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险象环生
须臾，云婀飞了回来。
忠尧故意将脸色一沉，问道：“方才干什么坏事去了？”
“咦？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干坏事啊？”云婀笑答。
忠尧听罢，呵呵一笑：“你还真的是去干坏事啊？”
“也……”云婀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也不是啦！其实，其实就是……就是顺手在伏波将军带回的那匹铜马上了刻了几个字而已。”
“刻字？”忠尧微微一惊，又问，“刻了些什么字？学摩崖石刻？”
“嘿嘿，嘿嘿嘿……就是刻了到此一游而已……”
“啊？到、到此一游？”忠尧怔了怔，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样……不太好吧？这可是妥妥地破坏古迹啊。”
“人家是第一次嘛，再说了那些出去游玩的人，不都是这么干的么？”云婀见忠尧有些失望和无奈，小心翼翼辩解道。
忠尧面色一沉：“那下不为例。”顿了顿，又说道：“此地守卫森严，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绕过去才好。”
“嗯。”云婀点了点头。
语罢，忠尧瞅准两拨武卫禁军巡逻的间隙，疾步往左，朝宫墙那边走去。
刚走几步，他又察觉到东西两面有灵力躁动的迹象，这次较为明显，似乎不是人的灵力，而是——灵兽。他哪里知道，这崇华殿左右各有一座门，谓之“东金商、西神虎”。
所谓金商，是指商星，东方苍龙七宿中的心宿，而心宿的灵兽是心月狐。而神虎，则是指心宿附近的尾宿，尾宿的灵兽是尾火虎。
“糟了，这洛阳宫还真不简单，不但有灵兽守卫，而且还远远不止一只！得赶快离开这里才是！”忠尧说罢，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云婀闻言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催促道，“公子，那我们快走！”
忠尧低着头，立刻加快了脚步。
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冷冷喝道：“站住——”
忠尧闻言见左右无人，无奈之下只得驻足。
身后那女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对，说的就是你！转过身来！”
这运气背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塞牙。忠尧心里哀叹一声，今日可算是撞“大运”了。他只得规规矩矩转过身来，依旧垂首恭谨，不敢直视来人。
那声音怒斥道：“哪儿的宫人如此冒失，见了皇后娘娘还不快快行礼！”
忠尧心中一凛：“皇后？我见着皇后了？等等，是哪个皇后？甄宓吗？
甄家祖上孔光是孔子第十四世孙，真实的甄夫人原本是袁绍的儿媳，后为改嫁曹丕，受宠数年，为曹丕诞下了一儿一女，是为魏明帝曹叡与东乡公主。后来，因曹丕喜新厌旧，左有郭贵嫔，右有李、阴两位贵人，逐渐遭受冷落，加之郭贵嫔屡进谗言，谮（zèn）害中伤甄夫人，导致其因一首闺怨诗，被曹丕下诏赐死，死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死状极惨。
现在是黄初三年，细细算来甄夫人已经死了快一年了，那眼前的这位皇后是……原来的郭贵嫔？！”想到这里，忠尧微微一惊。
他猜想的没错，眼前这位正是曹丕册封不久的新皇后——郭皇后，原来的郭贵嫔。这个郭皇后有点意思，她字“女王”，所以她就叫郭女王。
据《三国志》记载，郭女王年少时便有奇才，其父奇之曰：“此乃吾女中王也。”遂以女王为字。
郭女王的前半生过得并不顺遂，年少失怙，流亡于战乱之中，先沦为奴隶，后为宫人，最后才获得了曹丕的宠爱，有了身份和地位。
但她非常有智谋，助曹丕夺嫡，为其献计良多。当然，甄氏之死与其脱不了干系，据说是因为曹丕过度宠信她所致。曹丕赐死甄氏之时，曹叡仅仅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照顾，曹丕遂立郭后，使养明帝。因为郭女王一直未能生育，故将曹叡视若己出，从未苛待。
郭女王被册封为皇后之后，极力约束娘家亲族，从不恃宠而骄，也不为娘家人求封赏，后来还多次制止郭氏族人在魏国干一些出格的事。
忠尧在脑海中快速搜寻有关郭皇后的一切记载，以便应对，虽然思索也就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但表面上看起来，终究是有些“怠慢”了。
“大胆奴婢！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你是聋了，还是哑了？！”郭皇后身边的随侍怒声责骂道。
忠尧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完了，完了！这洛阳宫奴婢见了皇后该如何行礼？肯定跟唐宋不一样啊！怎么办？实在不行，硬抢？不不，不不不，这是皇宫，光守备禁军就不下数万，况且还可能有不少镇殿灵兽，方才还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忠尧踟躇着，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装作万分惊惧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长揖道：“奴婢只顾赶路，一时疏忽，没有看到皇后娘娘，冲撞了皇后娘娘，实在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小的听凭皇后娘娘发落，甘愿受罚！”
这一伏地不起，巧妙地避开了不懂曹魏宫规礼仪的问题，顺势把自己的脸也埋了下去，郭皇后及身边随侍没有一人看清他的脸，忠尧这招不得不说也算高明啊。
不料，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声忽然响起，声音中充满了威仪：“抬起头来。”
忠尧一听那声音便知不妙，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是郭皇后啊。
怎么办？
看样子不抬头也不行了。
反正你们也不认识我，无非就是面生而已！偌大一个皇宫，还不信你们能把所有人都认全了！
想罢，忠尧把心一横，微微抬起头来。
“抬高一点。”郭皇后看不到忠尧的脸，又命令道。
忠尧跪在地上，只得微微直起身来，迅速瞥了一眼面前的郭皇后及随侍宫女，然后垂眉低首，望向地面。
郭皇后云鬓花颜金步摇，果然生得面容姣好，秀眉如一轮弯月，双眼似秋后葡萄，簪珥，系五色文玉环，发髻斜插同心七宝钗，著十二笄步摇，缀五采玉以垂下，金碧珠翠，富丽堂皇之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华贵气息，葱鼻翘唇，耳廓圆润的额际还勾勒出一轮弧度优美的美人尖。
“嗯？”郭皇后眉头微蹙，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张如此年轻而且陌生的脸。
身旁的宫女察言观色，即刻会意，大声问道：“你怎地如此面生？姓甚名谁，在何处当差？”
“小……小奴婢姓胡名广华，在东宫听候差遣，忝列太子门下。”忠尧一时情急，无意间差点说成了“小的”，还好话一出口便察觉不对，及时改了过来。按曹魏宫规礼仪，在帝后面前宫人习惯自称为“奴婢”，鲜少使用民间俗语“小的”。
一随侍宫女转身向郭皇后行了个礼，道：“娘娘，他是东宫的，太子那边的。”
“是叡儿那边的？”郭皇后一听，眉头竟然拧得更紧了，“本宫是太子养母，也时常去东宫走动，怎么从未见过你？”
“呃？”忠尧面色一凛，心中叫苦不迭，惊呼起来：“这也太巧了点儿吧？还时常去东宫走动？”
“再把头抬高一点。”郭皇后似乎起了疑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她碎步轻移，环佩之声响起，居然走了过来！
身后随侍的宫人也连忙跟了上来，一时气氛骤变，忠尧的心顿时紧张地怦怦直跳，手掌也渗出了细汗，变得汗津津的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忠尧内心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
俗语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此时，远远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母后，母后——”
郭皇后闻言停下脚步，绽颜一笑，回头望去。
一旁的随侍宫女欣然道：“皇后娘娘，是太子来了。”
忠尧一听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心中大惊：“啊？太子？！要不要来得这么巧啊？”
忠尧暗暗哀叹，心中一阵惊呼，趁着所有人转身望向太子所来方向之际，也偷偷向太子来的方向瞄了一眼。
只见太子曹叡带着四名宫人向这边赶来，身后跟着一只高大威猛的天禄神兽。这天禄神兽外貌形似神鹿，头上长着一只角，尾巴长长的，有着犀利的獠牙，还生就一对羽翼，看起来威风凛凛。
一众宫人见了太子、郭皇后，分别行礼。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曹叡急步趋前，向郭皇后行礼：“儿臣拜见母后，给母后请安！”
郭皇后上前一步，扶起太子曹叡：“快起来吧！”言毕，郭皇后瞥了一眼太子身后的天禄神兽，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叡儿，你都十九岁了，怎么还这么贪玩？这神兽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太子曹叡拉着郭皇后的手，兴奋地说道：“母后，这是父皇送给我的礼物！此兽名唤天禄，可攘除灾难，永安百禄，是与麒麟、辟邪并称为的三大祭祀神兽，亦是升仙之座骑。民间百姓多将祭祀神兽对置于祠堂前、墓前，既能祈护祠墓，又取冥宅永安之意。
父皇说《尚书·大禹谟》有云：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郭皇后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叡儿，天禄，顾名思义，天赐的福禄，九五之尊，承天授命，天禄永终。你父皇对你刻意栽培，可是用心良苦，你要好好珍惜啊！”
“儿臣明白，谢母后教诲！”太子曹叡拱手道。
母子二人寒暄之际，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从忠尧身上移开了。
这时，忠尧心中暗自寻思道：“这天禄不是酒的代称吗？酒者，天之美禄也，其成坏美恶，世以兆主人之吉凶。若得此，则为天赐永安。北宫应该还有一座天禄殿，一为表示皇权天赐，二为寓意后宫安宁祥和，如美酒一样甘醇。”
太子曹叡又兴奋地说道：“哦，对了，母后，我最近又新得了一只有翼有角的护身怪兽——飞廉，鹰身、鹿角、有翼，甚是勇猛，传说其为风神，你要不要看看？”
忠尧一听还有怪兽，顿时压力倍增：“一只天禄神兽已经够难缠的了，他竟然还有护身的怪兽？难道此行入皇宫真要打怪兽？呃……我只是来借个阳燧阴隧和明器的，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啊？呜呜呜……”
“怪兽？”郭皇后闻言怔了怔，一听是怪兽，脑海中立刻浮现面目狞狰的凶兽模样，不禁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怪兽就不要看了。”
“嗯，也是，惊扰了母后可不好。”太子曹叡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地上跪着的忠尧身上。
彼时，忠尧正琢磨着如何借机开溜，没想到又被太子曹叡给盯上了。
“这地上跪着的是……”太子一边打量忠尧，一边疑惑地问道。
一宫女答道：“回禀太子殿下，这位宫人自称是东宫侍从，方才走路冒失，冲撞了皇后娘娘的圣驾。”
“竟敢冲撞我母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太子曹叡忿忿地说道。
郭皇后浅笑道：“叡儿，你来的正好，此人说是你宫中侍从，你且看看，是或不是？”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露馅儿了……”忠尧心中哀呼道，将头埋得更低了。
太子曹叡走上前去，盯着地上跪着的忠尧，傲然道：“抬起头来。”
忠尧闻言未动。
太子曹叡不悦，声音陡然提高，怒声喝道：“抬起头来！”
忠尧把心一横，准备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遂将头抬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太子曹叡完全没有料到宫人敢直视自己，正欲发怒，却忽然呆立在原地，一下愣住了。
刹那之间，太子曹叡脸上的表情突然由愠怒、惊愕，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只见他做恍然顿悟状，看着一脸茫然的忠尧说道：“胡广华，原来是你呀！”突然又厉声训斥道：“好你个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我母后！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超乎预料，忠尧颇感意外，惊愕中又十分疑惑。
什么？他把我认成了胡广华？可我明明不是啊！难道我与胡广华长的一模一样？
不，不，胡广华的模样肯定与我不同，差别……还有点大。
可是，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一个圈套，或是陷阱？
就在忠尧大惑不解之时，云婀忽然飞近他身旁，以传音之术对他说道：“公子，公子！别傻愣着了，快顺势演下去！”
于是，忠尧连忙伏地叩首，认错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太子殿下息怒！奴婢冲撞了皇后娘娘，罪该万死，奴婢甘愿领受责罚！”
“还不快向我母后赔罪！”太子曹叡又怒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