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伞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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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喜讯

一切不出墨非毓所料,萧子钰将袁旺纵火案秘报太子后,太子在早朝上当着群臣上禀此案,并呈请联合刑部、御史台、地方一起翻案。他这样做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一来人命关天,二来孙彧才在朝廷的远方亲戚是宫中甚是得宠的豫嫔,陛下当即答应。

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经复核查实,孙宅失火的真凶为流窜犯庞广,袁旺是“不胜箠楚,遂诬服”。致使袁旺枉受“箠楚”的,正是刑部的廷尉正,当年负责此案的典狱右使罗睦。此外,秋桐县县令、夏吕刺史、江南东州督办不力,论制本应重治,姑念罗睦暗中作伪,捏造的证据足以“以假乱真”,三人又联名呈报冤情,故暂留原职,夺一季禄。

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尽管罗睦“承审命案不实,褫职抄家,打回原籍”,但他并不是此案最大的受害者。因为在查罗睦时,偶然发现了罗睦与刑部右侍郎周正清“往来甚密”,还查到一封一年半以前周正清告知罗睦朝廷准备从地方选拔一批有“实干之才”的官员到京入职的密信。这也正是罗睦急于破案,不惜冤枉袁旺纵火的原因。至于周正清为何要这样做,是因为罗睦是周正清的表亲。

非但拔出萝卜带出了泥,这一查,还查出周正清身边的人,十有七八都是其亲故。

所以,这件不起眼的案子最大的受害者是周正清,刑部也意外地被当头一棒。

虽然被责督办不利,还夺禄一季,但这几天萧子钰心情难得的好。合城百姓都在争相传颂袁旺翻案的事,有几个乡民不到衙门,却到江南东州公署来告状伸冤。更重要的是,太子非但未受责罚,反而受到了陛下嘉奖,连颜煜也在朝堂上对他此举表示肯定。一件小小的民讼案,因为事发突然,时间久远,在京城乃至整个西唐引起间不小轰动。

早上,萧子钰刚到公署就收到袁旺的妻儿送来的“正气清风”牌匾,晌午王大人又派人送来请帖,邀他往“仙炙坊”小聚。

因为天气不错,从公署回来后,萧子钰乘兴在府上走了一圈后,这几个月里第二回登上薄暮楼,要赏一赏晚景,养一养心性。

落日溶金,暮云四合,最后一片彤云浮在远处如镜的湖面上,闪动着夺目的光芒,翠绿似溢的芦苇有如一把把利剑。极目而望,天更像水,水更似天。

一直在薄暮楼坐到天擦黑,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萧子钰一动也没动,因为这个脚步声很熟悉。

“哥哥……”萧子戊风尘仆仆到了楼上。

“来了。”萧子钰斟了杯茶,将一杯青瓷盖碗茶递给弟弟。

萧子戊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并没有搅扰哥哥难得的雅兴,而是跟着一起扶栏赏景。

直到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天际,茶水也换了两回,萧子钰才道:“有什么事吗?”

“哥哥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刚上任的海盐县县令?”

“就是还没上任就到处送大礼的那个,好像叫……谷铎?”

“就是他。”

“他怎么了?”

“谷铎今天来见我,说想重建县里的六亭桥。”

萧子钰笑了一声:“营造工事的事也来问我,看来袁旺一案已经传到苏州去了。”

萧子戊低着头没有说话。

“开个玩笑,你也别整天马着个脸。”萧子钰心绪特别好,又望着天空不知何时升上来的弯月看了一会,方问道,“只是建一座桥,他来找你做什么?”

“因为六亭桥是两个月前刚被撤职的海盐县令耿子乐建的。”

“上一任的县令?”萧子钰微微一怔,“那就是说,这座桥最长也才建成五年时间?”

“刚建成满一年。这座桥建成以后,以前要绕十余里路才能到对岸的现在只需一炷香时间。”

“那拆它做什么?他要捞几个,不会想别的法子,偏要拆上一任的桥重建?”幸好萧子钰心绪好,并没有动怒,看了一眼弟弟,“他想干什么?”

“谷铎前后已经来找过我三次,他的原话是,不为别的,就为坍耿子乐的台,气一气姓耿的。”

“他们有过节?”

“谷铎在耿子乐身边做了五年的僚属,两人素来不和,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不休。他说,要让耿子乐加倍奉还他五年前受的气。其他关节谷铎都打点好了,只要哥哥到时候对此事置之不理就行了。”

萧子钰轻轻合上眼,指节轻轻在栏杆上敲打着:“什么数?”

“十万两,现银。”

萧子戊声音很轻,萧子钰却已睁开眼:“就为了整一整以前的上司,他在我们这里就愿意花十万两?”

“听谷铎的口气,他似乎攀上了朝中的什么人。他一到任就拿出一大笔钱在海盐县筑路造桥,建寺庙,修水渠。他经常当着所有人都说,银子不是问题,老百姓没有,他来出。这样的事,当地老百姓自然欢喜。”

“眼下江南局势他不知道么,还敢如此张狂?”萧子钰站起身在阁楼上踱起步来,走了两圈,才问道:“你怎么看?”

“谷铎在朝中有靠山,又舍得花钱,不但在海盐,在整个苏州也能说得上话。至于耿子乐,此人也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不过性格执拗,又不善笼络,和同僚上司都合不来,他被参了一本后不肯托人也无人可托,而新上任的谷铎又是一棵摇钱树,所以老百姓和海盐县官员很快就把他忘了。”萧子戊分析了一番后,端起茶杯道,“我觉得,就算不要银子,做个顺水人情也好,反正又不需要我们做任何事。”

身为督查江南百官的官员,几乎每天都有人求上门来,谷铎的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此人出手略略大方一些,所以萧子钰才多问了几句。

“这种事,你看着办就好,不用知会我。”

萧子戊点了点头,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了哥哥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遥望西面泛白的湖面半晌后,缓缓挺了挺胸。

“调查赵府的事……”

“没事,”萧子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温和地道,“你我还不了解吗,别胡思乱想。”

“可……”

“我们是兄弟,需要解释吗?”萧子钰猛喝了口茶,“不过赵府为何会出现天风教的细作,这个一定要查清楚。”

“我问过碧楚寒了,他矢口否认有弟子混入赵府,声称是百里门蓄意陷害。”

“你以为呢?”

“我也说不好,”萧子戊斟酌了一下,“但百里门蓄意陷害一说多半不实。”

“继续查吧。”萧子钰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起雾了,早些回屋吧。”

萧子戊还有些犹豫,见哥哥心绪很好,不想再多说:“哥哥也早些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