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生
我正焦急地在等候区等待护士推父亲出来，忽听到哥哥打来电话说爸已做完手术被护士送回了病房。我慌忙朝通往二十七楼的电梯口跑去，可偏偏当时没有向上去的电梯。等不到电梯，我也顾不上楼层有多高，就顺着步梯向上飞奔而去。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体力是这么的好：我竟然一口气能从三楼跑着爬到二十七层。也许这就是人的潜力吧。
等我赶到病房的时候，爸爸已经由哥哥和同病房的几个陪护给搬运到了病床上。我看到暂时还在昏迷状态的父亲鼻子里插着管子，上边还扣着氧气面罩，脖子上扎着深静脉留置管，赤裸的上半身上带着心电监护、缠满了绷带的腹部上连接着三个尽是殷红鲜血的引流管。禁不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仍处在昏睡之中的父亲这会儿竟然显得是那么的孱弱，让我的心似乎要心疼的窒息了一般。我气喘吁吁的俯下身子，颤声喊了句：“爸”！
爸平躺在病床上，也许是朦胧中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也许是心理上感应到儿子在呼喊他。他极其费力地想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看，却没能成功。于是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勉强答应了一声：“嗯.......”
我清楚现在麻醉药对父亲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他的声音才显得很无力。饱受病痛折磨、历经三次化疗，现在又做了这么大的一场手术，父亲曾经那高大魁梧的身材被病魔折磨成了如今皮包骨头般一样瘦小。
虽然这一段时间在这个科室里，见惯了做完手术后拖着着满身的引流管、推着输液架子在走廊来回的走动病人。可眼前这个身上插满了引流管子的人是我的亲生父亲呀！！！我只感到阵阵地心疼像一把大手一样，紧紧地攥住了我的心脏，泪水再次的模糊了我的双眼。
护士对术后病人的确很关心，爸爸刚被送进病房没多久，护士就跑过来做护理，换液体、观察各种引流管子等。护士拍了拍爸爸的脸，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父亲半睁着开眼睛再次费力地答应着。
护士对着我说：“病人现在还处于浅昏迷之中是由于麻醉药在他体内还没完全散尽。现在你们家属的任务是不能让他睡觉，需要不停的喊他，完全苏醒后也暂时不能让他吃东西、喝水。有什么异常情况要立即反馈给护士”。
现在医生、护士的话对我们就如同圣旨，哪敢不遵命的呢？我慌忙答应着。原本闭着眼睛昏睡着的父亲听到护士这会儿说的话后，忽然插话道：“我现在很清醒，没有昏迷，就是没劲儿说话。”
护士笑道：“你不要说你很清醒，现在你还没有到清醒的时候呢”！
“不，我现在是清醒的，你们说啥话我都能够听见。只是没劲儿跟你们说话罢了。不信了我跟你说说我的名字、地址，你看我脑子现在是不是清醒着。”父亲倔强地接着护士的话。
护士也被父亲给逗乐了：“好吧，你是在清醒着。但是我告诉你，不能睡觉，你孩子跟你说话你得回答。等我们说可以让你睡觉了你才能睡觉，明白了吗”？
护士安排好一切就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弟兄两个的事情了。我和哥哥按照护士的吩咐，不停的跟父亲说话，他也许是没了力气，也许是麻醉药还让他处于嗜睡状态，无论我们跟他说什么，他都是简单地回答一两个字来应付我们，也向我们证明他没有睡觉。
由于父亲这次做的是胃切除手术，切除胃部之后，医生把十二指肠和食管做了吻合。术后进食过早，食物会污染新缝合的伤口。但病人是需要摄入一定营养的，为避免食物污染了伤口，又能及时地提供营养，医生在做手术时候，就在父亲的鼻腔内插入了一根鼻饲管直接到十二指肠。
父亲的一个鼻孔里有个管子在堵着，现在鼻子通气功能受阻，只能张开嘴巴呼吸，嗓子后壁也有管子影响着通气功能。父亲稍微意识有点清醒之后就不停的跟我说他嘴巴很干，想让我给灌点水润润嗓子。
护士刚刚还嘱咐说不能他让进食、喝水。可是我能清楚地看到父亲因用嘴巴呼气而导致嘴唇上已经干的起了皮，似乎连舌头都没了一点水分。爸带着哀求的声音，嘶哑地对我说：“水，给我喝一口吧！”
父亲张着嘴粗重地喘着气，呼吸的气流带走了口中大部分的水分。他已经干得起了皮的嘴唇因为缺水已变成了焦红色，舌头失去了唾液的滋润，整个舌面上也满布裂纹。我听着父亲嘶哑的声音感同身受，仿佛连我自己的嗓子都干裂得冒了烟。
一时之间我既感到心痛万分又颇具无奈：不给他灌水喝，眼看着他的舌头、嘴唇已经因缺水而干裂的起了白皮，连声音都嘶哑了；给他灌水喝，又怕他一不小心咽下去，万一因为这个影响到伤口就麻烦了。
我无法直视父亲那渴望的眼神和带着祈求的表情，转头看向哥哥，哥这会儿两眼通红，也是心疼得泪流满面。我对哥说：“你去问问护士，咱们能少给爸喂点水让他含在嘴里可以吗？他们如果说不行，你就问她们讨几根棉签拿回来，我用棉签粘上水给爸润润嘴唇吧，他这会嘴里连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哥应了一声后，忙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快步走出病房，去找护士请教。护士们很清楚这种病人术后都有类似情况。给了哥哥几根棉签，说可以沾点水给父亲润润嘴唇，但是不让喂水，怕父亲会忍不住把水咽到肚里影响吻合伤口发炎感染。
有了护士的同意，我们两个人就不停的用棉签粘着温开水帮着爸爸湿润嘴唇、舌头。父亲张开嘴，贪婪地用舌头舔舐着棉签上边的水分。有了水分的滋润，父亲干裂的嘴唇暂时得到缓解，痛苦的表情也略显得有些改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