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幼儿园

顾商歌陷入沉睡之中，雨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被什么阻隔住，所以模糊不清。

渐渐的，某种呢喃声越来越大，渐渐掩盖住了本来就模糊不清的雨声。

最终，到某一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床垫在下陷……不，是在变得柔软，逐渐吞噬他，就像沼泽那样。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刻开始挣扎，努力从不正常的昏睡中清醒过来。

在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那种被吞噬的消失，转变成了对坠落感。

顾商歌费力睁开眼睛，惊愕地发现他确实正在下坠，还好在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即使调整好了姿势，是脚掌先落地。

周围已经不再是温暖舒适的卧室了，而是一条五颜六色的走廊，各种卡通和生动形象的标识布满了墙壁。

这是一间幼儿园。

左前方的一间教室上有一个绘着黄色向日葵的门牌：花瓣小班。

这是哪里？什么情况？

顾商歌下意识后退一步，旋即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他现在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样式很眼熟。

就是之前在衣柜里找到的那件疑似学士服的衣服。

他摸了摸宽大的黑色袖口，确认这件衣服的质感和衣柜里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

前方的教室突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顾商歌几乎就在门口，所以立刻听到了。

教室的门是紧紧关着的，但是门的上半部分却有一个镶着玻璃的小窗口，让外面路过的人可以从这个窗口看到里面的情况。

按理来说，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顾商歌是会被触发‘过分谨慎’bug的，就像是面对人鱼那样。

奇怪的是，他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虽然理智还是在不停地说‘快谨慎起来，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冲出来三百个诡异把我干掉’。

但是感情上，他却对这所幼儿园有些熟悉，起码知道了后方不远处就是午睡的房间，大家都很喜欢那里。

而整所幼儿园，顾商歌最熟悉的地方，就是眼前这所花瓣小班了。

他缓缓走过去，伸手拧开紧闭着的房门。

夜色仿佛凝固住了，周遭都是一片寂静，所以哪怕他的脚步声很轻，也很明显。

房间里没有开灯，是漆黑一片，在顾商歌推开门的时候，大约是后半部分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碰撞的声音……也像是人的手臂撞到了木制柜子声。

进去后，顾商歌把门推上，然后避开桌子，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他走到教室后方的那一排柜子面前时，又有新的动静传开。

某个小柜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甚至有人类哆哆嗦嗦的声音。

顾商歌蹲下来，伸手敲了敲柜子。

本来就在颤抖的柜子猛地停顿住，然后发出属于人类幼崽的哭声：“哇呜呜不要吃我！！！”

是两只人类幼崽的哭声。

纠正一下，是两只惊恐人类幼崽的哭嚎地狱，起步能把人嚎头疼的那种。

*

关小星被冻醒，她打了个哆嗦，几乎是立刻睁开眼睛，然后熟练地捂住嘴巴。

周围果然是幼儿园的场景，她正睡在午睡用的小床上。

现在不是正午了，也没有阳光把被子照得暖烘烘的，一种熟悉的阴冷感顺着身上的被子传来。

她就这样静默地捂了一会儿嘴巴，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才转头看向旁边的床位。

那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玩偶，看来刘小文还没有睡着。

从十几天前开始，她和很多幼儿园的同学就开始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一睡着，就会在黑暗的幼儿园里醒过来。

这里不仅没有白天时的和谐温暖，还充满了让她们想要瑟瑟发抖的恐惧感。

而且幼儿园里还有一些巡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只要被抓到，就会失踪。

反正一开始，关小星醒过来的时候，会看到很多同学，但是现在，就只有她和刘小文会在夜里醒过来了。

那些在夜里消失的同学，在白天也依然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关小星和刘小文已经不自觉抱团了。

她爬起来，从上面那一排小玩偶里挑了一个向日葵，放在自己的床上。

求生欲永远是促进人类爆发进步的动力之一，不过短短十天，她们就从只为声母韵母之类东西发愁的小朋友，变成了会对暗号和专修捉迷藏的小朋友。

向日葵是暗号之一，代表她要去花瓣小班先藏一会儿，等刘小文和她汇合。

弄好，她就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下来，然后在门边的鞋柜处徘徊了一下，拎起自己的鞋子。

——那上面只有两双鞋了。

一双是她的粉色鞋，一双应该是刘小文的。

经过这些天的摸索，她们已经确认，鞋数也代表着生存人数。

现在是八月多，不算太冷，关小星却在入睡前特意穿了一双厚袜子，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脚步声能轻一点。

她一路扶着墙壁，静悄悄地在走廊上走着。

幼儿园的走廊一般都是半身涉及，就是下半部分和上半部分是不同颜色。

这种装饰很方便，起码对于关小星来说是如此，她一直警惕地瞪着前方上半部分的白色墙体，一旦上面投影出人影，就会立刻蹲下逃走。

今天这一路很顺利，几乎没有听到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也没有看到远处的灯光和长发老师。

一进向日葵班，关小星就有目的性地躲进了教室后面的矮小柜子里。

——那些怪物们，似乎不会弯腰。

反正有一次，关小星几乎是刚醒，就听到了由远而近飞奔过来的脚步声，她当时吓得之间缩进床底。

有一双踩着高跟鞋的脚在床边走来走去，还去用脚踹鞋柜里的鞋，但它最后还是没有低头把关小星拽出来。

不过这个发现太晚了，晚到当时只剩下她和刘小文了。

她抱着双腿，在柜子里发呆，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然后是有人压低的声音：“影子在左，影子在右。”

关小星立刻推开柜子，同样低声道：“影子在前，影子在后。”

这是她们前不久学的一首幼儿诗歌。

在门口警惕的人也松了口气，转身把可以随时逃跑的门关上了，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柜子面前。

果然是刘小文。

他的手里也提着自己的鞋，脸上已经笑开了：“你没事。”

关小星冲他狠狠点了点头，也笑着道：“还好你也没事。”

两个人在夜里的幼儿园，还可以抱团取暖，相互扶持的，但是一个人，那就非常恐怖了。

一起缩进柜子里后，刘小文轻轻道：“你还记得今天看到的那辆公交车吗？”

“记得，”关小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感觉，它给我的感觉，和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感觉，好像。”

刘小文：“我也是这种感觉，但是……”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坐在车窗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