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The Rift（四）

纽约。

午后～

曼哈顿，４２街与第一大道交口处。

大卫站在街边望了一眼高高耸立的联合国总部大楼，又转头看向静静流淌着的东河，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导师阿姆斯特朗·巴特莱教授，下车后向送他们过来的司机乔瓦尼微笑点头表达了谢意，随手拍了一下大卫的胳膊，先一步走向联合国总部的南侧大门。

。。。

十几分钟后。

大卫站在联合国总部超大会议厅的前厅里面，跟在导师和贾尔斯、布鲁默三人身后，与多位巴特莱教授的老朋友礼貌的打着招呼。

此时～

保罗·萨缪尔森教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到巴特莱教授身边，向他耳语几句。

站在不远处的大卫用眼角余光瞥到导师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有点惊讶的向四周看了看。

结果嘛。。还真让他看到了今天会议的“主角”，国际知名经济学家、芝加哥学派的领军人物米尔顿·弗里德曼教授。

弗里德曼教授的个子不算高，发际线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向后“转移”了很多。。

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非常足，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自信气场，让围在他旁边的众人都不自觉的保持着距离。。

巴特莱教授当然也看到了穿着笔挺西装，正在向身旁众人温声谈笑的弗里德曼教授。

他用手拍了两下老友萨缪尔森，慢慢挺起胸，迈步走向不远处的米尔顿·弗里德曼。

“嘿～又要有好戏看了！”布鲁默努力保持着“假笑”，走到大卫身边小声说道。

“好戏？”

“对啊！”布鲁默从旁边拉过来贾尔斯，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聊了起来。

贾尔斯：“十几年前的肯尼迪总统时期，弗里德曼教授就曾在华盛顿的多个公开场合，质疑过巴特莱教授的经济学理论研究。。”

布鲁默嘿嘿笑着点头道：“可很不幸的是，弗里德曼教授刚刚获得肯尼迪总统的重用没多久，他就。。”

大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搞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小动作，低声道。

“你们连个真是喜欢八卦的混球！”

“啧啧～难道你不是吗？”

“对啊！我们三个里面，就数你最喜欢八卦别人的事情了。。”

“谁说的？”

“我那是。。就事论事！不是八卦！”

“狗屁～”

“对，你胡说！”

“你就是在。。”

“我没有！你们两个才是最爱背后讨论人的八卦男！”

“你们在聊什么呢？”

就在三人进行“互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们。

大卫满脸坦然的转头看向贾尔斯的爸爸老摩根先生，笑道。

“我们正在讨论，到底谁才是最爱。。”

“呜、呜～！”布鲁默连忙用手捂住大卫的嘴巴，呲着牙向老摩根解释道。

“那个。。我们。。”

“我们正在讨论等会要先找谁要签名！”

“对！”贾尔斯忍着笑，连忙在旁边附和道。

“今天，有许多位令人敬仰的知名专家教授前来参会。。”

“所以我们打算等到会议间休的时候。。”

“哦？”老摩根明白这两个小子都是在满嘴胡说，不在意的笑着看向被捂住嘴的大卫，问道。

“等会儿你陪我去认识几个朋友？”

“呜呜。。”大卫瞪大眼睛，点点头。

“呵呵～”老摩根忍着笑，挑着眉毛转身走了。

刚才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地中海大叔”朱迪斯·Ｋ·摩根（茱莉），缓步走上前，瞪了一眼布鲁默，对大卫问道。

“今晚有个聚会，你也过来参加？”

布鲁默很“乖巧”的放开了大卫，横移两步“躲在”贾尔斯身后，默默吃瓜。

大卫抬手搓着下巴，歪头直视着“坏大叔”茱莉，好奇问道。

“这次不用我再说点什么了吧？”

“哈哈哈～”茱莉仰头大笑，指着大卫嘲讽道。

“看你这副胆小的样子！”

“你怕什么呢？”

“难道你还对自己没有自信吗？”

“没有。。”大卫瘪着嘴摊开手，向四周飞快扫视一圈，低声道。

“也许换一个环境，我还能自信一点。。”

“但是在这里，也轮不到我说话啊。。”

“哈哈哈～”茱莉笑着向左右看了看，嘴角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他们当中，有的人是害怕再次爆发石油危机，想过来看看能否找到渡过危机的办法。”

“而有的人的呢。。认为这又是一次难得良机，希望能凭此机会崭露头角、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和认可。”

“你呢？”

“你怕不怕石油危机？”

“我不怕。”

“最关键是，我怕也没用啊。”大卫向茱莉做了一个鬼脸，耸耸肩道。

“如果人的一生就像一条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枯燥乏味、一眼就能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那还叫快乐人生吗？”

“那不叫人生，那叫地狱！”

“哈哈哈～”茱莉再次被逗笑了。

他上前一步与大卫并肩而立，看向不远处的巴特莱教授、弗里德曼教授和萨缪尔森教授，低声道。

“我没想到，今天能出现这种千人齐聚的大场面。。”

“是啊。。”大卫无视了两位损友丢过来的眼神，举目望向四周的人头攒动，还有那群主动围在几个核心圈子外面的参会者，低声道。

“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相信学术研究有别于权谋之争，认为所有的规则背后都是被某些潜规则操控着。。”

“哦？”茱莉惊讶的歪头看向大卫，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

大卫神态放松的耸耸肩，带着一丝疲惫和慵懒的接着说道。

“也许，从现在开始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信仰。。”

“他们会去追求地位和名誉，而忘记追寻真理的意义。。”

“他们会与朋友互相讨论彼此的工作待遇和成就，却不会再去谈理想与抱负。。”

“所以未来，肯定会出现一种非常有趣的现象。。”

“在学术界喜欢当官，喜欢被关注、被追捧，喜欢在媒体上出风头的人会越来越多～”

“而他们似乎都忘了，任何知识与理论研究都不能以结果论！”

“那不可取，更有失公允！”

“长久以往。。”

“我很难想象，是否还会有人能保持理智、看清真实。。”

“最近十几年，因各国饱受通货膨胀的影响，经济学专家饱受质疑。。”

“您觉得，是否还能有人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和看法，在这个充满怀疑和否定的时代中，依然坚定信仰。。？”

“呵呵～”茱莉听完大卫这段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叹，目光停留在远处的一个人身上，说道。

“你看～那就是国内公共选择学派最有代表的经济学专家，詹姆斯·布坎南，他身边的是最近很惹人关注的小罗伯特·卢卡斯教授。。”

“詹姆斯·布坎南是已经过世的著名经济学家，弗兰克·Ｈ·奈特教授的学生。”

“所以，他前几年也进入了芝加哥大学任教。。”

“嗯，我知道他们。”大卫虚着眼睛望向詹姆斯·布坎南，低声道。

“布坎南教授的代表作《同意的计算》《财政理论与政治经济学》《民主过程中的公共财政》《自由的限度》和《契约中的自由》等，我都还没来得及仔细阅读。。”

“小罗伯特·卢卡斯开创的”

“还没读吗？那就不要读了～”

“反正你也不想做一名专门研究经济学理论的学者，对吧？”

“额。。”

“呵呵～”大卫用干巴巴的笑声，默认了茱莉的话。

茱莉似是有意的瞥了一眼贾尔斯和布鲁默，又指着一个人说道。

“你们看～那位和萨缪尔森教授聊天，戴着黑框眼镜的老者，就是奥地利经济学派的知名学者莫瑞·罗斯巴德教授。”

“罗斯巴德教授身边那位中年人，也是奥地利学派新一代的杰出代表人物，伊斯雷尔·柯兹纳。”

“他们两人侧后方，那位身形高大的人你们应该都认识吧？”

“他是普林斯顿大学校长，盖伊·卢瑟。”

“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美丽女士，名叫克劳迪娅·戈尔丁，是。。”

“我知道她！”贾尔斯忽然开口接道。

“她是纽约人，今年才３３岁。”

“６７年她在康奈尔大学拿到了经济学学士学位，69年获芝加哥大学经济学硕士学位，72年获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

“之后，她进入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系，担任经济学助理教授。。”

“哦？”茱莉很感兴趣的看向贾尔斯，问道。

“你一直在关注他？”

“额。。不是我。”贾尔斯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国内经济学界的年轻女性教授，也只有她是最耀眼的经济学家了。。”

“谁说的？”布鲁默在旁边凑趣的反驳道。

“你看那边～今年同样才３３岁的安妮特·耶尔伦教授，还在我们哈佛大学教过我们呢！”

“她不一样啊！”贾尔斯感觉自己的好友这是在抬杠，摇晃着脑袋辩解道。

“她。。”

“呵呵～”茱莉对两人的“争论”付之一笑，继续向大卫介绍道。

“你看站在盖伊·卢瑟校长对面，那个高胖中年人叫安格斯·迪顿，是英国布里斯托大学的经济学教授。”

“他与朋友合著的《经济学与消费者行为》一书，已经基本完成了定稿，进入最后的校对和修改阶段。”

“这本书里面的内容，很多内容都和你提起的行为经济学，有相类似的地方。。”

“那我应该找机会，和他好好聊聊！”大卫认真的把安格斯·迪顿记住，耳边又传来茱莉的声音。

“那边，刚从大厅外走进来的几人，走向盖伊·卢瑟校长的那位小个子中年人，名叫阿维纳什·迪克西特。”

“他出生在印度，毕业于孟买大学，后来进入麻省理工大学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

“７７年，他在世界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经济学会－世界计量经济学会，当选了院士一职。。”

“盖伊·卢瑟校长，对他也非常看重，希望他能进入普林斯顿大学任教。。”

“阿维纳什·迪克西特。。！”大卫望着远处，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说道。

“他好像出版过。。《经济学理论中的最优化》《均衡增长理论》等著作。”

“但他的这两本书，我只是在普林斯顿大学燧石图书馆里面看到过，还没仔细读过。。”

“这些以后再说吧。”

茱莉指着阿维纳什·迪克西特教授身后的一人，说道。

“那位是目前任教于牛津大学万灵学院德拉蒙德（Drummond）政治经济学的教授，阿马蒂亚·森。”

“这个教授的职位，此前只有西尼尔（N.Senior）、希克斯（J.Hicks）、埃奇沃思（F.Edgeworth）等杰出经济学家担任过。”

“由此可以反映出，他在牛津大学经济学团体中的领导地位了。”

“西尼尔？希克斯？”

“上世纪的著名古典经济学家纳索·威廉·西尼尔，和曾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约翰·希克斯教授？”

“对，就是他们两人。”

“遗憾的是，今年已经７５岁的约翰·希克斯教授，自从退休后就闭门不出，专心写作了。。”

“他是微观经济学中一般均衡理论的创建者，对于商品、生产要素、信任和货币的整体性提出了一个完整的均衡模型。”

“该模型的编制中有多项创新，包括进一步完善了原有消费和生产理论，阐明了多市场的稳定性的条件，把静态分析方法的适用范围扩大而把多时期分析包括在内，采用了基于利润最大化的假设条件的资本理论。”

大卫表示非常赞同的点点头，接道：“希克斯教授，是宏观经济学微观化的最早开拓者。”

“凯恩斯认为～非自愿失业的存在是一种常态，市场运行的机制是有局限性的。。”

“而希克斯教授的看法，恰恰相反！”

“他认为凯恩斯说明的情况是特例，而一般均衡才是常态。。”

（此处略去三百字。。）

“他提出的模型，还成了沟通一般均衡理论与通行的商业周期理论的极重要的一个环节。”

“我准备深入研究的商业周期理论（即经济周期Business Cycle），会充分借鉴他在７２年出版的著作《价值与资本》一书中的内容。”

“哦？”茱莉略感惊讶的问道。

“你现在要写的这本书，已经写完了？”

“暂时还没～”

“不过我有信心，很快把它完成！”

茱莉有些无语的看着自信心爆棚的年轻小子大卫，思索片刻后，笑了～

他抬手向身边挥舞着，感慨道：“在这个大厅里，你才是最年轻、最具有潜力的新生代！”

“额。。您这是要捧杀我吗？”大卫看到连个损友满脸“不忿”的表情，对“坏老头”茱莉问道。

“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我觉得，它已经够大了！”

“哈哈哈～”茱莉仰头大笑。

贾尔斯和布鲁默都对大卫的“犀利反击”，竖起了大拇指。

大卫选择性无视了他们两个，目光很快的在萨缪尔森教授身边，“搜索”到一个中年人，问道。

“那个跟在萨缪尔森教授身后的人，是谁啊？”

“哦～他叫贾格迪什·巴格瓦蒂（JagdishBhagwati)，他曾就读于剑桥大学、麻省理工和牛津大学纳菲尔德学院，先后跟随希克斯教授、罗伯特·索罗教授和萨缪尔森教授学习过。”

“７１年，他创办了《国际经济学》杂志，受到了国内许多经济学家和学者的好评。”

“。。”大卫听完后，眉头紧锁，沉默了。

布鲁默在旁边看他首次露出深思的表情，感觉很惊讶的望向贾格迪什·巴格瓦蒂，以为是他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布鲁默猜错了！

大卫目光望向的人，不是贾格迪什·巴格瓦蒂，而是站在更远一些、更边缘位置上的一位小个子女性，安妮特·耶尔伦！

因为大卫终于想起来，他不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安妮特·耶尔伦，他们两人曾在伦敦有过一面之缘。

但在那时，大卫只是个溜进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课堂里的临时旁听生，安妮特·耶尔伦是站在讲台上的讲师。

茱莉看了一眼陷入深思的大卫，向贾尔斯和布鲁默摆摆手，面带微笑的走了。

贾尔斯两人都好奇的走到大卫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前方最“显眼”的人，居然是普林斯顿大学校长盖伊·卢瑟，和站在他身边的美女教授克劳迪娅·戈尔丁。

布鲁默搂着贾尔斯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耳语道。

“嘿～你说，他是不是看上那位戈尔丁教授了？”

“额。。！”贾尔斯满脸惊讶的张了张嘴，眨着眼答道。

“不会吧？”

“怎么不会？”

“难道你还没发现吗？”

“围在这个混球身边的女人们，就没有一个人年龄是比他小的。。”

“你说他是不是非常偏爱年龄大一点，更成熟的女人？”

“就像戈尔丁教授！？”

“呵呵。。”贾尔斯扯着嘴角，翻了个白眼，语塞了。

“无心旁听”了两人对话的大卫，转头看向布鲁默，略带嘲讽的低声道。

“你这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叫女人吗？”

“切～就你懂？”

“对啊！”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去约到她。。共进晚餐？”

“what？”

“你别开玩笑了！”布鲁默和贾尔斯都惊了。

大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用手点指着两人，转身走向盖伊·卢瑟校长。

可就在他刚走出没几步的时候，大厅外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立刻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来人正是纽联储前来参会的代表，保罗·沃尔克！

大卫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快速瞥了一眼远处站在人群外围的安妮特·耶尔伦，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还是走向了她。

保罗·沃尔克，现在还不是他能“高攀”的人。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计划，要一步一步来。

所以大卫决定先放过这次结识保罗·沃尔克的“良机”，先“搞定”安妮特·耶尔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