐在账外围成一个圈,听着肖哲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几个少年听得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兴奋。
元书祎坐在一边喝酒,余光看到了许家三兄弟一脸麻木的听着肖哲口若悬河。
许敬武是肖哲的部下,他的三个儿子没少跟肖哲接触,自然知道肖哲“人来疯”的夸张性格。
元书祎以前装哑巴的时候,肖哲有事没事就喜欢拉着她说话,她一度认为肖哲不做大帅,做个说书先生也能出名。
她悄悄起身,右手边的许书言斜过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悄声问道:“干什么去?”
元书祎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出去转转,一起?”
许书言抿了抿嘴:“嗯”
两人刚站起来,只见身后肖哲忽然抻着脖子,道:“欸月十六,你去哪啊?”
元书祎脚步一顿,有些意外,肖帅竟认出她了?她本来是想等晚一点亲自去找他的。
“多年不见,肖帅竟还能认出我。”
“别以为你小子摘了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你那双眼睛我可记着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就算能说话了,也跟个哑巴差不多,我来半天了你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元书祎歪了下头:“您连个眼神都不给我一个,我以为您没认出来呢。”
既然身份被点破,元书祎又坐了回去,但她没看到身后的许书言,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脸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
许业国看着元书祎,犀利的眸子陷入了沉思,他又看了眼许书言,随即叹了口气。
“月十六?谁啊?阿柯吗?”孙冉铭一脸茫然的看向元书祎,又转头问肖哲:“肖帅,你俩有故事啊?”
秦砚辞的面容被篝火映的晦暗不清,他也侧头看向少年,狭长凌厉的眼眸暗了暗,元书祎此刻亮出月十六的身份,想做什么?
肖哲吊儿郎当道:“少年,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什么叫我俩有故事?”
“你少不正经!”许敬武白了他一眼,转而一脸慈祥的看着元书祎:“你当年一直带着面具,可不能怪我没认出来哦,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还能开口说话了,真好啊!”
“你还记得我吗?”许敬武和蔼的看着元书祎:“我是教过你枪法的那个,言言都吃醋了!”
元书祎笑了笑:“自然记得许老将军。”
“什么情况?都是老熟人了吗?”赵昌河看着眼前的大型相认现场,隐隐有些激动:“阿柯,你居然认得这么多前辈吗?”
“是啊!”梁远也道:“快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和书言早都认识了吗?”
确实早都认识,只是元书祎也是在得知许书言是许老将军的儿子时,才记起他。
“我们……”
“耍我好玩吗?”
元书祎一愣,这才回头看到许书言的脸色,他眼眶发红,却难掩激愤之色,那双眸子被愤怒之火充斥着,又带着几分元书祎看不懂的窘迫。
“今日若不是肖帅,你是不是就不打算与我相认?你当我是什么?拿我寻开心吗?”
元书祎站起身:“没有,你听我解释,我原先确实是忘了……”
谁知道许书言一听到“忘了”俩字,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狠狠地看了一眼元书祎,转身就走。
许书言的二哥,徐伟平担忧的站起身:“言言你去哪?”
许业国扶额,他一听到少年说到“忘了”二字,就知道要坏事。
“这,我……”肖哲被这场面吓得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看向元书祎:“我哪里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元书祎看着许书言消失的背影,垂眸道:“我的错。”
这和当年元书祎不想认秦砚辞的状况差不多,就是许书言有点难哄,毕竟谁都不想一腔真心付流水。
孙冉铭小声试探道:“是不是哪里误会了?好好的为什么吵架啊?”
梁远倒是看懂了点:“阿柯与书言小时候见过面,但是书言以为,阿柯是不想与他相认所以生了气,但是阿柯刚刚又解释说是忘了,书言可能以为阿柯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更生气了。”
许业国叹了口气:“是这样。”
肖哲:“哦,所以这小子生气跟我没关系吧?小崽子发起飙来挺吓人的。”
许书言和秦砚辞不同,元书祎一时不知该怎么把许书言哄回来。
许业国也站起身,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黑衣少年,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元书祎茫然的抬头看他:“……嗯。”
许业国回头对肖哲道:“肖帅,您继续说书,言言的事我们来处理。”
他又安抚地摁了摁徐伟平的肩,递给他老爹一个稳重的眼神。
肖哲继续说书:“话说从前,我与月十六第一次见面……”
许业国带着元书祎走到军营深处,一个大账子后面,他对着做拒马的横木,道:“坐。”
元书祎颔首,靠在了横木上。
“……”
“……”
元书祎:“有事您说话。”
“我是在想从哪说合适。”真是难为许业国一个不善言辞的武夫了,为了挽救弟弟与这个少年来之不易的友谊,他正搜肠刮肚的整理语言。
“算了,我想到哪说到哪。”许业国道。
“我们三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从小感情就很好,母亲与两位姨娘关系也很好。言言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们都很关心他。”
“许家男子世代从军,可是这世道不平,随时都要打仗,许家男丁若是都参军,若是以后战死沙场,许家便无后了。”
“大人们商议,让言言好好读书,走条安稳的路,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可谁知言言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脾气又臭又硬,怎么跟他说,他都以为是我们在排挤他,不让他从戎。”
“言言根骨很好,确实是块儿练武的好材料。若是能文武双全岂不是更好,所以我和爹也尽力地教他武功身法。”
“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总是被其他孩子孤立。其实那小子也自恃清高,一般的孩子他都看不上,不屑与他们做朋友。”
“直到他十一岁那年,言言遇到了你,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的表情为何如此惊恐?”
元书祎摸了摸鼻子,低头轻咳一声,将脸上的表情收敛了几分:“没什么,您继续讲。”
“我也知道,被言言喜欢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这小子性子别扭,越想和谁关系好就越针对谁。”
“当时北漠与霍斯交战,父亲也参与了那场战役,我和伟平是父亲带去的,但是言言还是偷偷跟来了。”
“父亲在肖帅那里见过你,一直称赞你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可惜不能说话,不然或许会是下一代最出色的领兵之才。”
“父亲没有亲手指导过言言许家枪法,所以知道父亲亲自指导你枪法时,他才会那么生气。”
许业国说到这里,元书祎勾了勾唇,她还记得当年许书言拎着自己的短枪,骂骂咧咧的找自己比试时的场景,真的很好笑。
“你就是月十六?”
“怎么不说话?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们打一架!”
两人确实打了一架,元书祎陪他打了几个回合,没让他输的太难看。
“原来你是个哑巴啊?”
两个半大的孩子蹲在地上,许书言看不懂手语,元书祎就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字与他交流。
“你多大?”
“你还比我小两岁欸,但是在这军营,还是咱俩的年龄最相仿了。”
“要不我当你大哥,以后我罩着你?”
“虽然你身手确实比我厉害……那么一丁点,但是我比你大啊,以后肯定是我先当上大将军,到时候罩着你!”
元书祎看着北方的夜空,八年前的星星依然守在北漠的天空上,天神眷顾,那片天空下的少年兜兜转转,还是相遇了。
“我当时……”元书祎道:“是把他当做朋友的。”
“言言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你不知道,他回来后找人学了手语,就是想方便和你交流。”
元书祎一愣,脑中忽然闪过那次的夺城比赛,那是八年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许书言的奔狼营被人围攻,元书祎躲在树上与他沟通,用的就是手语。
她当时还很意外许书言能看懂手语,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家伙的手语,本来就是用来与她沟通的。
元书祎直起身子:“天色不早了,我去叫他回来吧。”
“去城中一个叫万民乐的酒馆找他吧,言言经常一个人去那里喝闷酒。”
“多谢。”
“其实——”
元书祎脚步一顿,听到身后的许业国说。
“我白天看到你们跟言言一起在酒楼闹事时,挺欣慰的,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了他这边,也是第一次,有朋友和他在喜客来聚餐。”
“将军不必担心,”元书祎回头道:“以后我们饭一起吃,架一起干。”
许业国看着阿柯去寻弟弟的背影,感叹少年真是个好孩子,言言嘴毒,眼光也毒,能交到阿柯这样的孩子,真的很好。
但是!
许业国喊道:“打架还是不好的!你们以后不要冲动,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一起惹事!”
元书祎果然在万民乐找到了许书言,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哭过了,眼眶通红。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那表情可不像质问元书祎为何来,倒像是生气元书祎怎么才来。
元书祎笑了笑:“来接许府的小猫咪回家。”
“你说谁是猫?”
“我是猫。”
“你他娘拿我当小孩儿哄吗?!”
元书祎叹了口气,带着歉意,愧疚道:“抱歉,当初我不该不告而别,我也不是不想和你相认,书言,别生气了。”
许书言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还‘书言’!”
话是这么说,但元书祎还是看见了许书言止不住上翘的嘴角。
居然这么好哄。
元书祎坐到许书言旁边,打了个响指:“小二,拿两坛酒。”
许书言一愣:“你干嘛?”
“陪你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