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今天，钱木主任拿着方樱子写的病历去找陈浅学主任，因为方樱子的病历抒写凌乱潦草，病情叙述繁琐，医务处来科里检查，点名批评了这份病历。

陈浅学打开病历，皱着眉头翻了翻。

看着方樱子的病历，陈浅学稍感意外，虽然电脑普及以后，很多人写字的水准下降，不仅提笔忘字，字体更是歪斜凌乱拿不出手，恨不得自己的签名自己都不好意思看。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方樱子的字写得这么烂，字字如甲骨文般扭曲，整篇字让人看后心烦意乱，很多字根本辨别不清，字与人的形象相差甚远。字是一个人的脸面，这，简直——，陈浅学无语，无奈地叹口气，合上了病历。

“这点小事你直接找她，让她改正，该批评批评，该教导教导。虽然将要实行电子病历了。”陈主任笑了笑，意思是这点小事，主任也要管吗。

钱木来找陈浅学当然不止这点事，今天方樱子与植皮的大娘吵了起来，病人直接上医务处告状，状告方樱子态度恶劣，医疗水平差。

其实，方樱子没有想到会和病人吵起来。病人来找杜仲，说她的植皮部位又痒又疼，杜仲刚好没在，方樱子站起身带她到换药室换药，打开伤口一看，植皮部位溃烂黑紫，根本没有植活，她急忙找来张五经帮忙看一看，张五经看后说，植的皮没有活，要赶快把这块坏皮剪掉，再问问杜仲什么时候重新植皮。

方樱子只得为大娘剪掉旧皮。大娘一听皮死了，就开始心怀不满地絮叨。

“这是怎么回事啊，杜仲医生说保证活的，这时候他不见了，让你来管。你的水平能行吗，他的博士水平都没植活，你的实习生水平我能相信吗，真是倒霉。”

病人说自己是实习生水平，方樱子一听心里就别扭，自己给人打扫战场干擦屁股的活，不被人相信还被人轻看。

“如果你觉得我水平差，你就等杜仲医生给你弄。”方樱子没好气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你水平差了，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

“我真是佩服你，刚说我是实习生水平，说完就不承认。”

“我可没说你水平差。”大娘说完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

“说错了话还不承认。”

“我错了，我什么时候错了，你医疗水平差，植皮把我整晕，皮还坏死了，你不承认，还说我错了，什么医生啊。”

两个人越说声音越大，渐渐争吵起来。

方樱子停止了剪皮，她觉得应该等杜仲医生自己来处理。病人呢，站起身，直接去了医务处。就这样，方樱子的大名又挂在医务处。医务处只得找胸外科负责人，陈浅学主任刚好没在，就把钱木叫了去。

听完钱木的话，陈浅学明白了，可以说目前方樱子在医务处挂名了。才来几天就跟病人吵架，她开创了年轻医生的先例，虽说甘草对待病人态度不好，也没在工作这么短时间，跟病人吵架啊。

“怎么办？你好好帮助她啊。”陈浅学向钱木笑了笑。

钱木摇摇头。“你去找主管人事的赵院长，把方樱子调到内科吧，要个像康健、张五经这样的小伙子比较好，女孩子干外科不适合，骨外科就没有一个女医生，锯腿上钢板都是体力活，女孩子根本不行。”

虽然钱木自己身为女性，但是，她依然排斥外科女医生。顽强的认为女医生适合内科、妇科等科室，就是不适合外科。她认为外科女医生，不是人精就是学霸，方樱子哪条也沾不上。

陈浅学走到医生办公室，康健、张五经和方樱子正一起说话，看到陈浅学走进来，几个人同时站起了身。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陈浅学对方樱子说。

陈浅学决定跟方樱子谈一谈，在找她谈话之前，他已经决定找主管人事的赵院长了。但是，在找之前，他必须跟方樱子谈一谈，让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让她离开胸外科去其他科室，完全是事出有因。当然，准备把方樱子调往其他科室的事，只有陈浅学和钱木两个人知道。

听见陈主任叫自己，方樱子惊恐的看着康健的眼睛，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张五经。悄声问：“怎么了？”张五经一摆手，痛苦地撇着嘴，意思是他也如坠云雾、无能为力，其实他猜到了，可能是方樱子跟病人吵架的事。

方樱子跟在陈浅学主任身后，被主任叫走单独谈话，方樱子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不安。她努力在脑子里搜寻着什么。忖度陈主任会跟她说些什么，她怎么得体地回答。

走进办公室，陈浅学坐下，他看了看面前的方樱子。第一天上班，这个女孩子的形象就大打折扣，险些把她和另外两个护士一起退回去。分在科里的时候，院长一直说这个女孩子成绩不错，也很喜欢干外科，陈浅学没有细问纷繁复杂的人事关系。以自己的冷眼观察，未必怎样优秀，这几年科里的年轻医生似乎一届不如一届，真的像鲁迅小说里九斤老太的话，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