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玉秀之山水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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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终章(二)

凤陨山,栖凰树……

未经受这三世轮回之苦的时候,她是凤凰,名曰望姝,他是栖凰树,名曰甘毅,而凌叶便是凤陨山的山神,而他的名字名曰抚曦。

在被贬入凡界化为栖凰树之前,那时的他还是守护天界的抵御魔族的神将——甘毅。

一切都明白了。可是,这样的清醒,是不是来的太迟了些。

她从未离开,也从未忘记。自己这只凤凰,在三世之前都已经与他相识,而他,就是那一棵巍然挺拔,苍翠云端的栖凰树。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红色的火焰将房间照的通透,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的铸剑炉之上,诗雨安静的盯着剑炉里剑身通红的樱落剑,白钰袖脚步匆忙,丝丝血迹溢出唇角。“还要多久!”白钰袖问道。

诗雨只是安静的回答“随时都可以!”

“好!”白钰袖听闻诗雨的回答露出欣慰之色“樱落铸成,这天下,就有救了!”

诗雨面露难堪,纠结不已“只是……”

白钰袖愕然,逼问道“这是什么!你不是说随时都可以吗!”

“樱落剑乃是至阴至毒之剑!若要铸成此剑,还差一样!”

“什么?”

“至阳至纯之人的血肉!”

白钰袖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那人的名字依旧在脑海里回响,让她难以接受。至纯至阳,还能有谁,也只能是他!“晨沐!”

“不错。”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眉间添了怒色,揪起诗雨的衣领咆哮的逼问道。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蜀山掌门姜介之封存樱落的原因!他当年宁愿放走鸠千夜,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将樱落剑分为流光与鸣蝉两把剑。钰袖,难道姜介之只是害怕这把剑的力量吗?他是害怕铸就这把剑人罔顾人伦,不念情爱!”

“钰袖。天道轮回,它从来都没有真正饶恕过谁。”

命中注定的一切,终究是无法改变。或许,从他接纳她,立誓守护她的那一刻开始,一切的孽缘便已经开始滋生。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白钰袖仿佛被抽走了躯体中的一缕灵魂,让她浑噩,她放开了对诗雨的桎梏,步步后退,似哭似笑“知天易,逆天难。尽管我和他轮回了三世,三世生死,休戚与共,天帝到现在仍不肯放过我们。”

“你一直都明白,只是,你一直都不肯承认。”

白钰袖看清真相,依旧决绝笃定“我是不会用他的命去炼这把剑的。”

“钧天的春生之力已被凌叶占夺,他早已不是区区的剑神之境。钰袖,没有樱落,你不是凌叶的对手,你也救不了这世间的所有人。”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用自己的血肉去寂剑!”

“那是他的宿命!就和你……”

“什么是宿命!你告诉我!”

她咆哮,她不甘,她第一次如走火入魔一般不知所措。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是他救了她,最终,他为她丢了性命。

“我可以用我的血肉去寂剑。”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沧桑,孤独和不舍。瘦削苍白的的脸庞在熊熊燃烧的炉火的照应下泛着淡淡的忧伤,曾经的那一双锐利深邃的凤眸中,浓云薄雾,投射着不甘。“我可以寂剑,为了你,为了所有人。”他的语气决绝而笃定,没有丝毫留退的余地。他已不再是澜生,不再是流风,也不再是从前的晨沐,更不会是三世以前守护天界的神将甘毅。可是,他想逞这最后一次强,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你说什么!”白钰袖凤眸里的泪滑落腮旁,声音颤抖的不能自己,薄唇掩的皓齿恨不能被这佯装的坚强碰得粉碎。他低垂着眼眸无奈的浅笑,安然的看着她,伸出枯瘦的手,替眼前的白钰袖拭去泪痕,宠溺的话语似乎不惧即将到来的永不相见和尸骨无存。“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就像人间的风雨,我也从未离开。”

晨沐紧紧的攥着白钰袖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胸前“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钰袖。”白钰袖神色哀伤,却又坚决的甩开了他的手。“我就是你,我就是唯一有资格为你跳下去的人!”

“我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你也不再是我的夫君。我们没有人任何关系。”百钰袖冷冷的看着他,冰冷的语气近乎绝望“你不可以跳,因为你现在不配。”

“钰袖!”

“没有那把剑,我照样可以杀了凌叶。你不可以跳,你现在没有资格。”

白钰袖纤弱的手打在他被炉火映照着却依旧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他的嘴角溢出了血迹,却依旧含着凄凉的笑着看着她。“你答应过我,不会留下我一个人孤独。”她颤抖的看着他向后退去,哭的梨花带雨,撕心裂肺,她疼过,却从未像今天这么悲恸过。“你根本做不到!做不到!”白钰袖朝着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嘶吼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低落在长袖上,低落在剑炉上,低落在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这世间莫大的遗憾仿佛便是相爱却不能相守。纵身翻越千山万仞,历经人间风雨,看惯春花秋月,命运的海却依旧不能承载彼此相厮守的船。惊涛骇浪之外,栉风沐雨之间……相爱相知,却不能相守。

难道苏子笔下的“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真是为他们二人而写……

晨沐缓缓向这只受惊的小鹿靠近,伸出枯瘦的臂膀,将她揽在怀里,安抚着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脊背,将一切即将要离开她的恐惧都驱散,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我的时间不多了。钰袖。”

“不,不是这样的。晨沐。”白钰袖钻在他的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灰白色的衣衫,绝望的哭喊着“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丢下我和山海不管的。你骗我。”

“我没能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钰袖。对不起,我在你和山海身上亏欠的太多。”“山海会长大,会陪在你身边。”

“我求你,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失去了铃儿和南笙,不能再没有你。我求你,不要……不要……”

“正午时刻已到,不能再拖了。错过至纯至阳的时刻,就算铸成樱落剑,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时间到了,钰袖。”

他推开她,转身纵身跳进火海。

“不要啊!”

凄美绝艳的脸庞,曾经看见过无数次,这最后一次,被熊熊烈火吞噬,清晰的刻印在她的脑海里,他没有丝毫留恋,只是在最后时刻,为她留下最后一抹笑意,继而尸骨无存。

樱落铸成,他的血肉为这把剑注入了一个人最纯洁的灵魂。

剑炉之上的白钰袖已经哭哑到声嘶力竭,三生三世,明知结局已然注定,却依旧赴汤蹈火撞的头破血流,看着他第三次殒命,依旧无能为力。

冥冥中,风儿仿佛带来了他最后的呢喃——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会化作人间的风雨陪在你身边。

天界的扶桑在神灵的旨意下终于垂怜了一次被神灵与世人遗忘的凤陨山,夕阳如火如荼,将它残存的光和热都献给了这片曾经的土地,斜沉的夕阳将栖凰树和树下的人影都拉的很长。

鸠千夜奄奄一息的躺在白钰袖怀中,“我……我从未……从未想过将他从你身边夺走……原谅……原谅我……”她止不住唇角溢出的丝丝鲜红,滚烫的心血在她那白若梨花的轻纱之上慢慢浸透,扩散,成为了她最后一袭红装。

“一切到此为止了。千夜。我从未害怕失去他,也从未恨过你。”

鸠千夜此刻仿佛得到了救赎,努力的挤出一抹灿烂的笑意,想要触摸白钰袖面颊的手停滞在空中,最终未能触及便落了下去,安静的闭上了那双清丽幽怨的眸子。

她死了。

她死了……她带着对晨沐的执念,带着对白钰袖的愧疚,带着对天下苍生的辜负,孤独的踏上了奈何桥。她为白钰袖争得半日时间,最终被凌叶所杀。这是她唯一能为白钰袖所做的事情,也是她对她的唯一的救赎。

凌叶执剑悬停与空中,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既然白钰袖无意与自己长相厮守,既然这份炽热的情感得不到安放,那不如就此将他们一同毁掉。

他恨,他痴。他恨着所有人,恨着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先出现在她的身边,可她的眼,她的心却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他们被天帝贬下凡尘,凌叶化为凤陨山的山神,白钰袖成为困囚的凤凰,他们两个从此被困在这在这苍凉孤寂被神灵遗忘的凤陨山上。

而那时的甘毅,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天界神将的甘毅,正在为某个人而在斩神台上忍受着分筋断骨的折磨。

“甘毅,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肯回头?”天帝站在斩神台前,面色凝重。甘毅看着站在天帝身后的众仙家,他们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甘毅明白,他们恨不能对自己杀之而后快。甘毅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决绝道“既然连望姝那样善良的小妖都不能靠自己而获得神格,那么这样的天神,要它何用。”

“你!”天帝欲言又止,无奈道“望姝她是妖!你是神!纵使她再善良,再努力修炼,她终究不能跻身天界的。”

甘毅冷哼一声“就像当年的敖泷与沢?就因为他们一人是神,一人是妖,所以注定孤独一生?相爱却不能相守?”

“够了!甘毅,朕本以为你能回心转意,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可是你呢。”

“哼,天帝。你看看你的身后,看看你的众仙家,哪一个是真正的天神?哪一个又真正的以天神自居过?凡界的灾荒瘟疫百姓生灵涂炭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冥界的大水漫灌哀鸿遍野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若他们其中哪怕只有一个神,能够俯瞰这生灵,俯瞰这茫茫众生?哪还会有这么多的灾荒饥祸!”

甘毅看着哑口无言的天帝,闭上了缱倦的双眸“我已经厌倦了,也看惯了他们的伪善和虚伪。我只有一件事求你,将我的三魂七魄留在凤陨山,我要去见她。”

“行刑!”

她不是妖,只是没人知道,她是遗留在魔界的一只凤凰……

他与她相识在一场惊天动地的第三次神魔大战之中。

魔界大军在新一代魔尊的带领下借助每千年一次的猩红之月的力量大肆向神界发起进攻。

天帝派出甘毅与诗雨率领神界大军与魔界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厮杀。魔界的妖物寿命短暂,不过数年,且地位最为卑贱。如果想要获得千年之寿,就只能跻身天界,获得神格。而神界的天神们想要维持他们六界的统治,就必须消灭魔族。

魔族通过链接天界与魔界的天井源源不断的向神界发起进攻。神界大军疲于应付,苦不堪言,所幸天界有神勇无双的甘毅坐镇,魔界的进攻并没有真正得逞。

那一晚,甘毅独自镇守在南天门。他依靠在一棵菩提树下,看着云层之上下坠的夕阳,云海翻腾,彩色的雾霭自九重天飞流直下闯入人间,如梦如幻。忽然,甘毅的心头生出一种莫名的孤寂。一种没有棋逢对手的孤寂,一种看破众神伪善的孤寂,一种知音难觅的孤寂……孤独来袭,覆盖住了他身上抵抗魔族而留下创伤的疼痛和满身的疲惫,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朦胧间,他听见菩提树后窸窣的响动,一觉醒来身体也没有刚才入睡前那么酸疼。月光皎皎,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臂膀上缠绕着绷带,被人涂抹了草药。药水冰凉,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让身上原本被魔气涤濯的创口不再那么灼热疼痛。他恍然若失,接着,那窸窣的声音又从树后传来,他的思绪被带了回来,起身朝着树后走去。

甘毅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躲在树后,衣衫褴褛,正蜷缩成一团啃食着一块几乎没有什么肉的骨头,而她,却依然津津有味。他的脚步踩着菩提落下的枝叶,发出轻微的声响,那一团小肉球听见声响便慌忙起身,那是她躲避猎人和驱魔者的本能反应。她想要逃跑,可是那双好看的藏着万千星河的碧色眸子却突然闯进了甘毅那一双清冷如炬,温柔忧郁的凤眼之中。她忘了逃跑,手中的骨头也掉落在地上。

她脸上因久未梳理而蒙着灰尘,银色的发丝如瀑如雪,及至腰间,偶尔有几棵杂草点缀其中。她赤着脚,胖乎乎的小脚丫上带着制服妖物所有的镣铐,镣铐内侧是一圈锋利的突刺,已经在她细嫩的脚踝上留下了狰狞的伤疤,森森的白骨径直可见,周围腐烂的血肉而产生的脓血顺着她的脚丫就淌在了地上,无声的潜入了菩提树的根。

“大哥哥你醒啦。”她站起身,憨笑着看着他,仿佛冬天里明媚温暖的阳光,融化了他尘封的心,那里苍凉孤寂,山雾阵阵,她的笑,给他的心带去久违的光。她的声音在他心里的山谷里千山回响,最终生生不能忘。他看着她,不知不觉的蹲了下来,与她双眼平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伤口是你替我包扎的呀?”他温柔含笑的问道。

“嗯。我看见大哥哥的伤口在流血,感觉很疼的样子,所以就悄俏的替大哥哥包扎了。”她笑着看着他,淘气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激动道“看!是娘亲留给我的药膏。每次我的脚因为这铁链疼痛的时候,娘亲总会给我涂上它,慢慢的脚就不疼了,望姝也就不哭了。”可是,他还没同她一块高兴,那傻丫头便垂下了小脑袋,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糯糯的说道“可是娘亲已经不在了,她被天神杀死了。”

他一幕恍然,深知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孽,他亲手杀了她母亲,让眼前这个孩子变成了孤儿。可他不能说,他不能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再种下仇恨的种子。他替她抹去泪痕,双手紧贴着她的腮边,拇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面庞,温柔道“望姝是你名字吗?”

“嗯嗯。是娘亲给望姝起的。”她仿佛放下了戒备,往他身前靠了靠,继续道“娘亲说,我不在她身边,只要望见月亮,她就会想起我。因为姝,便是月亮的意思。”

“大哥哥,你脸上的伤口还疼吗?”她伸出纤嫩的小手,轻轻的抚摸在他脸上的伤口处,伤口奇迹般的渐渐愈合,丝丝缕缕的魔气被温热的小手缓缓逼出,他温柔道“不疼了。”

“你饿不饿呀?哥哥带你去人间吃好吃的。好不好?”

“真的吗!?”望姝的眼睛里暗淡的星辰似乎被什么东西点亮了,虽然只有一瞬,但是甘毅却看的清清楚楚。她满心欢喜,蹦蹦跳跳,可是随即又安静了下来,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糯糯道“可是望姝没有什么可以给大哥哥的。不过,望姝有力气,可以帮大哥哥洗衣服什么的。望姝不会让大哥哥讨厌的。”

“傻瓜,怎么这样说呀?”

“因为以前在主人家里只有望姝出力气,给主人洗衣服,挑水,做饭,他们才会给望姝施舍饭吃。”她说的是那样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一般,她这样的逆来顺受让甘毅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压抑得他喘不过气,他猜不到眼前这个傻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和折磨。明明在自己身上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在这个小丫头眼里竟也成为了一种奢望。

“不会的。哥哥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真的吗?望姝太高兴了。”她走上前,闯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温暖。

一轮圆月悬于清朗的夜空,此夜无云,月明星稀,天空像是用雪团细细擦拭过了一样,干净而寥廓。他抱着她,立于剑身之上,她在他怀中安心的睡去,嘴角含着一抹笑意,像是在做一场甜甜的美梦。

他们在人间一处小山村的客栈内吃了一顿丰盛美味的大餐,虽然对甘毅来说,尽管那顿饭再也平常不过,可对于望姝来说,却是她平生未能多见的奢望。小山村很安静,只有数十户人家,四面高山环绕,清澈见底的小河在明月如雪一般洁白的照映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静静地从小客栈的门前流过,流水潺潺仿佛在弹奏一曲清丽悦耳的歌谣。

小客栈的老板娘很热情,望姝也吃的很多,自她出生至今,在这个幼小又孤寂的心灵的记忆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味。甘毅没说话,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为她的杯子中斟满甜甜的米酒。渐渐的,她的脸上泛起了从未有过的红润,傻傻的看了他一眼,憨笑着的桃花眼满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小肚子鼓鼓囊囊的,嘴边还挂着享用完美餐之后留下的油渍,他摇头无奈的浅笑,轻轻的用食指粗粝的指腹替她抹去,甜甜的米酒使她喝的微醺,心满意足的跨出了小客栈的店门。

他们来到一处山峦,夏夜里的风清凉温柔,像是娘亲的手,抚摸在望姝的小脸颊上。天上繁星点点,万里无云,璀璨壮丽的星河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大地包裹,让它静静地沉睡。杜鹃的叫声自耳畔隐约传来,她看的出神,凉风让她微微的瑟缩,抖动了一下娇小的身躯。甘毅脱下衣裳披在她的肩胛为她御寒,宽大的衣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萤火虫星星点点与二人作伴,她的眼睛眺望着远处,苍山负雪,明烛天南。雪山在明月光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明媚皎皎,却不妖艳。她晃动着小脚丫,脚踝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和长着倒刺的锁链看的他心疼又愤慨。他在她的面前蹲下,眼光灼灼的问她“疼吗?”她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

他单臂将她抱起,将她放在一处柔软的草甸上,她不知所以,茫然无措。忽然,他的手中闪着光芒,一把利剑骤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她看见那把剑,本能的想要逃跑,她以为他要杀她,碧色深邃的眸子里泛着雾气,眼角生出晶莹的泪花。

她想起了几个时辰前与他初次相见,她以为自己碰见了神明,碰见了对自己很好的不求索取的大哥哥,却没想到,那依然是一只恶鬼。她闭眼,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剑锋与铁锁的碰撞,火光刺眼,她惊奇,自己并没有死。她的脚腕不再疼痛,那倒刺不再扎进她的皮肉里,她如释重负,她自由了……

她的那双曾经清丽又光芒万丈的眸子里重新生出新的亮光,像是燃尽的纸堆,因为微风的吹拂偶尔翻动出点点星火。她激动,手足无措,围着他转,唱起娘亲教给她的歌谣,她看着他,以一只妖的认知本能的想讨好他。

他站立在原地,执剑的手血流如注自臂膀不断流出进而低落在草芽上,唇角溢出血迹,任凭她动听的歌谣在山谷回荡,他却仿佛睡着了没有听见。她仰起头,他伟岸的身影在月光下倒映在她深邃的眸子里宛若神明,她看见了他眉宇间痛苦的神色。

“大哥哥,你怎么了?”她扯着他青色长衫的衣角,不安的问道。

他被施加在铁锁之上的捉妖人的灵力所伤,让他肝胆欲裂,五脏移位,灵力受损。

那铁链,也并非普通之物,而是由九天玄铁制成,人间和魔界不可能有此神物,只有神界……神界……

这样荆棘之物为什么会戴在一个小女孩的脚踝上,甘毅细思极恐,他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更不愿多想。

他低头,听到她急切的问候,笑着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声音绵软无力“望姝,大哥哥没事。”

他蹲下,风儿温柔的呢喃,吹起她云白色的发丝和他俊美的青丝,她的脸颊又浮现出娇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