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双向奔赴
金婲回到家里,就见碧玉、红宝跪在院子中央,她走到父母跟前:“爹、娘,我都回来了,让她们起来吧。”手背朝后做了几个向上的手势,碧玉、红宝就起身站到了一侧。
金夫人:“婲婲,他们官宦人家规矩一大堆,你嫁去了肯定会后悔的。”
金婲:“不会的,不就是那些文绉绉的礼节吗,有什么难的,我好好学就是了。”
听贺霖的意思,刘左相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认为自己没规矩,会给刘晨曦丢脸,那她就做出世家小姐的规矩做派来,比起那些繁文缛节,刘晨曦为她做出的牺牲更多。
金万:“呦,当初我们请秦夫人教你规矩礼仪,你可是连走路都不愿意好好学。”
金婲:“当时我不是不喜欢嘛,只要我下定决心,肯定能学好的。”
金夫人:“好,既然如此,你就去求秦夫人教你规矩,你要是真吃得了这个苦,学得好闺秀的繁文缛节,再来说刘家的事儿。”
“一言为定。”金婲转身走出,找到秦夫人住处。
秦府正堂里,秦夫人一见金婲就皱起了眉,她曾经教导出许多名门闺秀,当年金夫人花重金请她教导金婲,奈何此女不喜欢拘束、顽劣懒散,成了秦夫人手下唯一一个教学失败的徒弟:“金小姐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
金婲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朝秦夫人拜了拜:“秦夫人,徒弟从前不懂事,求您重新教导我,我一定好好学习。”
秦夫人:“金小姐不是喜欢无拘无束吗?”
金婲:“那是小时候不懂事。”
秦夫人:“我已经许久不收徒弟了,金小姐还是回去吧。”
金婲急道:“坊间相传秦夫人的徒弟个个都是闺秀中的典范,除了我,难道您就不想把我这个失败的例子给抹了吗?”
这句话说动了秦夫人,只是此女一向不服管教,今天突然跑来,说不定只是三分钟热度,于是没有理会,回到自己后院。
等快要晚膳时,丫鬟过来询问:“夫人,金小姐还跪在客厅呢,是否需要多做一份晚膳?”
秦夫人:“她一直跪着没有走?”
丫鬟回答:“是的,我们劝她走,她说一定要求您重新教导她。”
秦夫人有些动容,但想起此女曾经的顽劣:“不用管她,咱们吃咱们的,等她饿了,自然就会回去。”
内厅里饭香飘飘,金婲跪坐在客厅饿得肚子咕噜直叫,碧玉小声劝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金婲吞了吞口水:“不行,我不可以放弃。”
秦夫人吃过晚膳,缓缓走入客厅:“若是我一直不答应,你预备怎么办?”
金婲:“那我就求到您同意为止。”
秦夫人:“回去吧,什么时候背出了《女训》,什么时候过来。”
金婲:“您这是答应我了?”
秦夫人:“等你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再说。”
“多谢秦夫人,哦,不,多谢时分,我这就回去背书。”金婲连忙站起来,双腿因为久跪已经麻了,只得由碧玉扶着出去。
小丫鬟问:“夫人,您这是考验她呢。”
秦夫人:“我教导了一辈子的女孩子,就数她最顽劣,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跑到我这里,她若是有毅力把《女训》背好,证明是真心想学,如若不然,我何必教导她。”
金婲回到府中,吃过晚饭就道:“红宝,你去把《女训》找来,我一定要尽快背下来。”
待红宝找来书,金婲就开始读,没读几句就感觉枯燥乏味、昏昏欲睡,脑海中浮现出刘晨曦的面庞,她就干脆站起来边走边背书,防止自己睡着。
经历过中国的填鸭式教育,背诵不算什么难事,没几天,她就站到秦夫人面前,流流利利地背诵出了《女训》。
秦夫人见她果真有决心,外加确实不希望旁人介绍起自己时总加上一句“除了金婲”,便同意重新教导她。
如秦夫人所料,金婲琴棋书画通通不成气候,但也出乎她所料,这一次,金婲在非常用心的学习,弹错了音节就反复练习,字写得难看就点着油灯日日临摹,脸上沾了墨汁也不自觉。
一日,刘夫人来找秦夫人,两人边走边聊,还没有踏入内院,就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瓷碗摔地的声音。
刘夫人惊讶问:“这是怎么了?”
秦夫人无奈笑道:“是我一个不成器的徒弟正练习走路呢,这两天呀,快把我全部的碗都要砸碎了。”
刘夫人见她不怒反笑,好奇道:“如此这般你都没有把人轰出门去,哪家的姑娘能够得你如此另眼相待?”
两人边说边迈入内院,秦夫人朝前方指了指:“我徒弟里不成器的,不就那一个吗?”
刘夫人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就见金婲正头顶瓷碗,小心翼翼朝前跨步,一位绿衣妇人站在身侧手执一根细竹竿,指正着金婲动作上的错误,开始还像些样子,没走几步,啪地一声,瓷碗又掉了下来。
秦夫人:“有一次我真被气得想把她轰出门了事,可是这姑娘铁了心要留在这里,后来才知道,她是最近有了喜欢的郎君,不想给那公子丢脸,所以一定要学好礼仪。资质差了些,但胜再用心,我也就容下她了。”
“小姐,你成功了。”红宝在一旁鼓掌。
金婲高高兴兴取下头顶的瓷碗:“太好了,终于不掉了。”
秦夫人:“除了要保证瓷碗不掉,肩膀和手势还需要注意。”
金婲朝秦夫人走去,正咧开了笑脸打算讨个夸奖,眼光扫到其身旁的妇人,很快认出这是刘晨曦的母亲,立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老师,见过刘夫人。”
秦夫人:“原来你见过刘夫人?”
“见过……”金婲想起秦夫人的教导,微微低头回答:“回老师的话,小女从前有幸到过刘府,因此见过刘夫人。”
她心里暗骂一句这规矩真麻烦,两个字就能回答的问题偏要弯弯绕绕,再想起自己从前在刘左相府的言行举止,所以刘左相和刘夫人才不喜欢她吧,此刻,心里就产生了不安,生怕刘夫人更不喜欢自己了。
刘夫人看了一眼金婲的手上的伤,一看就是初学女红反复被针刺破所造成:“起来吧。”
金婲起身,规规矩矩站着不动。
刘夫人:“你往后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做刺绣了,有些事情讲究天赋,勉强不来的。”
金婲吃惊地看着刘夫人,她这是说让自己不要勉强了,她是不会接受自己的意思吗?
秦夫人说了一句“继续练习”,就和刘夫人走了,金婲带着不安重新把瓷碗放头顶,依照身边绿衣妇人的指令继续练习。
两个时辰后,几个小厮各搬了一摞瓷碗来到院子里。
绿衣妇人问:“这些碗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小厮回答:“回姑姑的话,这是刘左相府夫人今天买的瓷碗,说是让我们送来院子里给金小姐练习用。”
说完,几个小厮把几摞瓷碗整齐摆放的地上。
绿衣妇人:“我原想着府里的碗用不到明天,准备晚些派人去买一些,现在正好了。”
金婲却是皱起了眉:瓷碗是刘夫人送来的,难道是见自己快砸光了秦夫人家的碗,嫌弃自己了?
回到金府后,金婲竟然看到刘晨曦正与父亲坐在正厅里下棋,大表哥、二表哥就站旁边看着二人下棋,金婲揉了揉眼睛,怀疑是最近书读太多导致眼花。
金夫人见金婲过来,起身道:“婲婲,我们正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呢。”
饭桌上,金婲看着刘晨曦与父亲母亲表哥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只觉一头雾水,为什么他们表现得好像曾经那些剑拔弩张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尤其在晚饭后,对于刘晨曦跟着进了自己院子也没有反对。
两人走进房间,刘晨曦就从后面抱住金婲,金婲慌张地向外瞟了一眼,幸好碧玉红宝她们也都知道去了哪里,不然……
刘晨曦将下巴搭金婲头顶,双手紧搂着金婲的腰:“我好想你。”
金婲脸上发烫:“我也是。”
随后,刘晨曦将金婲打横抱起,自己坐椅子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目光聚集在她的双手上,指尖有的伤口已经在愈合,有的伤口还泛着暗红。
金婲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手,下意识想要把手缩进袖子里,却被刘晨曦握住,抬到唇边左右手各亲了一下,这样亲昵的动作让金婲浑身发麻。
刘晨曦:“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金婲想起刘夫人对自己说的话,不由哀叹:“辛苦有什么用?今天下午,我在秦夫人那里遇到了你母亲,她让我不要勉强自己做刺绣,说是勉强不来的,我真是笨手笨脚,连绣花都做不好,难怪她不喜欢我了。”
“你一定是误会了。”刘晨曦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你看,这是今日母亲让我送来给你的药膏,她说这是她从前做女红伤了手时涂抹的,不会留疤,还叫你小心不要再伤了手。”
金婲低了头:“你不用安慰我了,她还派人送来很多瓷碗到秦府,肯定是觉得我快砸光了师傅家的瓷碗太过丢人吧。”
刘晨曦想起母亲所说,不由笑了。
金婲嗔怪地轻打了一下他:“连你也笑话我!”
刘晨曦:“母亲的原话是‘刺绣各家有绣娘,会不会没什么,仪态却是不得不学,否则日后婚仪上面对宾客失了礼就不好了,送些瓷碗给师傅,也算是刘家的一份心意。’”
金婲思索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婚仪?”
“笨。”刘晨曦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就是母亲已经同意了我们婚事的意思。”
金婲震惊地捧住刘晨曦的双侧脸颊:“你说真的?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刘晨曦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当然是真的,否则我怎么会未卜先知给你带了药。”说完就打开药瓶替金婲上药。
金婲抬着十指接受刘晨曦帮忙涂药,她想了许久,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与刘夫人相见的场景,好丢人的感觉,依旧难以置信:“你母亲怎么突然就愿意接受我了?该不会是你以死明志说非我不娶吧?”这样的场景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好笑。
刘晨曦捏了捏她的鼻尖:“想什么呢?”
金婲好奇问:“那是为什么?”
刘晨曦回想起母亲递给他药瓶说的话“像她这种无拘无束的女子愿意为了你重新拜师,不怕吃苦地学习繁文缛节,必定是对你情真意切的了。”继续捏着她的鼻尖:“你一个从来不愿拘束的姑娘愿意为了我去学习这些不喜欢的东西,她当然是被你打动的了。”
“太好了!”金婲高兴地跳了起来,又想起不知道刘左相什么态度,放下手问:“那你父亲?”
刘晨曦:“父亲一向尊重母亲的意思。”他不会告诉金婲,父亲原本就看重金府的财力和皇家特赐予的水陆运权,因而从前容忍她在府中的胡闹行为,之所以反对,无非是觉得金婲不受礼法拘束,不能成为儿子贤内助,如今听母亲说她在认真跟随秦夫人学习,也就被母亲说服了。
金婲喜笑颜开:“太好了,你家里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就看怎么搞定我爹娘了。”
刘晨曦笑而不语,成竹在胸地打开扇子扇了扇。
金婲见状,突然想起此前父亲都不让他进府的,今晚怎么突然可以同桌吃饭,甚至允许他进入自己的院子?
“你搞定他们了?”
刘晨曦:“你都努力让我父母改变了主意,我怎么能不做些什么呢?”
“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金婲眼里泛光。
刘晨曦双手搭上金婲的双肩:“我告诉他皇帝曾经赏赐过府邸,待成亲后不会住在左相府。”
“就这样?”
刘晨曦低下头凑到金婲耳旁轻声道:“除了长子女,他可以在我们余下的孩子里选一两个喜欢的姓金,作为金家的继承人。”
温热的气息呼在耳朵上,令金婲瞬间脸红,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她平日里再怎么以厚脸皮自居现在也绷不住了慌乱地把刘晨曦推出了房间。
刘晨曦忍俊不禁,拍了拍紧闭的房门:“婲婲,你干嘛关门呀?”
金婲背靠在门上,双手捂住胸口,剧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后来,碧玉、红宝一边替金婲梳头一边听说了这件事。
红宝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姐,刘公子真是聪明,这样一来,他不用入赘,老爷也不用担心金家后继无人了。”
金婲又害羞又别扭:“他都没有问过我,就擅自做主。”
碧玉:“小姐,那如果刘公子先问了你,你要怎么回答?”
金婲:“……”
红宝:“小姐,这样一来,你至少得生三四个吧?”
金婲抬手就去挠红宝的胳肢窝:“好你个红宝,竟然取笑我。”
红宝最是怕痒,跳起来忙讨饶:“小姐,我不敢了……”
碧玉跪坐在一旁看着捂嘴偷笑,心中暗暗感谢上苍给了她的小姐一桩好姻缘。
刘左相夫妇听说了儿子的意思,稍加思索也便同意了,一则不选长子长女,不算犯忌讳,二则有一个孙子或孙女姓了金就可以继承金府的全部,金府必定是全力支持刘家的,他何乐不为,只道让夫人找个媒人上门提亲。
不久,金婲就欢欢喜喜躲在正堂屏风后看着刘府派来的媒人送来婚书和聘礼。金万确认红纸黑字写明了同意选一个外孙姓金的事情,满意地收下了婚书。
刘、金两府开始筹备婚礼。
秦夫人听金婲禀告了两家结亲的事情,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她要送来瓷碗。”
金婲用手绢捂住嘴笑。
秦夫人握住金婲的手:“恭喜你呀,能够得偿所愿。”
金婲照着练习了很久才被师傅评价为“看得过去”的仪态行了一礼:“谢师傅。”
说起来,若不是秦夫人不计前嫌重新教她,哪里有现在,想想自己年幼时的淘气以及现在的笨手笨脚,还真是难忘了这位师傅。
秦夫人温柔地笑着:“既然已经定下了婚期,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日常礼仪,就得把重点放在花嫁课程的练习上,王都里大大小小的人家都知道了我重新教导你的事情,你若是在刘左相府的婚礼上出了丑,我的面子可就没了。”
金婲表面笑着应承一句:“您放心,徒儿一定不会让您丢脸,一定不让刘左相府丢脸。”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早知道就晚些时候再说,这样她还能多几天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