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假象2
天渐渐暗下来,因为心事重重,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回到大厅后不久,府上的仆人都到了,管家吩咐在厅中站成两排。
“大人,府上一共六十七个人,包括夫人、阍人、厨子,还有伺候夫人的丫头全都到了。”
“周焱带到了吗?”
管家转身问了阍人两句,回道:“周焱已经到府,同来的大人正在东厅审问。”见墨非毓点头,管家退到仆人之列。
“老冯死在老身的房间,我也有嫌疑。”夫人说着,主动和大家站到了一起。如此一来,大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墨非毓立在众人之前,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和老冯有过节?”
大厅上谁都不敢说话,还是管家道:“回大人,除了老爷,府上的人和老冯相处都还不错,要说过节……只有袁大海几天前和老冯拌过几句嘴,不过两人也就争执了两句。”
话音方落,一虎背熊腰的健壮男仆一交跪地:“冤枉啊大人。”
“冤枉你什么?”
袁大海一愣,抬起头,惊恐茫然地望了望左右,说不出话来。墨非毓看他一眼,没有让他起来,他也不敢起身。
“那有谁和老冯交好的?”墨非毓说着,站到了众人身后。
这话问出以后,仍是无人应答。管家道:“一年前倒是有两个和老冯走得甚近,可是老冯记性越来越差,脾气也坏到了极点,这两个人好像也渐渐和他疏远了。”
“是哪两个?”
“雷诺,莫欢欢。”
一男一女两仆人当即跪倒,墨非毓打量了一下两人身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你们两个起来吧。”
两位闻此,偷偷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袁大海,暗暗舒了口气,先后站了起来。
果然,墨非毓说完后,又回到袁大海身前。
“你平日在府上都做什么?”
“奴才是府上的杂役,搬货扫地,跑腿送信,什么都做……”
众人见墨非毓审问袁大海,顿时都惊疑起来,尤其刚才在场的几个人,想起老冯是被人背上房梁,更觉袁大海可疑。萧锦弘悄然走到了墨非毓身后,以防袁大海突然行凶。
“你们因什么事争吵?”
袁大海也觉出不对劲,恐惧之下脑中一片空白,用力想了一想,才道:“老冯把麦子淋坏了,奴才就和他吵了两句,大人,老冯不是奴才杀的,奴才没杀人。”
“把麦子淋坏了?怎么回事?”
“夫人喜欢吃汤饼,又怕外面的面不干净,奴才就负责晒小麦磨面……三天前……不,是四天前,奴才见天气好,就把小麦晾在院子里。刚晾好,陈管家说府上的马车坏了一个马蹄铁,让奴才带去铁匠处换,奴才怕下雨,就请老冯看着,谁知奴才刚走不久就下起了大雨……奴才知道老冯记性不好,不放心又跑回来,结果老冯不见踪影,麦子全都给冲走了,奴才因为换马蹄铁晚了一会儿,又被老爷狠狠骂了一顿,就说了老冯两句,他不服气,就和奴才吵了起来。”
他这番话语无伦次,一手紧紧拽住衣襟,另一只手拇指指甲已深深陷入肉中。
他一说完,墨非毓大步走到大厅正中,厉声道:“因为这么一点事,你就对老冯和刘大人都怀恨在心,你在送往夏吕的爆竹中偷偷放入炸药,同时制造老冯畏罪自杀的假象,将炸死刘大人的罪名嫁祸于死者,好一条一箭双雕的毒计!”
尽管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但府上仆人一听到大人被炸死,而老冯自尽只是凶手嫁祸的假象。立即嗡嗡议论起来。
“来人。”
“在。”
“把凶手带下去,严加看守,明天带回夏吕。”
“是。”
袁大海被两名卫兵押着,径直拖了出去。也不知是无可辩驳,还是恐惧过甚,他就睁大眼茫然地望着众人,一些儿言语也没有,直到被拖出大厅,才听到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冤枉。
府上仆人在沸沸扬扬中退出大厅,片刻功夫,厅中只剩下墨非毓、萧锦弘、夫人和管家四个人。
萧锦弘立于一张方桌旁,皱着眉望着桌上的茶壶,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管家和夫人站在西面靠角落的地方,也一直在小声的议论着。
“先生,凶手真的是袁大海?”萧锦弘当先打破了沉寂。
“是啊,”萧锦弘话音刚落,管家也迎了上来,“请恕老奴多嘴,袁大海这个人奴才是知道的,他平时很老实,而且就因为老爷骂了几句和老冯斗了两句嘴,他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还有那爆竹……”
“凶手当然不是袁大海。”管家还要继续说,墨非毓轻轻打断他,“真凶我已经找到了。”
管家怔了怔,似乎有太多问题,一时不知从何问起,过了片刻,才道:“是谁?”
“莫欢欢。”
“啊?”
对于这个结论,大家都吃了一惊。管家张大嘴半晌,道:“那大人为何要把袁大海给……”
“老冯之死的布局如此缜密,应该不会是府上一个普通的丫鬟能做到,”墨非毓向门口走了两步,望着斜阳下色彩浓郁的大院,“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也不可能费尽心机去害死刘大人。”
萧锦弘深吸了口气,道:“先生是怀疑,莫欢欢的背后另有主谋?”
“这只是推测,但如果真是这样,现在将莫欢欢抓起来,真凶就可能永远找不到了。”
“大人英明!”一向稳练的管家又是佩服,又忍不住有些激动,“老冯死后,官爷们就封锁了刘府,现在大家都以为袁大海是凶手,所以,这个莫欢欢一定急于把消息送出去。”
“抓到真凶之前,谁都不许走露半句风声,”墨非毓望着管家,“还有夫人房间外看门的两个丫鬟,请管家不要忘了叮嘱。”
“老奴这就去,”管家恭恭敬敬道,“大人真是心细如尘。”
此案若非墨非毓等人前来,就算衙门能查出老冯并非自杀,也未必能找到真凶,就算查到莫欢欢是真凶,也未必能考虑到背后另有主使,就算发现背后另有主使,那也一定是十天半月之后。而幕后主使一旦有喘息的机会,很可能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对于这一点,久濡官场的管家和夫人比谁都清楚,于是对几位大人再三言谢。
“大人们都辛苦了,管家,立即下去备饭,还有卫兵,也要好生款待。”
“是。”
“先生是怎么知道莫欢欢是凶手的?”
管家正要走,一听萧锦弘问这个问题,又停住了脚步。
墨非毓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都以为害死老冯的人一定和老冯有过节,有没有想过,也许情况恰恰相反。”
“为何?”萧锦弘凝神听着。
“爆竹燃放时要出现‘福禄寿喜’四个字,还要刚好炸死点燃爆竹的人,这样的技艺,除了周焱一般人绝难做出来,而夫人说过,老冯曾多次提醒大人亲自点燃爆竹,所以凶手要么在周焱这里动手脚,要么在老冯身上做了文章,如果关系不好,是很难做到的。”
“我明白了,”萧锦弘一拍大腿,“先生刚才的两个问题,拿下袁大海让凶手放松警惕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要看凶手的反应。”
“只看反应当然不够。”“墨非毓缓缓道,“本来我不该惊动凶手,不过只有让他们出来,我才能看到他们的鞋底。”
“鞋底?”
“虽然连日无雨,但因为要驮着老冯上梯子,所以那架竹梯上还是留下几个很清晰的脚印,这个莫欢欢很谨慎,她已经换了鞋。不过一个人脚的大小不会变,而且六十七个仆人中只有她穿了一双新换的鞋。”
“原来如此!”管家叫了一声,“这个莫欢欢平日少言寡语,若非大人明断,谁会想到是她。”
萧锦弘皱眉道:“这些证据会不会不足以定罪?”
“找到了凶手,要定罪就容易了。”墨非毓望着夕阳下最后一抹黯淡的霞光,“锦弘,今晚派卫兵保护夫人,防止行凶对夫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