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事调侃
老少爷们马扎一蹲,大茶缸一端,蒲扇一晃,开吹吧:想当年咱祖上驰骋疆场,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如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横扫千军如卷席……咱额娘可是血统高贵的正黄旗,这四合院可是太爷爷给咱留下的聚宝盆,谁来动弹,不给个亿儿八千万,没门儿!唾沫星子在飞,用黏着污垢泛黄的毛巾撸一把光头上因亢奋淌出的臭汗,继续摇晃白胖的膀子并抖动着赘肉的肚皮。星星因害臊赶紧躲了,月亮冷峻地转了个脸,胡同里东倒西歪的老槐树上的知了不耐烦地粢下几滴臊尿,吹牛侃大山的娘们和爷们便对天骂上几句带着京味的脏话,极不情愿地迷迷瞪瞪,歪七扭八,步履蹒跚地挤进破旧不堪的“亿元豪宅”蜗居起来。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老馒头一啃,咸菜疙瘩一嚼,破布鞋一趿拉,鸟笼一提,浑身一抖,红墙外一遛,威风八面,在外地人面前咱是气宇轩昂、谁都惹不起的爷。
物质贫乏,精神富有;江河横流,精神不朽。在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穿背心光着膀子的爷们那里,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是多么的渺小。
活着就好,尽管死了肯定是葬不到十三陵的,当然更进不了八宝山,但毕竟比南蛮之地巴马的老妈子,更比巴基斯坦罕萨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见识得多,尽管他们有世上最矮的袖珍马和独一无二的沙色头发。红墙旁胡同里遛鸟的人们也就活得滋润,死得安生,并在铿锵清脆仓促的京胡弦丝中,哼着京腔,喷着京味,踱起稳稳当当的四方步。
物质的需求,在有钱人眼里实在不值一提。吴承恩《西游记》里妖们都想吃唐僧肉,是为了永远当妖,永不做人,做一个千秋万代的老妖精。虽然电视里的唐僧并不是真正的唐僧,但大家都说像,人们便把他当成了唐僧。既然都说你是,也就有人惦记起了这个唐僧。人好像都是吃肉的,但唐僧的肉就不是谁都可以吃的。一人独享岂不乐哉!外人,嫉妒、羡慕或恨的人就编排了不少眼热的花边新闻。却不知道,几十年过去,人家恩爱如初,搞起了紫檀,复原着老北京的风貌。这一来二往的转弯变道,不光是银子有了好的去处,那油光发亮的紫檀,不论是广西、广东,或是老挝、越南、柬埔寨和马来西亚,当然最好的还属人家印度特有的小叶紫檀,花重金漂洋过海,运到自己的工厂,精心设计,仔细打磨,纯手工制作,无一铁钉,全榫卯衔接,件件精品,价值连城,但凡有见者,无不咋舌赞叹,视为极品。不光有了自己专门的世界第一的紫檀博物馆,某年某月某日制作的十分之一比例的天坛仿品已被中国的故宫博物院永久收藏。
人真假难辨,事不说东西;钱不管多少,肉不论肥瘦。伴奏着的是作曲家许镜清的《云宫迅音》和《敢问路在何方》,并美美地给予紫檀物件星云式超度,和万古永恒、流芳百世的生死祈愿。不管是真唐僧还是假唐僧,也不管是真吃肉,还是假吃肉,但紫檀的家什却会因原料的奇少和做工的精美,价值与日俱增,并弥足珍贵,实现永恒。而其上镌刻的姓氏人名,也会因无数膜拜者的虔诚摩挲而更加油光发亮,便实现了比吃唐僧小鲜肉更加的万寿无疆,自然也就比颐和园佛香阁的主人更会万岁万岁万万岁!
生死的模式也就不再是肉体凡胎的存亡,或许会以另类的形式表达得更为精彩纷呈。是脱俗超度、仙逝夭殇,是气断数尽、吹灯拔蜡,是圆寂涅槃、寿终正寝,是事劳归主、领便当去,还是骤亡殉道、捐躯成仁,死的过程或许会因死的雅号别称“殁殒殂殪”的字体生僻而复杂起来,但其实就是一杯水、一粒药、一根绳、闭上眼睛猛一跳的事。
倘若悟透了“死”这后生,一切就变得飘逸潇洒、风流倜傥起来:优雅地表达着吐口气、抛下眼、摔个头的世界与我无关的从容淡定,并飘然若仙、腾云驾雾般回归自然,入土进水升天。原本俏丽乖巧的“生”这女娃,反倒是扭扭捏捏、羞羞答答起来:哼唧着、吵闹着、烦躁着并张牙舞爪还胡搅蛮缠着。尽管皇城根下有本事的京妞不多,为吃唐僧肉煞费苦心、拐弯抹角的老娘更是顶绝,但终究是上演了一出连如来佛祖都不曾预料的京剧大唱。饥肠辘辘的饿狼,为一口生了蛆的腐肉,不惜厮杀半天。
咬下了唐僧一截脚趾头,也应算是唯一吃了唐僧肉的女人,却是他的母亲,当然其目的不会是之后的众妖们所企图的长生不死,永远做妖,故而也就应该被理解并和着星云大家的佛掌喝彩。
物质为自然的存在,思想却是为滋润的活法,而唯有精神的努力是为永恒地活着。界外人或许就根本体会不到人家吃了唐僧肉的滋味,更无法参悟出为什么修道九级的高僧佛徒热衷捻珠经颂。而在量子世界里,世界可以是虚假的,即使是牛顿也只是一缕波纹划过。在叠加的存在和不存在,被意识参与后,就成了唯一的存在或不存在。“薛定谔的猫”的咪叫,量子力学的鬼魅,使得世界的存在成了不解,倘若没有意识的存在也就没有世界的存在。
印象中的唐僧好像只是到了西天并取回真经,但在南极的企鹅和北极的熊,却在为本能的生死折腾着。想必吴承恩与唐僧和如来佛,包括耶稣基督并不知道它们在哪?是啥?置身其外的人是难以理解的,或许还会嘲笑它们的愚钝和迟笨。南北极的亿万年冰面,在山崩地裂中优雅地分解。帝企鹅、象海豹、海狼、雪海燕世代繁衍的家园,在漂浮游动中坍塌;如冰一样洁白的北极熊、北极狐、北极兔,为生存气喘吁吁地弹跳在混乱不堪、相互碰撞的冰的舢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