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开海,皇帝的死亡,以及泯于尘埃中的历史
“死了……死了啊……”
陈庆看不到他空洞的眼神。
“胡宗宪……怎么死的?”
陈庆如是说道:“嘉靖四十四年十一月,胡宗宪死于狱中!”
老爷子忽然抬起头,黝黑的眼珠看不出神采,满脸的褶皱却都缀着笑意。
“哈!你这小子!之前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子这一来一回,直接让陈庆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老爷子之前那幅鬼样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在演戏。
‘如果是演戏……那也太无聊了些……’
老爷子转身把已死去的煞白怪物推到角落里,转身咧嘴对着陈庆笑道:
“现在,咱们可以坦诚相待了。”
陈庆注意到,煞白怪物流到地面上的血流很快消失了,不知道是蒸发了,还是渗入了带有裂纹的地板。
“我已经在这船上呆了很多年。”
老爷子坐回他的小马扎,这次是面向陈庆的,所以陈庆能清楚看到老爷子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双臂上重新干瘪的肌肉,已经灰白像是随时都要龟裂的皮肤,还有黝黑瞳孔中的迷蒙雾气。
“一开始,我在这个地方一睁眼,还以为自己是被抓了起来,被囚禁在这船舱里。”
“后来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没人给我送饭,走廊里那些门里头还全是些怪人,还有时不时会出现的怪物,嘿,那些怪物吃人呢!”
“我搞了半天才知道,这艘船啊,就是一间牢狱,我这是被囚禁起来了!”
陈庆想起之前老爷子击杀煞白怪物时那句“逝者安息”,问道:“老爷子可知道那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
老爷子抽了口烟:“都是人变得呗。”
陈庆心里一沉。
老爷子不停抽着旱烟,烟嘴里冒出的烟雾让他的脸变的朦胧起来。
“这艘船,可真是他妈的邪乎。”
“我之前倒是见过一个和你精气神相仿的小伙子,他的运气比你差多了,进来的时候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就吊着一口气了。”
陈庆傻了眼:“和我精气神相仿?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吐了口烟气:“也是个愣头青,长着一张大明人的脸,口音听着像是京城来的,却对大明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老爷子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陈庆,但由于他的瞳孔黑色的,陈庆根本不能发觉他的视线。
陈庆只顾着感受他话中的不对劲,也无暇顾及他的神态。
“那小子只以为手里有火器,就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样。”
“有火器不假,关键他不会用啊!手里拿着火铳,却连怎么开火都不会!真是笑掉个大牙了!”
陈庆听他这么说,脑袋里不断回响一个想法:
‘老爷子口中说的人,不会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吧,从描述来看,真的很像……’
“和你不一样的是,他不肯乖乖在这陪我说话,非要去探索别的房间,就被别的房间里的东西杀了。”
“他死的惨,那哀嚎声可让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陈庆脸色难看。
‘另外穿越到这艘船上的人,因为进错了房间,所以被房间中的东西杀掉了……’
想到这里,他惊出一背冷汗。
他也是误打误撞接触到了阿笙,进了厄难鬼道,又误打误撞进了老爷子的房间,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接触。
如果当初他离开梁五爷房间暗门之后,再往前多走几步,进入厄难鬼道中的其他暗门,下场会不会和那个穿越者一样呢……
‘又或许,那并不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而只是一个误入厄难鬼道的倒霉蛋而已……’
似乎是看到了陈庆愈发难看的脸色,老爷子若有所思的把话题转移开:
“话说回来,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叫啥。”
陈庆报了自己的名字,老爷子又问:“小子,你是怎么进来我房间的?”
这个问题让陈庆警惕起来,他现在甚至连老爷子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在老爷子拥有绝对武力的情况下,如果他暴露了自己能自由使用厄难鬼道的能力,说不定会引来祸患。
他如是说道:“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阴阳师,名叫土御门千叶。”
老爷子一拍大腿:“我就知道!只要出现怪力乱神的事情,多半和方士道士之类的狗东西脱不开干系!”
他似乎很讨厌阴阳师,用忿恨的声音说道:“阴阳师这种东西就是个笑话,学咱们大明道教的东西,偏偏不学全,学了个半拉子回去,添了一堆乌七八糟的阴间玩意儿!”
老爷子说完,又皱着眉头说:
“土御门这个姓,倒是有讲究的。”
“传说几百年前,有个很厉害的阴阳师,叫安倍晴明,四处猎杀镇压鬼怪妖物,几乎把倭国的鬼怪妖物杀的绝了种。”
“因为杀戮太多,他被一只很厉害的妖鬼诅咒,生不出孩子来了,绝了他妈的后了。”
“他后来想了个招,把安倍这个姓改了,他觉得改了名字,诅咒就找不到他安倍晴明头上了——这特么不是掩耳盗铃吗?”
“可这事还真成了!他改了姓氏,诅咒还真就解除了!”
老爷子越说越兴奋。
“真是离了他妈的大谱!”
“你说那妖鬼的诅咒是有多蠢?改了姓就解了!搞笑呢!”
“安倍晴明改的姓氏,就是土御门——那是他住的地方。”
“这个土御门千叶,如果是安倍晴明的后代,那应该有几把刷子才对,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陈庆眼神位不可查的一闪,从衣襟里拿出一张【打雷】符咒,递给老爷子:“这就是他送给我的符咒,不知是什么水平?”
老爷子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打雷】符咒,把玩两下,递了回来。
“五雷咒的次品,吓唬人的玩意儿。”
他把手放回了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所以陈庆看不到,他手上接触到【打雷】符咒的位置已经出现了被灼烧的痕迹,一丁点蔚蓝色如闪电般的火星在他手心皮肤的褶皱间跳跃着,每一次跃动都带来刺骨的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