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坐

旧时候有一位勤勉的读书人，苦心明志，虽世变身更，仍潜心著述渐成大学问家。皇帝感念其德识，封官厚爵的同时，御赐他一把紫檀坐椅。读书人看重福禄，更看重这把椅子，像现在的冠军看重奖杯一样，因为它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椅子了，而成了学术地位的代表。逢年过节或隆重场合才让自己的屁股小心地坐坐，平常的日子则摆在宗祠显眼的位置，让家人和友好敬敬地远望。遗传至第十五代，也可能是第二十代，家道衰落下来，土地一亩一亩地变卖了，房产也一间一间地抵出了，显赫与富庶水一般流走了，最后仅存了这一把椅子。这一代的子孙为了糊口，不得已开始出租这把椅子，交50个铜板，可坐一个时辰。消息传出，远近发了横财的粗人纷纷前来，每天掏钱租坐的队伍在门前排出老远。见到这情景，一个有经济头脑的邻居仿制出第一把椅子，每天依样守着门口出租，客人只要出30个铜板，就坐一个时辰。等不及坐“正宗”或贪占便宜的人被引了过来。很快，第二把仿制品露面了，接下来，又有了第三把第四把，不久，整条街家家户户都经营了这生意。临街口的那一户，干脆在院子里摆了十把仿制品，来的人只要肯出5个铜板，就可以坐整整一天，并有茶饭供应。

现在，这个小镇已发展成一座现代旅游城市，来此观光的人，在大街小巷任意一个摊位上，都能买到这种造型的椅子。它已被微缩成钥匙链上的配饰，做工精美而古朴，一块钱可以买到两个，如果你买的是其它较为贵重的物品，不用你说，小贩就捎带着赠送你一个。

近日又读到曹聚仁先生一个短文，叫《圣彼得大寺》，颇有感慨，辑录一段做虎皮：“历史上有名的建筑物——圣彼得大寺，她的窟窿开出十六世纪以后的新作风，伟大建筑师Bra-mante是她的设计者。姑且不说这些，这些该让美术史家来说的。这个大教堂的建筑，在尤利斯第二手里已经开始，约略成一半，他便去世了。他的继承者利奥第十，想完成这件大工作，但是亚历山大第六早把教皇库里的钱花光，要另外设法来筹划这笔建筑费。筹款的方法，是出卖赦罪券，看上帝的面上，出些钱助成大举，原是就该的，何况还能得到灵魂上的安慰。当时买券的人一定很多，只要看这个大教堂毕竟完成便可明白。不过出了钱，背地里在诅咒的也一定很多，只要看路得的九十五条露布出来，便有那么许多人拥挤，也就可明白。在我们读史的人看来，圣彼得大寺的完成，便是基督教的终结，总觉得未免太滑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