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里穿行于各节车厢之间,寻找第七穿插连的编号。他仍在狐疑,在成垛堆砌的辎重后站住,没多会,某家伙尾随而来,光那个鬼祟又自鸣得意的背影就能让他气结。
抓住,果不其然,万里露出惫懒还自觉有趣的脸。你有多惊奇他就会觉得多有趣,但千里的脸是板着的,没惊奇只有心事,万里很快就觉得无趣。
“别笑,不好笑。我捋捋……”千里低头闭眼,又使劲摇晃着快烦炸了的头:“从说了不带你,就存心憋这么一出?爸妈不知道?你偷跟着我?”
万里点头,点头和点头,“快来夸我”似的几近雀跃:“当兵的说军工赶紧登车,我就上来了!”
千里:“……怎么想的?你到底在想啥?!”
万里:“我要替我大哥报仇;我要二哥看得起我;我……嗯,没了。”
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把二哥揍你的全打回来。”
万里倒也光棍:“对。”
千里决绝地说:“我知道怎么是对。别怪我。”他拽着万里,冲向敞式的车厢连接口,打开车门。狂风和比风更猛烈的呼啸而过的景物让万里惨叫。
万里大喊:“哥!二哥!”
下一节车舱门上写了个大大的“柒”,第七穿插连,可现在顾不上了。
千里死死揪住万里,看了下车速:“……好像不快。”
他是真打算把万里往下扔的,现在他确定将面临一场老兵都挠头的仗。
万里:“很快!很快啊!会死的!”
千里:“不一定会死,好过一定会死。”
可车厢顶上的哨兵已经过来了,狐疑地审视着。这次入朝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车顶架着的机枪警戒着铁路沿线,基本是上了车你就别说下车。
千里犹疑了:“……可扔你下去,会有一个被当成特务,会开枪。也许俩。”
万里惊呆:“啥?”
哨兵喊:“七连长,新兵也不带这么练的。怎么还没换装?”
“就换。”千里放弃了,把万里拽直,但无论如何没法把这歪瓜裂枣拽成一个立正:“你歪打正着,我后悔终生。”他恼火地抽了自己两耳光。
万里问:“你抽自个儿干吗?”
“因为该抽。”他把万里扳正,对着那个“柒”字:“老三,这十年,大哥和我,没家,可又有家,推开门,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可我真不知道它该不该成你的第二个家……那真是有点对不起爸妈。”
万里:“你说啥?”
千里:“……该说的是,你懂啥。”
万里继续蒙,看哨兵,哨兵居高临下笑吟吟地伸出大拇指——他以为是战前教育。
千里命令道:“现在推开门。”
万里推门,没推开,使劲推,没开。
门里粗野地提示:“死踹!”
千里:“就是往死里踹。”
万里看看千里,往死里一脚踹,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人声和热气给席卷了。千里把他推进去,看了眼那位哨兵,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