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招工进山更悲苦 抗丁爆发生路无
妇人无助的啼哭声,孩子喊饿的闹声,塞满了一家家一户户!
因为少了青壮男丁耕种田地,村中满眼的惨状!但身为保长的曹六禄老爷因乡长不管这些,也就跟着硬了心!
麦子可以收割的时候,乡长找曹六禄老爷商议,说戚家村壮丁人数抓得不够,村民们需多捐些收成上去。
戚家几位族公看着族人困苦,硬着头皮拄了拐,颤颤巍巍去寻他们理论。原想着戚家好歹是大族,平日里交捐纳税不在少数,乡保长总要给些面子。哪料刚到曹家大门已被几个乡丁拦住,听说来意后直接将他们赶出曹家,还威胁说,如果再敢带头闹事,就要抓他们去坐牢,还要再多加戚家族人两成捐税!
年纪最大的族公气不过,晕倒在了曹家大门口。曹六禄老爷只在门内看了一眼,直接让乡丁关上了大门。
眼看辛苦半年的冬麦还没有打下来,就被乡保长带人收去,族人与村邻们长吁短叹、悄悄落泪。戚科夫只恨他们为什么不争上一争。邱老师可是说过的:这世道黑暗,只有抗争才能赢得胜利!
他能抗争么?他怎样抗争呢?就他一个人与曹老爷讲理,肯定是没有用的!那么,他和乡邻们应该怎么做呢?……时不时思索着这些,戚科夫心中迷茫,终有一天夜里,趁黑摸到曹家门口,用树枝在泥地写了不少个“恶人”。
第二天一早,他听到曹家乡丁喊村民去土戏台,悄悄跟去,只见曹六禄老爷站在台上,大声呵斥村民,要大家用心听话,出人出粮出力才是忠心爱国。
戚科夫心中不忿,特意跑去曹家门前去看,只见他画的几行大字,早就被抹去了。曹家看门犬的脚印倒是相当清晰。
村民们艰难地缴了乡长特意添加的壮丁谷,日子过不下去,原本日子勉强能过下去的村户也像戚科夫家一样,将田地卖给几户地主老爷,变作他们的佃户。
缺少壮丁的村户,没办法租到原先那些田地,那余出来的地,几个地主老爷已想办法寻长工来种了。一些逃难而来的难民与村户家中投奔而来的亲戚,就变作了他们的长工。
苏其槐的爷爷,原是朱阿婆的表兄,因为家乡前受日本佬欺凌,后受内战灾难,土地无法耕种,辗转投奔而来。曹六禄老爷看见苏其槐爹娘人在壮年、吃苦能干又有一手木匠本事,答应朱阿婆让他们一起做了佃户。
苏其槐比戚科夫稍长几岁,忠恳朴实,做了戚家邻居,看见他们姐弟生活艰难,时就不时过来相帮,让戚科夫又是感激又是开心——因为苏其槐悄悄谈讲的心愿,与他竟是一样的:去寻共产党,跟他们的部队为百姓争一片新天地。
两个少年在一起拾柴、挖野菜、捉鱼、摸螺蛳的时候,一次次相约,等家里弟妹稍大,自己再长高、再结实一些,就去寻找那边的部队,用坚定的话语将飘渺的希望一次次夯实。
可他们这样的约定还没过多久,苏其槐就跟着人进山做工了。
原来这一年秋收过后,二百多里外的山里来了人,说是需要寻人去伐竹砍木,包吃包用,年关发衣裳和工钱。苏其槐父母眼见孩子长大了,只恐他什么时候就被抓了壮丁,于是,就和朱阿婆商量,让阿旺带着他进山去做工,就算辛苦一些,也好过被抓丁后生死渺茫。
木秀听说后,去问那几个来人,要不要缝补浆洗与烧饭的人,她也要去山里做工,工钱少一点不要紧,多少为弟妹赚些吃用就好。
那招工的人看了木秀片刻,表情古怪地点头答应。陪在木秀身边的戚科夫听说了,也问:“我虽然人小,可力气不比苏家哥哥小;我也可以进山,我会写字、记账,工钱不要紧,哪怕只有一半。”
不料那招工的人听说他会写字,反而变了面色,大声呵斥:“去去去,要你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我就比我姐姐小三岁多,怎么就是凑热闹呢?”戚科夫不解。
可他的争辩完全没有用,只能眼巴巴看着木秀带了两件破旧的衣衫,与阿旺舅舅、苏其槐一起进山里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戚科夫看着木秀离开,竟比看她之前被当作童养媳拉走,还要难过百倍!
这一年的冬天,泉珠终于回来,带回了极微薄的一点工钱、一包碎布与一大团乱棉线。她言讲,厂里说是生意艰难,用那碎布与乱棉线充作了大部分工钱。
李氏无奈,与她点起油灯,一点点理着那些碎布与棉线,好为长了个子的戚科夫兄弟想办法凑出两件“新衣”。
但进了深山的木秀却一直没有回来!
同去的阿旺在腊八回到家中,瘦得皮包骨头不说,还染了肺病,连咳带喘。朱阿婆和苏其槐爹娘苦苦恳求了曹六禄老爷,高利借出一点钱来带他寻郎中,却得知可治病的西药阿莫西林根本是用不起的!
阿旺咳着、喘着,说起深山里的苦境,黑天白夜地做工不说,吃的是发霉有虫的糠粮,住的是漏风透雨的工棚,稍有延误,工头就是打骂。
“木秀姐姐和苏其槐哥哥呢?”戚科夫深深担忧亲友。
“不知道,他们那些年龄小一些的,刚一进山,就被另外的工头带走了。”阿旺摇着头,更加痛苦地咳嗽。戚科夫惊见他已咳出缕缕血丝来。朱阿婆转过越见佝偻的身子,悲痛地哭起来。
由碎布拼做的新衣,并没有为长大的戚科夫带来欢欣。登山涉水、吃糠咽菜维持生计的过程中,他长成了大个子,差一点被抓壮丁。
又一年开春,戚科夫听村邻们谈论着前方更为紧张的战势。随即,乡、保长带队,挨家挨户地要抽丁。
李氏只当戚科夫年纪还小,并未担心。谁知一天他捡柴回家,在村口就被乡丁扭住了臂膊。挖野菜的田花看见了,哭着喊着跑了过去,死死抱住戚科夫的腰腿,不停地向乡丁哭喊:“不要拉我哥哥走,哥哥,不许拉走我哥哥!”
陪朱阿婆在阿旺坟前烧纸的苏其槐爹娘看见了,赶过来阻拦: “他只有十一岁,只有十一岁啊!”
乡丁虽然看出戚科夫稚嫩,可为完成抽丁故作不晓,仍要扭了他去,惹来更多的村民围观、说情、议论。
曹六禄老爷毕竟面上过不去,总算让乡丁放了手,但言语中,是要戚家多捐出些钱粮。
李氏知道后,愁得几乎要死!要不是她典身的那家男人身上有病,只怕也早被抓了丁,眼下,也被乡保长逼着交壮丁谷。而那家男子的堂兄,因为被抽签做丁却不愿去,已被乡队抓了去。
戚科夫看着愁苦的继母,揽着颤抖的弟妹,心想不如弃了家,想办法带他们一同到邱老师说过的“根据地”去。
就在戚科夫想办法寻找可用的地图时,邻乡传来“抗丁”的消息,一道尖利的光划破了黑暗。
苏其槐阿爹打听了情况,回来告诉村民们:邻乡一个保里的男子被抓丁死在外地。他的儿子又抽到了签,一家人已不想活了。幸有人联合大家齐心抗丁,敲锣联合十几个保的一千多乡民,带了土枪、木棍冲到了乡公所,吓得乡公所老爷与警备班紧闭了大门,从后门逃得飞快!
“他们做得太好啦!”戚科夫高兴地喊了起来,“我也要去帮他们!”一阵兴奋从他的身体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