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时空叫等待
《有一节时空叫等待》
英雄凯旋
大风漠漠
卷起九尺浪
让我去给英雄敬献礼物
漂洋过海去
乘独木舟去
花掉毕生全部积蓄
求一束时光鲜花
献给英雄
他在众山之巅微笑
我是献花小童
天真稚嫩
想象着那一天
王者归来
《再痛一次》
一团火焰烧了我的手
我疤痕累累的手至今仍在灼痛
而铅封岁月的痛没有人知晓
历史是出土的文物
表面有时光亮
有时暗晦
有种伤疤永不消失
揭一次
再痛一次
《秋日私语》
菊花
秋天的乳房
比春天其他的花更饱满
朝向蓝天
或掩隐在郊外荒坡灌丛中
秋天
像被爱过的女人的乳房
韵味十足
还
野性十足
天高了
花更珍贵
人老了
情更悠长
《沉默》
删除你的短信
拒收你的问候
让红水河见证一位诗人
不争气的外貌
渐渐变老
或者已经苍老
而他年轻的心脏
仍然可以与你斗气
争锋
他不再是你昔日的朋友
他要抛却行囊
远离你
远离现实
《悔过》
原以为那片森林
松茸、野鹿和泉水穿戴整齐
等着我到访
原以为
会有人从远方给我致电
告诉某个好消息
原以为他们开动铲车
把我的房子断手断脚
收缴归公
原以为长江还有江豚依傍轻舟
欢快畅游
原以为美梦成真
我不再贫穷
我不再与青春斗气
《忧伤》
我风华正茂
满怀忧伤
纯洁的夜才有星星
三五颗炫亮的星向我走来
却相逢无缘
人间，人密密麻麻
政客、时评家、商人、失业者、闲汉
成行成列一一上台
舞台上喜剧悲剧都不重要
人间真情啊，不可缺！
我风华不再
仍然满怀忧伤
《圆点的圆点》
朋友
请把我生命的时钟调整到零时零分
这样
可以让我安心度过一生中最后一秒
可以让我从整点
开始
飞向
另一个世界
《不可以对你说的》
靠近我
稻浪一般的成熟涌来
你令我眩晕
山在燃烧
河流在燃烧
我
拿稳了火炬
才没把自己和你一起燃烧
《给自己保持一点距离》
低着头
虽然看到肮脏路面
但是
至少
我的目光
避免了猥琐的事和人
美与美之间
总有一段距离
《有一个传说》
巨蟒伏在独木舟上
漂过秦岭
漂过太行山
漂过八百里秦川
终于在罗布泊变身
它的巨鳞是一片沙漠
它的头正对宇空
右边那只眼是太阳
左边那只眼是月亮
它慵懒的身体无限蜷缩
高高隆起挡住河流和寒风
护卫在海洋四周
让她安安静静生儿育女
海洋最小的儿子
开始咿呀学语
谁的明天
都是一个传说
《武侠》
群英荟萃
华山之巅群英荟萃
所有的英雄
你知道
不问出处
只要一本秘籍
只要一套盖世的神秘的石刻
最好先入石棺然后重生
而这一切
多么虚幻
全源于口口相传的行侠仗义
群英荟萃
华山之巅群英荟萃
现实的苍白容忍了一场又一场的决斗
你啊，作为看客来这里
目睹英雄虎虎生威 拳打江湖 脚踢五岳
最后轰然倒地
你啊，会不会伤心欲绝
会不会隐姓埋名
《献给森林》
火舌生花的年头
无人再相信巨树传说
除了我
因为我信奉一颗岩石脑袋
夜在你最深最美的颜色里
游荡
寻觅花朵
而你信奉的那只鹰
据传说
当它尖唳的鸣叫传远
穿过你最深最美的颜色
比夜还深的颜色
一定在别处
还有一只鹰
所以
黑暗中的人
千万不要绝望
《西北风》
红色天空流淌红色河流
骏马奔腾
往天的尽头而去
那里人烟稀少
旷世宁静
缺少生命厮杀
只有少量草
只有裸露的砂岩
雄鹰飞过
把山抓在脚下
把骏马留下
在天尽头
收住太阳
留一晚深黑夜空
盛纳寒冷的西北风
寒冷大地
寒冷我
《绿彩陶》
一枚枕着枕头的石头
传出红水河浪花拍打河床的笑
千万年长寿的河
漩涡下藏着倔犟顽童
任凭岁月摩挲
现在
我正端详他嫩绿的面庞
同时迫切地想
揭示他细腻的内心世界
注：绿彩陶，产于广西来宾合山市的一种观赏石，绿艳若瓷。
《教化》
不敢相信你竟然是如此的人
莽撞无礼自以为是
守旧不化不听教义
杏坛你不尊重
圣言你不信奉
挑剔美食享受温室
不参与劳作不知五谷何物
不知感恩不循朝纲
不敢相信你竟然是如此的人
抱怨天不逢时投错了凡间
做每单生意你都绞尽脑汁计算得利
而做每项事务却从不精打细算
貌似好人欺骗善良同事
工作不多却总嫌领取俸禄太少
建议你回你的老巢
跳那曲大神去吧
《黑色桃符》
经历岁月
经历与妖决斗
无数次
数不清
妖气浸染愈重
桃符神色愈浓
法师念过咒语
它静如处子勇敢宣示
何方妖怪
本官在此
受降吧！
《森林之死》
《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弁》语：“民莫不毂，我独于罹。”
中午
风死了
阳光病了
正发高烧
全身滚烫
跑道、停机坪和冲向空中的飞机
冒出青烟
九月还在干旱
稻田裂开土
那急迫的农夫
斜靠锄把
眼巴巴望着缺水河床
在阳光底下抹汗
科学家使用每秒运算万亿次的计算机
试图破解地球炎热的症结
而数以百万计的工人和技师
涌向丛林
他们抬起森林的尸体
脸露笑容
像狩猎归来的群英
中午
九月
雨死了
森林死了
东禾死了
《在春天的一个早晨》
还我酒杯
还我灿烂笑容
春风扑面
万山吐春
庆祝的季节
怎么能把自己锁在忧伤中
我曾是自由人
一位骑马王子行走天下
鹰飞在半空
专注大地
它坚硬的翅膀
张开
张开
全然不顾低沉乌云
春雨渐渐
春风扑面
万山吐春
我哭不出声
我丢失的孩子
你在哪里哭泣？
《致卖玉的小女孩》
圆脸
弥勒佛
笑口常开的佛
我的护身符
笑眯眯端坐眼前
心中面向众佛庄严的金身
但我坚持不让他为我指点迷津
这不断成熟的路啊
谁走都一样
该弯就弯
该陡就陡
只有中午
阳光普照
靠近你
我靠近佛
《致蓝天白云》
（一）
我需要无拘无束的呼吸
我需要走进来世之前
光临一座轰轰烈烈的宫殿
练习长眠
一年之中你出现的次数不多
为何在梦里你更美艳
为何在无声山间你更清纯
为何在你的世界我一次次情不自禁
流露出脆弱依恋
（二）
月明思故乡
月缺愁思量
难见月儿圆
梦里路更长
《种田种地打工》
我拒绝默认值
河水一去不归
远方的小花挽留夕阳
通往村庄的路
压出一道道辙
混着农夫的汗
布满牛马蹄印
这个年代
最苦的还是农村
还是农民
农民种出粮食、蔬菜、甘蔗
药材、棉花、鲜果
却常常难逃丰产不丰收的厄运
他们常常遭遇盘剥
出卖苦力
领不到工钱
改天
我邀你种田种地
或者邀你去建筑工地
轧钢筋
拌灰浆
抹墙
受黑夜折磨
受下人待遇
别忘记劳作之苦
别忘记还有群人在为生计种田种地
《小梦》
今天
我白花花的头发染成黑色
我年轻了
窗前盛开玫瑰
天空云朵停留
我揪着时钟
久久不愿放手
《每次出发前的心思》
扯乱的线圈
用什么方法才可以还原头绪
来这里之前
我心存种种疑虑
临出发了
我要抄录前些年写下的诗稿
有时要为她更名
她的歌声如此动听
她的美丽如此动人
我到底该不该故地重游
摸一摸她的城市
走一走她的土地
《夜空》
划过夜空的绝不会是星星
星星应该永恒
应该一直在那儿
在那儿朝我传情
星星应该在那儿
看我一举一动
听我喃喃私语
星星开着门
等候我灵魂飞升
《那些走来的人》
板栗树
栗子黑里透红
像一群妩媚少女
诱惑无限
但她们藏得很深
藏在密密麻麻的尖刺中
我知道
她们在等待情郎前来迎娶
那些走来的人
个个费尽心机
毛手毛脚
无从下手
《山与树与太阳》
九列火车一前一后
九个太阳轮番出没
悬崖断毁
那株攀登用的树
不肯离去
守着泥土
守着山
守着太阳
火车隆隆驶进山洞
驶过桥梁
与太阳赛跑
与神赛跑
带着我
我要去寻根
寻那株不肯离去受伤不轻的树
攀登用的树
根
太阳在向它招引
它将死亡
它将燃烧
一尺一尺干枯
火车一一驶出
它们在交换站相会
肩并肩
不分高矮
冷漠无情
九个太阳
大山深处
满山的树生出红叶
全是太阳的小太阳
九个太阳让满山的树一夜怀孕
一夜分娩
一夜诞生千万个小太阳
全是太阳
坐在火车里
隔着窗看那红叶
就像隔着一重世界
《在小村庄邓扒经历黄昏》
荷塘夏月
7月11日19时20分
我看清了莲蓬邀月
手撑荷叶俊俏的模样
月光幽幽
莲花含羞
早前
荷塘边上
一个挑水女人
身材修长
一对乳房
随着晚风
随着她均匀步履
和饱满的呼吸
像音乐
轻轻摇动
在一层薄衣下
其实
我是在村庄守一个黄昏
不同于城市的黄昏
只不过现在
已入初夜
一弯细小之月
站在扉檐之上
成了我心爱的女人
面对静穆村庄
面对即将掩隐夜幕的荷塘
面对心爱女人
夏月之夜
我的心情再没有任何理由
焦虑和彷徨
桃花源般的村庄邓扒
我迷恋你！
《我衣食无忧》
我衣食无忧
可我的兄弟穷困潦倒
贫病交加
坐绿皮车
驶一站停一站
到一站下一站
全为了找点吃的
我衣食无忧
可我的姐妹家境贫寒
上有屋漏
下有坑洼
寒风穿堂
她们瞪大眼睛
目光迟缓
究竟嫁哪里
不清不楚
我衣食无忧
可我的父母三餐不饱
整日奔波
家住非洲村
挑担串巷
竭声吆喝
收旧货
报——纸 烂——铁 啤酒瓶
纸——壳 塑——料 废冰箱
我衣食无忧
写几首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小诗
不换酒不换粮不换钱
全为了度过无眠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