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故乡那人 那事
(2008-04-08)
2008年清明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为了大病初愈的父亲,为了上月去世的外婆,春节就没有回去,因为那场大雪。我是4月3日下午从张家港出发回安徽的,车漏油,耽搁了2个小时,我有点犹豫,想算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清明没回去。但又想到,尤其是想到疼我、爱我的外婆,她一定原谅了我不能奔丧,但一定不会原谅我清明不去祭奠。
不再犹豫,车在晚上8点才到了芜湖。
(一)
大清早到了老家,皖南的一个水样的村子,村子东头有个“回然堂”,那里长眠着我的祖先,父亲领着我们兄弟还有我的儿侄辈们无比虔诚地把事先剪好的“钱”放在他们的坟茔上,我们都很凄然,也很欣慰,王氏的血脉在我们这里生生不息,儿女孝顺,父辈安康,家庭温饱,祖先泉下有知,定会佑我王氏永世平安。
早饭后,我到了另一个村子,我的舅舅家,半月前,90岁的外婆去那个世界。听到噩耗,我终未能请假,古来忠孝不能两全,只能在清明这天到她老人家坟前祭奠,但我双膝跪下的时候,心中一阵凄凉,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小时候,最喜欢去外婆家拜年,也许是有新衣服可以去炫耀吧,也许那里有太多的童年游戏吧,也许是四个舅舅加上外婆,会有不菲的压岁钱吧。正月初二一到,我就领着两个弟弟朝10里路外的外婆家出发了。十几年用小脚板量下来,已经熟悉了经过的每一个村庄:工厂店刘家、下许陈家、章家、墩上何家、野鸡窝里、张家;还有弯曲平静的河流、摇摇欲坠的木桥、平坦而固执的石板桥以及一切标志性建筑。快到外婆家的时候,我们上了圩堤,一上圩堤,登高望远,来时的路在我们的脚下一直朝远方伸去,河流也变成了舞动的白练。
两岸的圩堤夹着的是河流,长江的支流青弋江分成很多的小支流,滋润着江南大地,没有见过世面的我们面对如此“河流”除了敬畏好像没有别的感觉了,以后见过长江、黄河、大海后才知道它们充其量只是小小的毛细血管。圩堤的对岸有一个“亭子”(铁塔),据说是日本鬼子修建的军事瞭望塔。但我们见到“亭子”时候就知道,外婆家——何家后,就剩下几百步了。
外婆早已在埂上等候,我们递上礼物,外婆吩咐不许跑,不一会儿,递上热腾腾的面,面上还冒出几个茶叶蛋的脑袋,面下面还有鸡块,甚至鸡腿,三四十年前,你敢说这不是无上的美味。以至于我成年后去,九十几岁高龄的外婆依然给我弄着相同的面,可惜我再也吃不下去,但还得必须吃,因为外婆要“看”着你,不吃,老人家会不高兴的,说是不是不好吃了,或许在她老人家的记忆里,人到中年的我还是十几岁的小馋猫。吃吧,不能给老人家什么的我,给她短暂的快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照例在外婆家要疯玩几天,去的最多的地方是阁楼;玩的最多的事情是爬圩埂。那时,农村是平房,但我外婆家有阁楼,楼板是木质的,用木梯爬上去,楼上堆放着稻子,还有一些零碎的家什,不断地爬上爬下在没有动画片和迪斯尼的日子里何尝不是种精神寄慰?爬圩埂更是充满冒险,与表哥、表弟们一同戏耍,尽情地在自己儿童世界里狂奔。
去一里路外的地方爬“亭子”也就是日本人建造的“军事瞭望塔”,是我童年的梦想之一,我的老表以向导的身份带着我去,现在的一里路是抬抬脚的工夫,那时却需要很久,我们太贪玩,埂上埂下地追跑,不知道幼弱的体内竟然蕴藏着那么大的潜力。到了“亭子”,我要仰视着它转上几圈,没有见过埃菲尔铁塔这就是我的埃菲尔铁塔了,我总想爬上去,10米高的上方有一个平台,是日本鬼子站岗“瞭望”的地方吧,对于那段历史,我显然缺少历史熏染和想象,只是佩服,这个铁塔为什么不是中国人造的呢?似乎那是“高科技”了。
离开外婆家的最后一个节目是收压岁钱,外婆通常是1元,崭新的,哗哗响的,舅舅们是5角,也是崭新的,加上其他亲戚给的,总有七八块钱了。一次,我和我的弟弟忍不住在半途数起钱来,一位路过的客人说的“这么多钱”的感叹我至今仍历历在目。
如今,圩堤长满了青草,木阁楼已经被水泥楼房替代,亭子也在风雨中摇晃,只是,只是没了那白发苍苍的外婆。
(二)
4号的晚上我到了县城,老朋友博文中学校长万惕园已经在“香江大酒店”率众“恭候”,有县老字辈校长郭校长、县初中语文老权威程老师、现任副校长孙校长、少壮派副校长黄校长,博文中学我的新老朋友悉数到场。我和博文的缘分由来已久,看光华,学奔茶,游扬州,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每次回家,万校长总要与我把酒言欢,谈教育、谈民办、谈坎坷、谈友情……
每次见到万校长我心里总有一股敬佩之情,十几年前,他辞掉县教育局人事科科长的职务办了芜湖市第一所也是现在规模和品牌影响力最大的民办高中。在我老家,那文化背景,说实在的,并不适合干自己的事业,虽谈不上穷山恶水,但绝对没有“珠三”“长三”人开明,万校长的韧劲像是沙漠里的胡桃树,亏了他那瘦小的身子骨。十年下来,学校已经有了三千多人的规模,四乡八镇,纷至沓来,招生季节,万校长只好关机以应对门庭若市,对比其他一些民办学校,招生季节的生源大战和不择手段,万校长给我们的启示还不深刻吗?
酒过三巡,万夫人的电话来了,应该是叮嘱万校长少喝酒,也是,60多岁的老人了,跟我们年轻人拼起酒来毫不示弱,或许,干事业也需要这股拼劲。还没等我们笑话他“惧内”,万校长老实坦白,夫人让他少喝一点,明天要外出旅游,看来,万校长还真有那么一点侠骨柔情的味道。
(三)
5号晚是我的学生祖朝红请客,她要在一家星级酒店,我说,算了吧,就在她家公司对面的“湖南人家”,同桌的还有我的几位“爱徒”:王红玲、王玲辉、何慧斌、张忠贵、汪昌松。席间,我们说起往事,他们想听听当初“敬畏”的王老师近距离地谈谈他们孩童时期的玩谑;我也想听听从前学生对老师的评价。
那年,祖朝红是个极有魄力的小女孩,班级的男生都要让她三分,是个假小子;同时又是个有爱心的学生,我的另一个学生茅小宝要“化疗”,全校捐资,她个人出资10元,那年1987!个人最多。现在已经是这里很有名气的一家娱乐公司的董事长了。王红玲是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初一时一篇作文《油灯赞》很有点杨朔的味道,也做了老师,当然是个优秀的老师了。王玲辉是个乖乖女,现在已经出落得极有气质,据说已经和她先生买下了一所医院。张忠贵、汪昌松现在还是个帅哥,在政府做着公务员。
或许,此时,我是最幸福的人。我将继续深爱着我的事业,我的学生;因为他们是未来的栋梁,一个在做着锻造栋梁事业的人没有不幸福的。
(四)
亲情、友情、师生情,都是人间真情,孰能少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