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闭门却轨
长安的初秋与淮阳不同,一路阔叶如影随行,恰似晕染不去的墨疙瘩,过早就诠释了秋凉的韵味。
王母透过那槿紫的轩窗一路望去,于枝杈缝罅间窥见那巍巍宫墙,正欲排山倒海般倾斜而下,直压得行人透不过气来。待车驾驻留在安门大街的公主府前,方有桂樟浸出的暗香,正一缕缕弥散开去,洇湿了心境。
淮阳王母下得车来,见公主府门口跑过来一个眉如翠羽,肤若白雪的少年门将,近前便揖礼笑盈盈问:“尊驾可是来自淮阳的贵客?”王母俯看自己这一身玉绮对襟,湘绮下裙,一副寻常贵妇装扮,便抿嘴笑答:“勿敢言尊,乃公主殿下的远房至亲。烦劳将军通报一声,姎妇这厢有礼了。”说罢屈尊作了个小揖。
敬武听甄寻传报进来,就慌不择路地迎出门去。大丧之期,见淮阳王母便服入京,也就把心放进了肚里。睨见有两驾满载宝箱的辎车紧随其后,为避人耳目,忙引王母迈入二门,又差甄寻和家臣将辎车驭马赶至后院好生安置,便与王母并身迈进了正殿大堂。
二人刚于堂前对坐,便有侍吏敬上茶来。淮阳王母见公主虽不惑之年却襦裙高腰,肤像凝脂,手若柔荑,眉如柳,眸似泉,贵不可言。又见她万千青丝垂可及腰,一簪绾起,轻抖步摇,恰似那天仙下了凡尘。王母心生敬慕之余,便不苟言笑道:“姑姑不过长我七岁,却是如此娇媚可人,这是觅得哪个仙法,保养得如此楚楚动人?”
敬武一听便“噗哧”笑道:“王母果是巧舌如簧。本宫自幼懒散惯了,心性自然,不像贤媳,自夫君薨逝后便断了六根,一门心思放縯儿身上,无欲无求,怎会有兼得之理呢?如今縯儿承了王位,四魁有人,大丧之期问鼎长安,面南背北也未可知呢!”
一听此话,淮阳王母便两目潮红,泪光盈盈道:“谈何容易?自东朝坐镇夺了玺宝,便与那中山作了打算,哪里还有翻身之机?此次托了北宫的恩请潜京听训,又不敢赴省染宫闱之禁,只得乞讨公主府中。礼数不周,还望姑姑护宥一二!”王母说罢灵眸一闪,珠泪乱滚地伏拜毯上。
敬武急上前搀起王母,又扶坐榻上,轻罗小扇地劝慰道:“如今那王莽又窃持国柄,重掌司马,前途着实艰辛得很哇……记得成皇帝断了香火,只得于中山与定陶之间选继太子,定陶太后随王见驾。因东朝一向不念私恩,便驮了重金私贿了遗皇后与骠骑大将军王根,三人遂结为攻守同盟,上金殿举了定陶王。成皇帝也就自美其材,为加元服以为嗣,时年和儿方十七矣……”
王母听后更泪如涌泉,见公主敬茶便拎巾拭泪,“东朝一向有所偏袒,心里哪有縯儿半分?诚如姑母适才提醒,臣妾务要过府静园了。”说罢双手捧过玉卮,看似埋首细细品茗,实则内心惴惴难安。
敬武闻听这淮阳王母欲私过静园,便瞪大了双眸,提心吊胆道:“那王莽早已下了竹使,符告大汉十三州八十郡守十六诸侯王,治丧期间不得赴京,只准诸侯王遣大夫一人奉奏!如今王母要私会王莽,以何告身,贿以重金?可知那王莽不食烟火?若翻脸成罪,反而不美!”说罢拉下了一张马脸,兀自跷腿磕起那陈年的秘制杏仁来。
王母料想是公主诳她,自不争辩,只是期期艾艾嘟囔道:“去也不得,不去也不得……诚依适才姑姑所言,这该如何是好哇?”看王母这两泡无辜的眼神与一脸愁肠百结的样子,敬武不禁捧腹失笑,又自觉不雅,疾拧眉躬身试问道:“王母此番微服入京,可欲私贿哪家臣子?”
闻听公主如此诘问,王母便如实奉告道:“还能哪家?除却那北宫皇太后、正宫娘娘,还有姑姑与梁王外,臣妾熟识的也就彭宣、何武、公孙禄几位内大臣了。礼贽臣妾早已备好,只差过府叨扰了。西、北二宫多有不便,还须姑姑代劳了。”
“侄媳儿这是哪里话来?如此破费,敢不从命?”敬武不由狡黠一笑,颔首连连道:“两宫那里尽可放心,自与王母痌瘝一体。只是司空彭宣那里,你等虽为儿女亲家,然彭宣为人性子耿直,迷悟一如,重金私贿反而不美。帮理帮亲,他可不是,你也莫要纠结了……”
“臣妾谨记!”王母轻揖一礼垂下头来。亲家非是不念旧恩,素为东朝所倚重,一向难有自己的主张。思谋一二便试问道:“听闻那长御通灵得很……”敬武听了“噗哧”一笑,“东朝那帮长御啥的,看似通灵却难买拾,金瓜子随手塞上几把,还能填不住几张破嘴?”
王后一边颔首称喏,一边暗暗又动了心思……先有傅后行贿司马,后有刘欣登阼之果。前头有车,后头有辙,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何不冒险拿来一搏……想于此,王母不禁横眉一竖,终是于牙缝里咬出个字来,“有了……”
敬武倏忽心头一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甚么有了?这一惊一乍的,尤是瘆人……”王母破啼笑为道:“莫说臣妾惊了鸾驾,这静园府上,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必走一遭……”敬武不屑一顾道:“你去你去!飞蛾之赴火,焚身之可吝。不去倒是落个埋怨,莫拉本宫垫背就是。”
也知敬武是吃过亏的,王母便甜甜逶过身去,轻抚敬武那衿袍的纹路,道:“姑姑放心。那王莽忠直咱也不傻,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不食人间烟火,还能伸手掴打笑脸人么?”
敬武万万不敢置信,王母尚有这般铜胆,天真无邪倒也罢了,还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公主无奈摇了摇首,摊手有气无力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哇,不知你胆气从何生!偷偷入京属抗上,又欲私贿众朝廷!未听说么?贤孝仁义天下知,财帛散尽只图名,新都侯国敢食子,摧辱傅后不徇情……儿媳哇,提起王莽,皇太后尚谈虎色变,试问你算哪门子葱?”敬武斥罢拂袖而起。
王母一见公主盛怒,赶紧兢兢伏拜地上,“姑母且息雷霆之怒,如今大势与儿不利,莫怪臣妾护犊心切,别无良法,惟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敬武见王母心意已决,不由鼻头一酸打了个喷嚏,又鞅鞅不乐回过头来,雨恨云愁道:“本宫也知你的秉性,哪是泛泛弱女子呀?既然一心问鼎轻重,我也无意再去拦着,切莫举鼎绝了膑脚,拔出萝卜带出泥,已算祖坟冒了青烟了。”说罢俯身支起王母,赴后堂沐浴洗尘去了……
天朝的大府,沧桑的门楣,早已失却了往日的威仪。而屡屡递进的流光的拜贴,诚如静园门前的落叶,一片片堆笑着纷至沓来……
沉淀多年,内心早已清澈如水。这尘间的喧嚣、阴暗、名望与世俗,皆被那流逝的时光一锤锤煅打,遍遍淘洗,除却了黏附的虚伪与欲望,嬗变的更加灵动、沉稳与本真起来,且附有一层幽幽的暗殇……
如今这府前的朱轮华毂,门庭若市,熙熙名来,熙熙利往,直教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得王翁亲嘱,两府丁便抬出那御赐的匾额,虽陈封多年,“大司马府”几个鎏金阴篆仍熠熠生辉。王莽刚刚在上马石前揖别一个个拜府的宾客,便见门楣前有几个家丁正攀沿其上,伸手去摘“静园”的木匾。王莽急上前挥手呵止,怕惊了几人,又蔼蔼笑道:“所谓静园,冥思明德,在亲民,在静于至善。静生定,定生虑,虑生安,安而方有所得也!”
王翁听罢忙点头称喏,转而招呼家丁道:“登梯下来,可要小心——先帝那块移至后堂,务要日日好生供奉……”折身见府前砖墁地上,猩红的枫叶层层叠叠,被过府的车轮来回碾压,脉叶糜烂,惨不忍睹,便着婢女们持帚清扫。
王莽见状忙展袖止退,且亲整衣衫仰天竖指,但见那圆润的穹庐之上,如同一整块纯洁无瑕的宝石,蓝得透明,纯得透明。穹庐之下,曜曜日光在枫林之间穿隙而过,风托着叶,叶顺着风,宛如微醺的少妇慵懒落地,又似一叶叶扁舟扬帆归来。平铺开去,粼粼澹澹,每一枚叶片都泛着佛光……莫非是一幅斑斓的油画,抑或是一匹浮翠流丹的绝世锦毯?
“清纯、静谧、自然、安逸……”王莽捋须背过手去,哂然一笑道:“老兄是否真的忍心,将其踩踏成泥呢?”王翁懵懵施上一礼,不知所何讪笑道:“家主之意是——”王莽便指点那行行的辙道,表情渐渐肃穆起来,“门房再有名刺递进,你就一一驳回吧!”“这是为何?”“公事自当无有名刺。静园之所,无有私事!三人成党,五人为祸。尝观国家之败亡,未有不起于小人倾君子之一事;而小人之倾君子,未有不托于朋党之一言。”
王翁点头称喏之时,又见愁肠百结道:“如今咱这大府初开,依例应是广纳贤才,英蕤群聚。若闭门拒客,不显得我府曲高和寡、卓乎不群么?”
“家国为大,公私分明。”王莽背手长叹一声,这盈光的棱角,无边的胸襟,也遮掩不住盈眸里,蓄满一池淡淡的忧伤。“成帝以来,朋党作祟,上祸国运,下殃黎民,以致各司卖官鬻爵,横霸于市,蝇营狗苟,鱼肉百姓。君不见那太子太傅萧望之,巨儒达学,名节并隆,因倡导古不近刑人之义,招致宦官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一干嫉恨,又结党与史、许两姓外戚,联手诋毁天子之师,以致萧公饮鸩自戕……朋党之虞,始于足下,闭门却扫,海内清平哇!”
家主一番肺腑之言,王翁犹似醍醐灌顶,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待大人与大司徒孔光代王巡狩渭城义陵进度之际,王翁便托灶房的伙计,在静园府外的安门大街旁竖起了一块三尺的牌子,大胆泼墨隶书曰:闭门却轨。
却说那王母拜过何武、公孙禄等一干府邸,就又虔诚卜了个筮,于吉日坐上辎车向静园驰去。待车驾欲下安门大街,就听辇夫轻吁一声,车马骤停。辇夫叩窗上告道:“前苑置有横木拦杆,车马怕是进不去了。”王母就嘱辎车靠边,自己曳裙下了华驾。
通往静园的岔道旁边,三五成群围满了人,王母便侧身往里挤探,但见一木桩横牌上着墨隶字:闭门却轨。字体虽春蚓秋蛇般歪七扭八,一棵滚烫的心,却是瞬间瓦凉瓦凉……却不甘心,就驻足倾听……
有一身着直裙蓝衫的男子正拍手叫好:贤德公落魄之时,门可罗雀,一朝得志车水马龙。如此一来,闭门却轨,贪官的猪头都上不得台面,蠹役的孝敬也拜错了地方。太过现实,可笑之至哇!
这时有一身着短褐的杂役老翁,用手指向静园府前的上马台石,也若有沉思地奄奄感念:上马难是下马难,恩公踩肩泪涟涟。不忍奴役垫脚苦,搬块石头挪府前……唱罢已是泪流满面。
一担挑的货郎也随声附和:瞧瞧静园这几日来,不管你光棍儿不光棍儿,下辇进去小跑出来,谁也不主贵。倒是遭官家驱赶的叫花儿,反被贤德公请进府内,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还施舍了五铢多钱……有人质疑便勃然大怒:骗你作甚?骗你我是多大那鳖孙……
王母此行正失张失智、懵头转向之即,这闲侃之语,倒使自己又有了灵感。趁人不备溜上了辎车,与身旁的侍吏交待几语,二人便于厢内闭轩,匆匆你我互置了衣裳。
俟王翁闻听门环响动,便推闼张望,见一眉清目秀的民妇正抽噎檐前,心中一软欲探个究竟,哪知民妇竟“扑通”跪地,伏谒阶前,泪水涟涟哭拜道:“恩公救我——”
听民妇之言系淮阳人氏,姓叟名喆,原本在王宫侍执巾栉,婆母于王府养蚕聊以卒岁,新婚夫君又行伍屯骑军中。不料婆母英年早逝,六亲无靠,叟喆便寻夫千里远赴京师。然北军寻夫半月有余却察无音讯,盘缠用尽正欲枫林轻生,又闻听此处为贤德公府,盛名之下特来叩请,哭求王翁权作义父,搭救小女卿卿性命。
可怜王翁无儿无女,皓发皤髯,正不知如何聊度残生。今见叟喆如此羸弱,且哭哭啼啼拜谒足前,便满口答应,喜极而泣道:“人常说好心有好报,我这暮齿鳏寡之人,想吃窟窿儿菜,碰上卖藕哩,苍天有眼掉下个闺女!”王翁赶紧扶起叟喆,老泪纵流道:“人生于世多命苦,世事维艰难由人!走——闺女,咱先进府,等家主回来再作打算……”
于是二人进了内院,王翁一边着伙房起灶,一边引叟喆住进了前苑的偏居。待饭菜上桌,叟喆狼吞虎咽的吃过半晌,便揩嘴试问王翁道:“义父哇,家主赴原上何时归还?”“咸阳原上多至三天,少则两日。”叟喆低头寻思了一番,又迷惑不解道:“贤德公贵为持重大臣,为何府中奴婢寥寥?”王翁一听便一脸傲骄道:“省俭用度,节裕赈民嘛!闺女,你观那三公九卿燕居役使,少则三百,多则上千!再看那一个个寺府衙门,贪吝过甚,买笑追欢……家主的贤德,实百年不遇、千载难寻哪!”
叟喆听后眼圈一红,遂感念落泪道:“贫则见廉,富则见义。有贤德公竭力抚循,一心安民,定会天下大治!叟喆不才,愿为义父、家主执鞭坠镫,结草衔环,以报严君万仞之深恩!”说罢伏地又拜上三拜,张起面时,已涕泗横流…
八百秦川尘飞扬,黄土荡尽英雄。喝茅成剑撒豆兵,天高落日远,义重嵕山轻。渭流弱水三千浪,只取一瓢尽情。千千阙歌万万唱,小字无从寄,痴心向晚晴。
那是去岁斑斓的浅夏,自班婕妤赶赴原上谪守先帝苑,远离那宫闱的尔奸我诈,终是长长地出了口闷气。原上的天穹好蓝呀,如一泡盈盈欲滴的美瞳!与一望无垠的茵茵绿地晕染开去,不知道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满眼皆是泛着嫩黄的茸茸地毯。迎着煦日的朝霞,踩着松软的草皮,款款向前,满腔皆是大自然原生的气息,连身畔那清清凉凉的潺潺的溪流,也比不上这欢愉、透心的自由与快意。
自建平二年七月始,以渭城永陵亭部为初陵的先帝苑,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这便是夫君长眠之地了。
班姬自跨入深宫之内,便由少使受封婕妤,宠冠六宫。成帝见其聪慧博才出口成诗,一度无论游历何处,皆要携其厮磨同行,恩爱缠绵,无以复加。后尤爱不及,夫君又着人打造宽辇,欲与班婕妤出同辇、夜同寝,宠溺无度。班姬便恭谨劝辞道:观古图画,贤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辇,岂不与那三代末世之君累同乎?夫君一时语塞,转而竖指盛赞不已。
其后产子夭折后,成帝微服私过阳阿公主府,见悦歌舞者赵飞燕玲珑可爱,便将飞燕及其女弟赵合德同召宫中。赵氏姊妹舞姿浓艳,妖歌曼妙,文武公卿都啧啧嗟赏,唯有披香博士淖方成尤看不过,便在成帝身后大声唾骂:此祸水也,我大汉火德而兴,灭火必矣!果不其然,燕啄皇孙,致使汉祚于将尽。班婕妤也由此失了皇宠,秋夜守罗帏,孤灯耿不灭,终日凭阑望穿秋水,怨诗千行以泪洗面。
在踽踽独居了两年之后,有一人却坠入了她的眼帘,此人系夫君外舅表弟,人品端正有威严。其受封新都候却不骄不躁,不但与班家来往相善,且与弟弟班稚亲如兄弟;兄长班斿不幸去世,他便以缌麻之礼重行祭拜;班姬屡屡遭赵氏姊妹设计陷害,皆由其仗义直言护她周全。这便是王莽了。
班婕妤本想谪守先帝苑,也算逃出了赵飞燕的魔掌,不料来这陵上方知,这延陵的园令,却是那皇太后赵飞燕的兄长新成侯赵钦。赵钦本因先帝与小妹合德精尽龙床一事,被贬为庶民至辽西郡内,赵飞燕见班姬陷入王邑骗官局内,一边暗嘱天家将其谪守延陵,一边着命赵钦赴任延陵的园令。这赵钦刚刚走马任上,便对班婕妤诸多不敬。貌似是出了那赵氏的魔爪,又陷入这打虎的牢笼了。
入秋乞巧节逢庙日上饭,便有太官、食监一干侍吏,在享殿送上诸多鼎俎馔具等祭祀用物。班婕妤只因出寝稍晚一些,忙随鼓漏之声整理被枕,倒盥水,却一脚不慎跌落阶下,满脸是血。园令赵钦见婕妤迟滞有辱先帝,邪念又起,便命庙监将班娘娘拉去暴室予以观刑。
二恶吏得令如饿虎扑食般架起班姬,路过暴室前那大青石板的场地,便见诸多刑具铺陈了一地。几个最先揪扯出的婕妤的侍女,早已吓得泣不成声。班姬被重重投入暴室,赵钦便命庙监执事,然后扯其立在窗前,胁肩谄笑道:“班娘娘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鞭刑之苦?这等小节,就由宫人代劳罢!”
不待班姬张口求情,就听得窗外庙监的厉声呵斥,以及兜头而下的鞭挞声、惨叫声连成一片,间或有恶吏们的嗜血狞笑……班姬忙心疼地伸出手去,使劲握紧那炭黑的窗槛,痛彻心扉地咬牙咒道:“豺狼当道,东风助恶!”圆圆的珠泪遂滚落而下……
赵钦听罢气极生恼,便一把将班姬揪在榻上,又挥手扯开她的交领,露出来肩上那一道笞痕。那笞痕在雪白的肌肤之上异常醒目,若赤练蛇一般逶迤虬结。赵钦一见遂“嘿嘿”笑着,用尖甲沿着那虬结的伤痕一路划下,见班姬痛不欲生的样子尤感兴奋,便冷冷笑着撩起舌尖儿,对着那鞭痕狠狠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