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1.大饭店餐厅
餐厅分成好几个区域,互相连通。这边厢正在觥筹交错把盏痛饮,那边厢三五成群絮絮契阔,另一边的主餐厅则传来节奏明快的乐曲和热烈的掌声……
主餐厅内,王丽珍小姐跳着热情奔放的桑巴舞。新郎新娘、庞浩公、吴家祺、白少魂、奥平为雄、崔经理、林老板、欧阳菲菲等人围成一圈,时不时地鼓掌喝彩,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庞浩公来了兴趣,把酒杯塞给旁边的林老板,学着王丽珍的动作跳起来。接着,白少魂、奥平为雄、欧阳菲菲也按捺不住扭开了身子。
旁边的人欢声雷动,使婚宴的热潮升到一个新高。
王丽珍拉着何文艳的手:“表姐,你也一起来吧!”
何文艳往后退:“不行,不行,我不会跳的……”
庞浩公也来拉:“来吧,来吧,一跳就会的。”
温经理推她一把:“去吧,跟丽珍学一学就会了。”
何文艳被他们拉进去。
王丽珍又来拉温经理:“姐夫也来吧!”
温经理双手乱摇:“不行,不行,我是什么舞都不会跳的。”
何文艳笑吟吟地学着大家的动作。王丽珍跳到她面前,示范给她看。
一侍者走来与温经理耳语,后者趁人不注意退出人群。
何文艳一边跳,一边朝温经理的背影看了几眼。
2.大饭店电梯间
温经理走到门口停下来,向身后看一眼,退进电梯。
电梯一直升到第五层……
3.大饭店房间
门一开,温经理迅速挤进来,慌张地:“你怎么在这里?”
紫纶浅浅一笑:“大喜的日子,何必瞒着我?要不是从报纸上看到消息,我还不知道呢。”
温经理:“我怕你难过,所以不敢告诉你。”
紫纶:“我是认命的人。我的命不好,只能做人家的小妾,或做人家的外室。我到上海,能有今天的样子,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不要以为我不高兴,其实我很想参加你的婚礼,为你和何小姐的美满婚姻祝福。”
说时,双瞳盈盈欲泪。
温经理感动得嘴唇嚅动了一下,张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两人接吻,越吻越狂。
温经理一边吻,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想要你。”
紫纶已经体慵神荡,说不出话来。两人手忙脚乱地相互解衣,迫不及待地倒到席梦思软床上。温经理腾出一只手来解皮带……
蓦地,紫纶停下来,推开温经理:“不,我不能……”
她坐起来,扣上衣服纽扣。
温经理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为什么?”
紫纶:“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该这样做的,你还是赶紧回到新娘身边去的好。”
温经理:“紫纶,我就想和你……”
紫纶戴上帽子和墨镜,抓起坤包开门离去。
“紫纶!”温经理追过去,发现没有穿外套,又跑回来……
4.大饭店主餐厅
客人们三五成群,扎堆聊天。
何文艳穿梭在客人中,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其长袖善舞的本事。当她离开客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回复其冷艳、果敢的本来面目。
庞浩公一边与人插科打诨,一边把目光投在何文艳身上。
何文艳独自走进旁边的休息厅。
5.旁边休息厅内
何文艳像巡逻似的在各处察看一番,然后来到落地窗前,沿着一扇扇窗户走过去,并透过白色的窗纱向外观察。
冷不防庞浩公出现在身后,一脸诡秘:“新娘子走来走去的,想必是在寻找新郎吧?”
何文艳一回身,脸上立刻堆出笑来:“庞浩老是怎么看出来的?”
庞浩公:“不瞒何小姐……哦,不,不,不瞒温太太说……”
何文艳:“何必叫得那么客气呢?还像以前那样叫我文艳好了。”
庞浩公:“哎,这怎么可以呢?温太太就是温太太,文艳不是可以随便叫的。”
何文艳:“不就是一个称呼吗?随便一点也无妨。”
庞浩公:“除了称呼,其他就不能随便了吗?”
何文艳瞄了他一眼:“其他指的是什么呀?”
庞浩公笑了:“温经理找的太太如果连这点都不懂,以后他还能做生意吗?”
何文艳:“听庞浩老的意思,如果我聪明一点,或者放聪明一点的话,我老公的生意就能兴隆了,是吗?”
庞浩公不直接回答,打了个迂回:“俗话说,红花还须绿叶衬。这只是一层意思,怎么个衬法,是另一层意思,那文章就大了。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我想不会悟不出其中的道理。”
何文艳:“我知道,顺和纱厂有一批货现在捏在你手里,你要不放我老公一把,纱厂就有难了。其实这批货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你无非是想玩玩他罢了,让他知道你的厉害。我说得对不对?”
庞浩公闻言哈哈大笑:“聪明!聪明!看来你老公的生意有救了。”
何文艳追问一句:“让我这么一说白,难道就有救了吗?”
庞浩公:“当然不是,因为你只说对了一半。”
何文艳:“那没有说对的一半呢?”
庞浩公:“我不是想玩玩他,而是想玩玩你,明白吗?”
何文艳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怪不得庞浩老能够成为上海滩上的大亨。”
庞浩公糊涂了:“哦,这话怎么说?”
何文艳:“你让我想起‘运筹帷幄’、‘暗里藏刀’、‘釜底抽薪’、‘声东击西’这些字眼,哪条鱼要是让你抓住了尾巴,我想它是逃不脱的。”
庞浩公凑近她,温柔地问:“难道你已经让我抓住尾巴了吗?”
何文艳:“我的尾巴是长了刺的,恐怕会刺破你的手。”
庞浩公搓起了双手,好像马上就要抓鱼的样子:“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有被刺破过手。”
何文艳笑道:“那是鱼尾巴上的刺不够尖利。”
“错,是我的手掌皮肉厉害。不信的话,你可以感觉感觉。”庞浩公话一说完,一双手便扶住了对方的双臂。
就在何文艳想不好如何应对时,隔壁传来王丽珍爽朗的笑声。
这笑声救了何文艳,她灵机一动:“从今天起,我已是名花有主的有夫之妇,不如介绍一位更能让男人动心、人见人爱的人给你,你看怎么样?”
庞浩公来了兴趣:“哦,你说谁?”
何文艳:“我表妹丽珍,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了吧?”
庞浩公顿时眼睛一亮,容光焕发:“这话真的算数?”
何文艳:“算数是算数,你可不能乱来哦!”
庞浩公:“你做表姐的尽管放心,丽珍落到我手上,就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定当百般呵护,视为珍藏。”
何文艳:“那就说定了?”
庞浩公:“说定,说定。”
何文艳:“那……你手头的棉纱怎么说?”
庞浩公手一挥:“小事一桩,明天我就让人拨给顺和纱厂。”
何文艳故作亲热地捏捏他的鼻子:“你呀,谁在你面前都要扁扁服服。”
庞浩公眉开眼笑,趁机在她脸上来了个鸡啄米。
6.主餐厅
何文艳和庞浩公走出休息厅时,衣冠楚楚的温经理也正好回到餐厅。
何文艳迎上去:“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家都在找你。”
温经理:“对不起!我去接了个电话,是生意上的事情。”
庞浩公手持雪茄插进来:“怎么,今天你还谈生意?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何文艳:“你看,连庞董事长都说你了。”
王丽珍像一阵风似的飘过来:“姐夫这人也真是的,就知道做生意,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姐夫,我告诉你啊,结婚以后可不能只顾生意,不顾我表姐噢!”
温经理搂着何文艳的肩:“怎么会呢?只怕有了文艳,我就再也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看你这花花嘴。”何文艳喜滋滋地瞄他一眼,“我们家的生意,还望庞董事长日后多多关照才行。”
庞浩公:“你看你看,新娘子还没有入洞房,就关心起你的生意来了,这样的娘子讨回家,你这顺和纱厂不发才怪。”
王丽珍:“依我看,上海这地方藏龙卧虎,但真正有实力的人,还数我们的庞董事长。我早就看出来了,若想在上海这块地盘上做事情,只要有庞董事长一句话就行了。”
庞浩公故作惊讶:“哦,我的一句话真有这么灵光吗?”
王丽珍:“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啊。”
“真的?”庞浩公来了精神,“那你嫁给我怎么样?”
王丽珍:“能嫁给庞董事长这样的大人物,那真是我的福气了,只怕你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嫁给你没我的好日子过。”
庞浩公:“太太嘛,我可以休了她。”
正好庞太太走过来:“你说休了谁呀?”
“嗯……嘿嘿……”庞浩公一时答不上来,“我在说……”
“庞太太,我们正在说着玩呢。”何文艳急忙打圆场,“您来得正好,我有个想法,正想问庞董事长和您呢。”
庞太太:“噢?快说出来我听听。”
何文艳:“我表妹丽珍,除了有我这个表姐和表姐夫,她在上海没有其他亲人。庞董事长和庞太太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收我表妹做干女儿,不知庞董事长和庞太太意下如何?”
庞浩公目光一闪,脱口而出:“好,那好啊,如此,我庞某就三生有幸了。不知王小姐是否愿意?”说着,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王丽珍。
何文艳向表妹使了个眼色:“丽珍,你说呢?”
王丽珍乖巧地说:“能做庞浩老和庞太太的干女儿,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不知庞太太……”
庞太太高兴地:“我喜欢!喜欢!”
何文艳:“哎呀,那真是太好了!丽珍,还不赶快过来叫过干爸干妈。”
王丽珍上前一一鞠躬:“干爸!干妈!”
欢喜得不行的庞浩公和庞太太一迭声地应着。
温经理:“今天真是喜上加喜啊!难得,难得!”
庞浩公转过身,击掌数下:“诸位请肃静!请肃静!我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从现在起,新郎新娘的表妹王丽珍小姐,已经是我的干女儿了,是我的干女儿了。”
众人闻言纷纷鼓掌围拢来。
白少魂:“庞董事长,你这喜酒喝得真是划算到家了。”
崔经理:“庞浩老,光这么说一句可不行,这事一定要摆过房酒才行。”
林老板:“对,一定要摆酒,请大家喝一顿才算数。”
奥平为雄问旁边的吴家祺:“干女儿是什么意思?”
吴家祺:“就是过继的意思。”
奥平为雄似乎明白了:“哦……”
庞浩公摆摆手:“喝过房酒是小小的意思,小小的意思,三天后,我们还在这里碰头,恭请各位赏光,各位赏光。”
响起一片鼓掌声。
温经理碰碰何文艳:“你这一着棋,下得真漂亮。”
何文艳鼓着掌,不动声色:“我是为你的生意着想。”
王丽珍走到吴家祺面前:“吴先生,我看你总是离群索居的样子,好像一直没怎么说话。”
吴家祺有点难为情:“我不善言谈,刚才……一直和奥平为雄先生在一起。”
王丽珍:“听说吴先生是我表姐的同学?”
吴家祺:“是的,我们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另外,我所在的泰和洋行,与你表姐夫也有生意往来。”
王丽珍:“听说你能说一口流利的东洋话,是吗?”
吴家祺:“可以说一点,但说得不好。”
王丽珍:“以后教教我怎么样?”
吴家祺:“就怕……怕不够资格。”
王丽珍:“何必这么谦虚嘛。哎,吴先生,我的过房酒,你可一定要来喝哦!”
吴家祺:“那就多谢了!”
他像日本人似的朝她鞠一躬。
王丽珍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7.百乐门舞厅外面
素芬坐在矮凳上抹泪:“木叔,我该怎么办呢?”
老木眉头打结,抽着一根劣质纸烟:“三百大洋,我砸锅卖铁也卖不出这么多钱来。”
素芬:“木叔,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把忠良救出来。我只有依靠你了,求你了……”说着就跪了下来。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老木慌忙扶起她,“快起来。”
素芬:“木叔,你一定要帮帮我……”
老木:“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木叔不会不管你的。”
素芬坐回矮凳,抹干泪。
老木神情一变:“有办法了!”
素芬:“真的?木叔,什么办法?”
老木:“素芬,你人长得不错,脸蛋好,身材也好,你到百乐门舞厅去当舞女怎么样?”
素芬:“当舞女就能救忠良吗?”
老木:“当舞女赚钱可以快一点,多一点,有了钱,你就可以把忠良救出来。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和陈小姐说一说,让她帮你想想办法。”
素芬拼命点头:“我愿意,愿意!”
8.百乐门舞厅一角
晚上。舞会已经散场。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
坐在那里的陈曼秋上上下下打量着素芬,老木站在一旁。
老木:“素芬这身架,虽说比不上陈小姐标致,但和其他舞女比起来,我看也差不了多少。陈小姐,你说呢?”
陈曼秋:“要说脸蛋和身架,我看百乐门里没几个姑娘比得上她的。只是,素芬刚从乡下过来,缺乏调教,不谙风韵不说,连跳舞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难是难了点。”
素芬:“我们乡下养蚕,每年到蚕花开的时候,镇上就请人跳蚕花舞,我每次都被选上的,所以,说不会跳,其实也会跳一点的。”
陈曼秋:“这里跳的是华尔兹、勃鲁斯、伦巴、吉特巴、探戈、桑巴、恰恰、曼蒲,从来不跳蚕花舞。你在乡下跳的那些东西,只会坏了你的姿势。”
老木:“那是,那是,乡下的舞怎么能和城里比呢。陈小姐刚才说的什么伦巴、吉特巴、锅巴……哦,不,不,是桑巴,对,是桑巴,只要陈小姐调教调教,素芬肯定学得会的。”
刚才听到“锅巴”的时候,陈曼秋忍不住想笑,这时她站起来:“好吧,让我和老板郁格非说说,他要是同意的话,明天我就开始教你,只要你人机灵,学个三四天也就能上场了。”
素芬慌忙鞠躬:“谢谢陈小姐!”
老木抱拳道:“陈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
9.舞女化妆间
晚上。素芬坐在一面大镜子前,由陈曼秋为她化妆。
陈曼秋:“记住,坐在那里等客人的时候,坐相一定要好,腰板要直,前胸要挺,两手放在大腿上。如果有客人向你走过来,目光一定要注视对方。跳舞的时候要和舞伴保持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两人之间要有一个拳头的空隙。两只手搭在对方的掌心和肩上时一定要轻,不能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上去。”
素芬:“我记住了。”
陈曼秋:“还有,别忘了一张舞票只能陪客人跳三次舞。你收的舞票越多,就收入越好,因为舞女都是凭舞票和老板拆账的。你刚来,只能和老板五五分成,时间长了,最多可以三七分成,你拿大头。另外,有的舞客为了博得舞女的好感,一曲终了时往往会请你一起喝香槟酒,这也是你的一项收入,按这里的规定,舞客每买一瓶十几元的香槟酒,你就能得一元二角。也有的舞客为了讨好你,会想办法塞钱给你,遇到这种事情你要当心,因为场内耳目很多,老板认为舞客塞钱给舞女会影响消费。”
素芬:“我不收钱就是了。”
陈曼秋:“不要这么死板,现在你急需用钱,行事要灵活一点。有些舞客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往往预先把纸币包在花手帕中,乘偕舞之际,塞在你手里。”
素芬:“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陈曼秋:“你可以甜甜一笑,尽心伴舞。”
素芬:“谢谢你教我。”
说时,陈曼秋已经为素芬化好了妆:“好了,你照照镜子,满意的话,就开始换衣服。哦,别忘了,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苏芬’。”
10.百乐门舞厅
晚上。华灯掩映,乐声铮铮。
小号、黑管、萨克斯管上跳动着娴熟的指尖。
充满朝气的菲人乐队用一首《蓝色多瑙河》迎来了百乐门新的一天。
舞池里,红男绿女,翩翩起舞。
曲终人散。
一司仪来到麦克风前:“先生们,百乐门舞厅今晚向各位隆重推出新来的舞女苏芬小姐!苏芬小姐色艺俱佳,将会成为继爵禄舞厅的李丽娜、桃花宫舞厅的欧笑风、大华舞厅的杨雪莉和百乐门舞厅的陈曼秋之后,上海滩上的又一位红舞女。现在,掌声有请苏芬小姐!”
掌声骤响。华灯闪亮。追光中走出袅袅婷婷、羞羞答答的素芬来。只见她一袭浅紫色滚蓝边无袖旗袍,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白皙的手臂透着玉质般滋润的光芒。她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司仪:“下面,请乐队为先生小姐奏乐!”
乐队奏出一首缓慢而优美的乐曲,即所谓的swing music。
好几位舞客拥向素芬。素芬向抢先走来的那位舞客伸出手去,并向其他舞客表示歉意。舞客将素芬引入舞池。
陈曼秋远远地看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舞池中细腰在抱,香泽微闻,摩登男女乐在舞中。
素芬被人搂着,多少显出一些不自然来,舞步也欠功夫,但她镇静自若,投入地跳着,一不小心踩了对方的脚,急忙道歉。
素芬:“对不起!我跳得不好。”
舞客:“不要紧,我就喜欢和刚刚出道的小姐跳舞。”
接下去的舞,素芬跳得有些拘束,但步步踩在节奏上,再也没有踏到对方的脚。
陈曼秋跳过来,朝她微微一点头,以示肯定和鼓励。
素芬终于不再紧张,身心渐趋松弛,舞步自如……
11.百乐门舞厅外面
早晨。老木擦好一双皮鞋,正在收钱。
素芬背着鞋箱和凳子匆匆走来:“木叔,我来晚了。”
老木把钱塞进口袋:“素芬,你怎么一早就来了?”
素芬放下鞋箱:“舞厅白天不营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擦几双皮鞋,多赚几个钱,好让忠良早点出来。”
老木:“你收工晚,应该好好睡觉才对。”
素芬:“我睡够了。”
老木:“昨天第一次伴舞,收入还好吗?”
素芬露出笑来:“昨晚请我伴舞的人很多,一下子就赚了好几元钱。木叔,我买了包烟给你抽,让你也高兴高兴。”
她拿出一包老刀牌香烟递给老木。
“哎,哎……这怎么行?”老木推托着,“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应该好好留着,尽快把忠良保出来。”
素芬把烟塞到他衣袋里:“这烟花不了多少钱,木叔就不必客气了,快收下吧,也好让我表示一点心意。”
老木:“好吧,我收下,以后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素芬:“我能赚这许多钱,还不是多亏了木叔。”
“话不能这么说,能赚钱,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老木指着舞厅门口的广告,“你看招贴画上的你,多漂亮!”
素芬有点难为情:“其实是陈小姐借给我的旗袍漂亮。”
老木:“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本来就长得好看,否则老板也不会要你,更不会把你画在画上,招引客人。”
素芬脸都红了:“木叔就会开玩笑。”
老木笑笑:“你和忠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素芬忽又沮丧起来:“保释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凑齐。”
“别着急,我看最多两个月,钱就能凑齐的。”老木从衣袋里摸出那包香烟:“这烟你拿着,到时送给拘留所的看守,求他让你和忠良多说几句话。”
素芬:“木叔……”
老木:“听我的话。”
12.警察局拘留所
张忠良扑过来,抓住铁栏栅:“素芬!你好吗?”
素芬捧住他的脸,泪珠便挂了下来,呜咽道:“忠良……”
泪水在张忠良眼中滚动:“素芬,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素芬:“我还住在教堂的收容所里,白天和木叔一起擦皮鞋,晚上到跳舞厅里做舞女。”
张忠良大惊:“你说什么?做舞女?谁让你去的?”
素芬:“为了凑齐三百元保释金,我和木叔想尽了办法,多亏百乐门舞厅的陈小姐帮忙,教我学跳舞,还领了从业执照,现在我天天晚上都在舞厅伴舞,已经赚了不少钱。我和木叔算过了,最多两个月就能凑足保释金,把你保出来。”
张忠良咆哮道:“当舞女,亏你想得出来!”
素芬被骂愣了:“忠良,当舞女其实没什么……”
张忠良:“让那么多男人搂着,你还说没什么?”
素芬:“忠良,你别误会。舞客和舞女跳舞时,两人的身子是分开的,并不靠在一起,大多数客人也比较规矩……”
张忠良:“规矩?那是表面规矩,其实他们心里都想占舞女的便宜。依我看,舞客没几个是正经的,他们在舞场中争风吃醋,丑态百出,这些你难道没看出来?素芬,你要是尊重我,就别再去跳舞,从今天晚上起就不要去。”
素芬:“可是,三百元保释金怎么办?这许多钱从哪里来?靠我擦皮鞋,恐怕擦一年都积不起这些钱来。”
张忠良:“我宁可坐一辈子班房,也不要你去当舞女挣钱!我不要!你明白吗?”
他怒吼着,眼睛血红。
素芬落下泪来:“坐一辈子班房?忠良,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为你的事发愁。现在总算可以保释你,我才有了指望,可以去拼命挣钱。要是你出不来了,我还不如去死了好。”
张忠良:“那好,要么你去死,要么我去死,反正我不能让你去当舞女。”
素芬哭诉道:“忠良,我当舞女有什么要紧的?只要能保全你,就算我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张忠良退后一步,指着她的手在颤抖:“你说,这舞女,你到底是当,还是不当?”
素芬的嘴唇嚅动着,摇摇头:“忠良,我要钱……我要救你出去,我不能听你的,请你原谅……”
张忠良发出一阵狂笑,笑毕:“好,我这就死给你看!”说完,头向铁栅栏撞来。
随着一声闷响,一股血水溅到素芬脸上。张忠良倒在地上。
素芬喊:“忠良!忠良!”
哭喊声引来几个狱卒。
为首的用山东话喊:“快把她拉出去!他奶奶的!以后不准她探监!”
两个狱卒把素芬架出去。
素芬拼命往地上赖:“你们放开我,让我看看他……”
13.百乐门舞厅
晚上。萨克斯沙哑的声音像在催眠。闪闪烁烁的霓虹灯此亮彼暗。二楼大舞池,池中舞客和舞女成双成对,沉浸在舒缓优美的乐曲中。
素芬愁容满面,跳得心不在焉。她的舞客是一位长相英俊、着深蓝色制服的华裔美国海军军官福兰克。
福兰克:“你好像不大愉快,对吗?”
素芬:“不……我……有点不舒服。”
福兰克:“那你应该休息,不该伴舞。”
素芬:“对不起!我一定好好陪你跳。”
福兰克停下来:“不如到旁边坐一会儿,来吧!”
两人走出舞池,回到座位上。
福兰克为她倒了一杯酒:“你有心事?”
素芬:“不,我很好……”
福兰克一笑:“你不会撒谎,我看出来了。”
素芬显得局促不安。
福兰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素芬:“不,不用,谢谢!”
福兰克:“一个人的一生中会碰到许多困难,有些困难可以自己解决,有些不能。真的不想和我说说你的事情?”
素芬凄然一笑:“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能麻烦客人。”
福兰克:“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么烦恼?”
素芬犹豫有顷:“我的未婚夫,有人嫁祸于他,就……被关了起来,要交很多钱才能保释。”
福兰克:“你没有钱,是吗?”
素芬:“我做舞女不到半个月,钱还没凑齐。”
福兰克:“以前你是做什么的?”
素芬:“做……做丫鬟,在乡下。”
福兰克:“你是为了他,才做舞女的,是吗?”
素芬点点头。
福兰克摸出皮夹掏钱。
素芬紧张起来:“不,不,千万不要这样,老板看见了会扣我工钱的。”
福兰克:“那好办,我们可以不让他看见。”
素芬:“那也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钱,除非你在这里消费,买很多酒喝。”
福兰克笑了:“靠酒水钱提成,一瓶酒你能得到多少?”
素芬:“一元二角。”
福兰克又笑了:“如果我想给你十块钱,那我不是要喝得酩酊大醉吗?”
素芬:“你不必为我多喝酒。”
福兰克:“好吧,我们跳舞。”
他拉起素芬,往舞池里走,搂着她的腰晃起来。跳了几步,他腾出一只手来,将几张纸币偷偷塞到素芬手里。素芬不肯接,他硬塞在她的掌心里,然后一把捏紧她的手。
福兰克轻轻说:“对不起,我就带了这么多。”
素芬:“谢谢先生!我可以陪你跳到天亮。”
福兰克:“不,该结束了。再见!”
他放开素芬,朝她微微一笑,离开舞池向楼梯口走去。
素芬追上几步,又停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乐曲变得欢快起来。歌伴舞:红灯绿灯霓虹多耀眼。
14.温公馆
洋房门口停着一部小汽车。
15.温公馆主人卧室
身穿白衬衫、吊着背带裤的温经理对着大衣橱镜子打领带。
何文艳拿着上装来到丈夫身边。温经理伸出手臂,穿上外套。何文艳帮他拉挺衣服。
温经理扣上纽扣:“中午我不回来吃饭。”
何文艳:“晚上呢?不会又有应酬吧?”
温经理:“很难说,今天有好几笔生意要谈。”
何文艳:“我们还在蜜月里,可你忙得没在家吃过几顿饭。”
温经理一脸歉意:“对不起!等我空下来,一定好好陪你。”
何文艳用嫩白的手臂钩住他的脖子:“和我做夫妻,你还满意吗?”
温经理:“你聪明、漂亮、温柔、可爱,样样都让我满意。”
何文艳:“不会是哄我吧?”
温经理:“怎么会呢?”
他吻她。
王丽珍冷不防来到门口:“哟,大白天还这么亲热啊?什么意思嘛!”
温经理与她开玩笑:“夫妻亲热,不该分白天和晚上吧?丽珍,陪你表姐好好玩玩,出去逛逛街,拜托了!”边说边拿起皮包出门。
王丽珍朝表姐耸耸肩:“有什么办法?要是没有我做伴,我看你会寂寞死的。”
楼下传来汽车的发动声。
王丽珍和何文艳站在窗口看汽车开出大门。
何文艳:“你说,今天我们玩什么?”
王丽珍:“打电话给白少魂和吴家祺,约他们晚上到夜总会去听歌、跳舞,你看怎么样?”
何文艳:“好啊。”
16.紫纶住处房间
窗帘拉得密不见光。
大床在晃动。帐内传来紫纶和温经理的呻吟,直至发出一声大叫,才归于平静。
帐内,汗流浃背的温经理从紫纶身上翻下来。
紫纶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人还沉浸在春情之中。
温经理拨开她的头发:“累了吧?”
紫纶闭着眼,微微一笑:“我不怕。”
温经理:“不会怪我来得少吧?”
紫纶仍旧闭着眼:“你要忙生意、管工厂,又要顾家、应酬朋友,我知道你不容易,像这样一个礼拜来看我一两次,已经心满意足了。”
温经理亲了她一下:“你真会体谅人。”
紫纶睁开眼来望着他,脸上漾起满足的笑容。
17.警察局拘留所
晚上。铁栅栏内,地上摆着一只粗瓷碗,内中盛着光可鉴人的汤粥,一双竹筷架在上面。
张忠良头缠纱布,躺在地上呻吟,口唇干裂,发着高烧。
狱卒走过,停下来观察他:“嗨嗨!怎么啦?要死啦?”
张忠良朝他看看,欲说无言。
狱卒歪头一觑,疾步离开。
18.街上
警察的脚踏车蹬得飞快:“喂喂!让开!让开!”
19.百乐门舞厅外面
随着铁皮的摩擦声,警察飞车骑来,想刹车,可就是刹不住:“喂喂!刹车不好……快闪开!闪开!”
话音未落,车撞在墙根上,人躺在地上哇哇叫。
老木和素芬急忙跑过去扶他。
老木:“刹车不好,就骑慢一点。”
警察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他娘的!还不是为你们?”
老木和素芬对视一眼,怔在那里。
警察:“张忠良快要死了,赶快去交保释金,把他救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素芬:“长官,他怎么了?”
警察:“他想找死,撞了个头破血流,高烧四十度,已经好多天了,快不行了。”
说完拎起车子,飞身上车,一转眼已骑得老远。
素芬状如木偶,泪水涟涟地看着警察离去。
老木赶紧安慰她:“素芬,你别着急,千万别着急。现在你手头有多少钱?”
素芬答非所问:“都是我不好,偏要去当舞女……”
老木急了:“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不当舞女怎么办?钱能从天上掉下来?走!找陈小姐去。”
一顾客喊:“嗨,擦鞋。”
老木收拾东西:“对不起!家里死人了,要回家,不擦了。”
20.街边
素芬和老木看着门牌号,急匆匆走来。
老木:“你没记错地方吧?”
素芬:“没记错,我跟陈小姐学跳舞时,来过好几次。”
说时,一辆黄包车停在前面路边,下车的正是陈曼秋。
老木:“哎,这不是陈小姐吗?”
素芬叫:“陈小姐!”
陈曼秋停下来,看着他们快步走来,冷冷地问:“找我吗?”
素芬:“陈小姐,忠良病重,警察局传话要我赶快交保释金,不然要送法院定罪,这样的话,忠良可能会死在牢里。”
老木:“素芬的钱还不够多,她快急死了。想来想去,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帮得了这个忙。陈小姐,你能不能借给她一百元,让她日后慢慢还你?”
素芬:“陈小姐,这些钱我一定可以还清的。”
陈曼秋:“你的生意这么好,我相信你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钱还清的。钱我可以借给你,只是,以后不要随便找到住处来,有事可以到百乐门见我。”
素芬:“知道了。”
老木:“这事急了点,所以就找了过来。”
陈曼秋从坤包中数出一刀纸币,递给素芬:“正好一百元,够了吗?”
素芬:“够了,谢谢陈小姐!”
老木:“陈小姐真是帮了大忙了。”
“既然找上门来,这个忙我总是要帮的。”陈曼秋又抽出几张钞票给素芬,“再拿五十元去,这钱可还可不还。你把忠良保出来后,马上送到医院治疗,好好补养补养。”
素芬:“不,不,有这些钱就够了。”
老木:“还是拿着吧,不然怎么给忠良治病?”
他帮素芬接过钱,交到她手里。
素芬感激涕零:“陈小姐,请受我一拜……”
陈曼秋急忙扶住她:“行了,行了,你看你,行这么大礼做什么?你们快走吧,先把人保出来再说。”
两人应声离去。素芬走时还在抹泪。
21.医院病房
素芬把一束鲜花摆到窗台上,理理花瓣,欣赏着。那些粉红色的花朵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娇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素芬弯下腰来闻了闻,轻轻回过身来。
素芬欣喜地问:“忠良,你醒了?”
她走过来,坐在床沿。
躺在床上的张忠良头缠纱布,手臂上插着挂盐水的针管。他睁开发涩的眼睛,朝四下里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素芬:“这是医院病房。你已经被保出来了。”
张忠良看着素芬,微微一笑,抓住她的手:“素芬,我拖累你了。”
素芬眼中闪出泪光:“忠良,别这么说,能出来就好。”
张忠良:“都怪我太喜欢你,不想你受人欺负,我才……”
素芬:“没有人欺负我,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张忠良坐起来:“你哪来的三百块钱?”
素芬:“一半是我自己挣的,还有一半是向陈小姐借的,木叔也借了一些给我。还有你住院的这些钱,也是陈小姐给我的,她说还不还都不要紧。”
张忠良:“陈小姐是什么人?”
素芬:“你应该见过她的,就是常到木叔这里来擦皮鞋的那个红舞女。”
张忠良:“哦,我记得。”
素芬:“她是个好人,帮了我不少忙。”
张忠良笑笑:“好人和坏人,都让我们碰上了。”
他望着窗台上的花。
张忠良:“这花真好看,是特意买的吗?”
素芬:“我们哪有钱买花?是舞客送我的。”
张忠良面有阴色:“怎么,你还在做舞女?”
素芬:“忠良,我没有别的办法,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坐在牢里。”
张忠良不再说什么。
素芬:“忠良,你又不高兴了?”
张忠良:“我就是不喜欢你做舞女。”
素芬:“上海做舞女的人很多,一般的人还做不了呢,多亏陈小姐帮忙我才……”
张忠良:“陈小姐,陈小姐,又是陈小姐!”
“谁在说我呀?”陈曼秋拎着礼盒和老木走进病房,一边开玩笑,“忠良,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呀?”
素芬慌忙站起:“陈小姐,木叔。”
老木:“陈小姐来看看忠良。”
张忠良面色不悦:“谢谢陈小姐来看我,更要谢谢你借钱给我们。”
陈曼秋:“何必说谢谢呢?我跟素芬说了,大家都是姐妹,帮点忙是应该的,何况木叔又是我的老熟人。”
张忠良:“我感谢你,但我并不感谢你介绍素芬当舞女。”
素芬:“忠良……”
张忠良:“这话我就要说。”
陈曼秋不动声色:“挑明了也好。当舞女怎么了?当舞女有什么不好?你说给我听听。”
张忠良厉声问:“一个女人,让一个陌生男人搂着,你以为这样好吗?”
陈曼秋反唇相讥:“亏你还是在上海念过书的人,竟然这么守旧,这么不开明。男女跳舞,这是从西方引来的文明娱乐,怎么让你这么反感?做舞女又不是做妓女,你有什么受不了的?就说妓女吧,花界调查说有十二万之众,为什么?人家还不是为了谋生,为了活着?做舞女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为自己着想,怎么不为素芬想想?你以为她在外面容易吗?要不是你傻乎乎地帮人家运鸦片,哪里用得着素芬去当舞女?你还撞铁栅栏呢,死了也是活该!”
说到后来,陈曼秋的声音加大了,气得胸脯起伏,末了,摸出一根香烟来,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点燃。
她这一番话,把张忠良说得哑口无言。
老木:“陈小姐别生气,忠良大概没到舞厅去看过,不知道里边的事情。其实里边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像其他的低级跳舞厅,乱七八糟的。”
张忠良:“越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越是道貌岸然,都坏在骨子里!”
陈曼秋:“那好啊,你最好一辈子没钱、没地位、没身份,活活穷死!”
说完转身走出病房。
素芬追上去,拉着她:“陈小姐,你别生气……”
陈曼秋:“我犯不着生气。我还有事,要走了。”
老木:“陈小姐,忠良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在发烧,尽说胡话。”
张忠良咆哮道:“我没有发烧,我清醒得很!”
素芬回身跑到床前,哭着说:“忠良!你能不能少说几句?陈小姐这么帮我们,你这样不客气,你还懂不懂道理?”
她捂着脸,哭得很伤心。
老木也忍不住了:“忠良,你真不像话!素芬为了你,不知流了多少泪,你关在里边的时候她哭,如今你出来了还让她哭,你还有没有良心?老子真想揍你一顿!”
他抓过凳子举起来,被素芬死死抱住。
素芬:“木叔,你不要和忠良一般见识……”
站在门口的陈曼秋无奈地叹了口气,悄然离去。
老木放下凳子,指着张忠良:“忠良,你不要拎不清,我老实对你说,上海这地方是笑贫不笑娼的,做娼妓也就那么回事,做舞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你想想清楚,向陈小姐道歉!”
张忠良不吭声。
22.百乐门舞厅外面
晚上。车水马龙。
一部部乌黑贼亮的汽车折射着不夜城的多种色彩,开到门口停下。西装革履的先生们走下汽车,非常绅士地步入舞厅大门。
陈曼秋是乘黄包车来的,刚一下车,就见张忠良和素芬来到面前。她瞟一眼张忠良,并不招呼,拿眼看着打扮漂亮的素芬。
陈曼秋:“怎么,看你的打扮,今晚还想伴舞呀?”
素芬:“陈小姐,忠良有话对你说。”
陈曼秋:“哦,他想和舞女说话吗?”
张忠良尴尬地笑笑:“陈小姐,前天在医院,我对你太不客气了,过后想想,实在不应该,我是特意向你道歉来的。”
素芬:“陈小姐,忠良知错了,请你原谅他好吗?”
陈曼秋沉默少顷:“好吧,我不计较,不但不计较,借给你们的钱,也可以不用还。从今往后,素芬就不必当舞女挣钱还钱了,忠良你呢,也不必再吃醋了。”
素芬:“陈小姐,这怎么可以呢?钱我们是一定要还的。”
张忠良:“陈小姐,我和素芬商量好了,素芬还在舞厅里做,先把借你的钱还清,等到有了积蓄,再找别的事做。”
陈曼秋:“既然这样,我倒有个想法。你不是不放心素芬在舞厅里做吗?现在舞厅里正要招几个杂工,你要愿意的话,可以来试试,这比你在外面擦皮鞋,挣钱多多了。”
张忠良和素芬对视了一个开心的目光。
张忠良:“我愿意,陈小姐。让我去试试吧?”
陈曼秋:“等我和老板说好了,你就来做吧。”
素芬推了张忠良一下:“快谢谢陈小姐。”
张忠良:“多谢陈小姐帮忙!”
陈曼秋莞尔一笑:“谢什么呀?以后别再骂我就行了。”
张忠良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长串汽车开到路边停下。车中分别走出庞浩公、温经理、白少魂、崔经理、林老板,还有吴家祺和奥平为雄,一行人从张忠良和素芬身后走过,相互谦让着步入舞厅。
可惜张忠良和素芬都没有发觉吴家祺。
23.百乐门舞厅
晚上。舞池里男拥女抱,钗光鬓影。
庞浩公、温经理、白少魂、崔经理和林老板各自搂着女人跳开去。
舞池外,吴家祺和奥平为雄在同桌聊天。
素芬为之伴舞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德国胖子。
张忠良穿白色侍者制服,手托银盘,将酒水送往一张张桌子。走路时,他的眼睛不时瞟向素芬,瞟向那个德国肥佬。
吴家祺的目光随张忠良的走动而走动,时不时地觑他一眼。
黑暗中,德国人把一张折好的纸币插到素芬的旗袍里,插在她胸口,并朝她微微一笑。
素芬抽出纸币,塞到衣袋里,轻声地:“谢谢!”
一名侍者端着酒水从吴家祺面前经过,被叫住。
吴家祺:“请问,对面那位侍者,他叫什么?”
侍者拿眼望去:“对不起!我不认识,他是前天新来的。”
吴家祺若有所思:“哦,谢谢!”
奥平为雄:“家祺君怎么对侍者感起兴趣来了?”
吴家祺:“我感觉这人有点面熟,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奥平为雄:“灯光这么暗,怎么看得清?要不要把他叫来?”
吴家祺:“算了,也许是我看错了。”
奥平为雄:“家祺君朋友不少,但我认为最有价值的,应该是庞浩公,他可是国民政府的红人哪。”
舞池里,陈曼秋虽然在伴舞,但她的注意力却在吴家祺和奥平为雄身上。她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和舞客耳语,那位舞客也别过头来观察吴家祺和奥平为雄。
德国胖子搂着素芬随节奏摇摆:“我在霞飞路上开了一家德国照相馆,如果你愿意,请来我这里拍照,我可以为你免费。”
素芬:“谢谢!有时间我一定来。”
德国胖子:“你长得很美,美极了,应该留下青春的倩影。”
素芬报以一笑。
德国胖子:“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中国女人。”
素芬难为情地别过脸去。
德国胖子见她不做声,往左右看看,突然将她抱在怀里。
素芬想要挣脱他:“对不起,这样不好,请放开……”
德国胖子抱住她不放:“嘘!别说话,我会加钱给你的。”
素芬用力挣扎:“请你放尊重点,先生。放开我!放开!”
德国胖子:“别这样,美人……”
张忠良扔掉托盘,冲向舞池,用力拉开素芬,将德国人当胸一抓,挥起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舞者大哗,发出惊人的尖叫。
张忠良拉起素芬的手:“走!”
两人向大门口跑去。
鼻青脸肿的德国胖子从地上跳起来,暴跳如雷:“臭女人!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陈曼秋急忙上前:“先生,请息怒。我陪你跳……”
德国胖子野蛮地推开她:“我要向中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
张忠良拉素芬走到门口,两名外国保镖欲挡去路,被张忠良左右开弓,一人一拳击倒在地。
庞浩公还没有明白过来:“啥事体?啥事体?”
24.街边巷口
晚上。满街红灯绿灯。
素芬扑到张忠良怀里大哭:“忠良……”
张忠良安慰她:“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