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案件集(套装共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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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匿名警告信

马车还在向前,车厢摇摇晃晃,车轮碾过鹅卵石地面时发出独特的声音。我无法判断我们身处何方。目前为止,我们已前进了几英里路,转了好多个弯。我觉得我们不是在往北去,因为我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地势抬升,我们也没有往南穿过泰晤士河,因为马车从桥上驶过去时的声音会更轻一点,更空一点,和它在坚实的马路上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应该是往东或往西,但除此之外我就一无所知了,我们可能走的路不止一条。

“我做了越界的事,”公孙寿说道,“这意味着,我过于放纵而鲁莽。我滥用了自己的主动权,而目前看来,这样做很不合适。”

“谁这么告诉你的?”福尔摩斯问道,“你冒犯了谁?是克苏鲁或者他的某个兄弟吗?”

“不。从很多方面来说,比那更糟。请看。”公孙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今天早上,我在贝尔格莱维亚的别墅的信箱里出现了这封信。”

那张纸条上的字古雅而怪异。上面只写了这么几个字:

哎呀,公孙寿先生。哎呀!

“一封怪异的信,”福尔摩斯说道,“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他将纸条还给公孙寿,“但我觉得,它不过就是封匿名警告信罢了,寄信人也不神秘。他知道你认得他,他也知道你不会误解他的意思。”

“不需要抬头和落款,我认得这字迹。它是某个我曾经很亲近的人写的。”

“我们去多尔金的路上,你提到过你有个导师,随后你也扮演了对我而言同样的角色。我不像华生一样喜欢赌博,但我可以押上一大笔钱,赌这位导师和你所谓‘亲近的人’是同一个。”

“你的猜测完全正确,”公孙寿说道,“他和我曾经是——我想你可以这么说——同龄人。他有着超凡的魅力,野心勃勃,是个真正‘重要的人’。正是他在最初,让我窥探到了一丝潜伏在这世界边缘的可怕力量。也正是他,提议召唤这些力量来为个人所用。他向我提到了超越凡人的限制,成为富人中的富人,比国王更强大的强者。”

“说得很动听。”

“确实。你不了解他。去年年初,他突然到我家来访,那时他对我而言还是彻底的陌生人。他不请自来,进了我家,坐在我的客厅里,几分钟内,就让我……我觉得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词就只有‘被迷住了’。他身上有某种东西,他说话的方式,他的声音……”

“怎么了?”

“我没法解释。他告诉我一个计划,这个计划能让他及他属意的任何人超越其他人类的地位;此外,按他本人的话说,还能‘在群星之间行走’。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异想天开的神经病。甚至当他开始提起旧日支配者、长老神和克苏鲁的时候,通常我会将这些话当作毫无意义的胡说八道,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却觉得很有说服力。当然,我要求他证明他说的话,他说他不能提供证据,当时还不能。他想从我这儿获得的是他没有的东西:钱。”

福尔摩斯笑出声。“所以这个聪明而迷人的家伙想要的是现金。这么自命不凡的谈话,结果不过是像普通乞丐一样,毕恭毕敬地来找你要钱。”

“在我看来,不过是些小钱罢了,但足够让他去海外旅行,寻找各种秘密材料和手工艺品。我给他写了一张支票,而后的几个月里,我都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听到任何这位绅士的消息。”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你都在想,你肯定再也不会见到他或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了。”我说。

“哦,不,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而他终于归来之后,就给我看了我想要的证据。”

“他把你带到博斯山?”福尔摩斯说道。

“不,是某个更靠近的地方。在那儿,我亲眼看到人类无非蝼蚁,渺小而无关紧要。我们追求的一切,什么都算不上。与万古不灭的旧日支配者可怕而冰冷的威仪相比,我们的生命毫无意义。但我新认识的这位朋友及导师劝解我,说一切可以变得完全不同。当我完全被他说服,致力于实现这一目标之后,我们便开始将他的计划付诸行动。”

“沙德维尔的谋杀案。”

公孙寿点点头。“而这便让你,福尔摩斯先生,走上了舞台。我了解了你超凡的才能之后,就觉得你也很适合加入我们。但我的同伴却并不怎么乐意,他现在已经知道你也被卷入此事了。在他看来,我犯了个错,我越界了。而后果,将会很严重。”

“你有影响力,有资源,还有你自称的实用主义,为什么你不能保护自己以对抗这位绅士的恶意?为什么我非得参与不可?”

“因为,如果只有一个人,即使是我也未必能获胜;”那位中国人说道,“而如果有像你这样的人帮助,那么,我就有了赢的机会。”

“那如果我不想帮你呢?如果我觉得你卑鄙可耻,你现在的困境不过是咎由自取,完全是因果报应呢?”

“完全正确。”我说。

“我很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公孙寿说道,“很明显,我未能获得你的喜爱。但是,我付的钱值得你压下自己的厌恶,在我需要之时前来帮助我。高价。说个数字。加倍。三倍。加个零。我能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福尔摩斯先生。你再也不需要工作。”

福尔摩斯咯咯笑了起来。“假如你提到的钱不是从非法活动中大量赚取的,那倒挺诱人。可惜不过是脏钱罢了。”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绝望吗?我不得不像这样乞求另一个人的怜悯。”

“或许你该告诉我你的敌人是谁,”我的同伴淘气地说道,“给他一个名字。他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我应该想会会他。”

“如果你认得他,就不会这么说了。你觉得我冷酷无情?与他相比不值一提。那张纸条上虽然写的是‘哎呀’,但同样也意味着‘恐惧吧’。感觉是一样的。现在看来,我根本不该表现出要与他撇清干系的意思。现在他就——”

此时马车突然慢了下来,车轮的吱嘎声和马蹄的踩踏声都渐渐停下来,归于寂静。

“怎么回事?”公孙寿说道,“我给马车夫的指示明明是让他一直走,到我让他停下来为止。”他敲了敲前窗,与外面的马车夫说话:“为什么停下来?堵车了?”

没有回答。车厢蹦了一下,有点向一边倾斜。接着它又弹回原处,我们听到一阵脚步声,是那马车夫匆匆跑开的声音。

公孙寿拉起前窗的车帘。驾驶座上空无一人,鞭子横放在座位上。拉车的马都无所事事地站着。他猛地拉开车门。

“你要去哪儿?”他冲着街上大喊,“喂!塞克!你怎么敢!我要吊销你的执照。等我解决了你,我让你连挖煤的工作都找不到!”

马车夫塞克的唯一回答,就只有一句含含糊糊的“抱歉,先生,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这话还是他隔着大老远说的,随后他便加快了本已很快的跑步速度。

“他跑了,”公孙寿说道,“把我们留在这儿。这粗鲁无礼的家伙。这完全不像是塞克会干的事。到底是什么让他——”

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像最后一块拼板放入了拼图里。“哦不。”他呻吟着跌坐回座位中。突然,他的全部自信都像是消失了。“哦,不,不,不……”

“别哭哭啼啼的,公孙寿,”我说,“打起精神来。看在上帝的分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看在上帝的分上。不。别提上帝。我没法相信。这不对。这不公平。”

“华生,”福尔摩斯突然变得惜字如金,“我觉得我们正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怎么会?”我说,“还有,我们到底在哪儿?”

我四下环顾。我们停在一座桥的拱道下,一条铁路的轨道横贯这条巷子,两边则是一排排不知名的工厂。在我们上方和两边,除了黑暗而潮湿的砖石外什么都没有,灰浆上布满了点点苔藓。我的视野之内没有任何活物,除了一只肮脏的黑猫,就在我看向它的时候,它发出嘶嘶威吓,接着便转头跑掉了。一辆货车从我们头上轰隆而过,车轮振鸣,车厢哐当直响。

这是个偏僻的地方,但这里毕竟是有六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中心的某条后街,比这里更糟糕的地方可不少。我们应该离某条主路不过一百码,不太可能荒无人烟。

公孙寿依然烦躁不安,我们劝也没用。按道理说我们眼下的困境不该让他如此焦虑。我对福尔摩斯说道:“如果我们有危险,显然也不该在这里。我们周围没有任何人。只要我们当中有人能出去,控制起马车,我很乐意承担这个——”

“不!”公孙寿说道,“留在车厢里。在里面更安全。”

“别傻了,”我对他说,“就算我们会遇上埋伏,这样坐在车里傻等也没有意义,尤其是现在我们完全可以再次上路。此外,我也没有看到外面哪儿能藏匿袭击者。”

“这是因为他们可以藏在任何地方。”公孙寿说道,“黑暗之中的任何地方,他们都可能藏匿其中。而这就是我们得留在这里的原因。”

“荒谬。”我不顾这个中国人的反对,准备走出车厢。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让我留了下来。此人抓得这么紧,只能是福尔摩斯。

“或许我们最好按公孙寿说的做。”他说。

“我决不,”我表示,“我不会听他的命令。坐着一动不动怎么可能会更安全?假如我在阿富汗真的学到了什么,那就是静止不动会让人变得脆弱不堪。”

福尔摩斯竟然选择了被动,而不是采取行动,这让我很生气,于是我甩掉福尔摩斯的手。此时我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直接的威胁。我们所处的通道大约十五米宽,我们处在通道正中,两边的道路都是空着的。那座桥桥墩的阴影非常狭窄,藏不了人。在我们头顶上,也没有窗子俯瞰我们,否则倒是有可能藏匿狙击手。只要我能让马儿跑起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到有人的马路上。

当我抓住司机座位的椅背,想爬上去时,我的眼角似乎瞥见了什么东西在动。是个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就在通道墙壁边上,紧挨着地面。我猜是那只流浪猫,它终于克服了对马车的警惕心,又跑回来了。那黑色的东西展开又缩回去,非常像猫科动物的尾巴。

我又看了一眼,视野中却完全没有黑猫的影子。倘若我刚才确实见到了什么东西,可能也不过就是什么无害的小东西动了一下。或许是一张废纸,被风吹起来了。

我坐上座位,拿起缰绳。拉车的马突然很紧张,发出嘶嘶的声音,用前脚的蹄子不停踩踏地面的鹅卵石。我发出安慰它们的声音。“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熟悉的车夫,”我对它们说道,“你们忍一忍。我会尽量好好赶车的。”

马儿们的耳朵竖起,脑袋不时左右转动。它们似乎很想尽快上路。我拿起鞭子,正准备轻轻地往它们的后半身抽下去,此时公孙寿突然叫喊起来,那完全是一声尖叫,几乎可以算得上歇斯底里的哀号。“它们出来了,”他说,“你感觉不到吗?老天啊,它们出来了。”

我四下张望,完全看不到他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们附近什么人也没有。我的身前身后都没有任何遮蔽物,此处只有我们。他怎么可能在车厢里看到我在外面看不到的东西?

但接着,一个桥墩的阴影明显移动了。

它看起来像是从通道的墙上挤出来的触须,一直探向马车。黑暗的缎带伸到马车前,而我则立刻感觉疲惫涌过全身,我的心灵和身体都变得虚弱无力。力量从我的四肢中抽离。头晕目眩的感觉席卷了我。我没法动弹,也没法去看那移动的黑色物体。鞭子在我手中耷拉下来,重得仿佛铅管一般。

那些马也受到影响,不再急于离开此地,它们似乎完全安于被套上索具,就这么站在原处,垂着脑袋。我心里有一部分知道,我必须激励自己,必须抵抗就这么逗留下去的诱惑。但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何必费这徒劳的力气?就这样看着阴影继续扩展延伸好了。我觉得它很有吸引力,仿佛催眠,在它那开花般的绽放之中,潜藏着危险的美。纯粹的空虚化作实体,探出它的触手,将我搂入它的怀抱之中。

从对面墙壁上渗出了第二片阴影,而后,从通道顶上降下第三片,它那细小的黑色手指仿佛怪异的钟乳石一般垂下。现在我已加倍、三倍地不愿逃离此处了。一切似乎都不可避免地被蒙上了疲惫感。我甚至有些怪异地觉得,即使是被一个阴影触碰到了,也没什么不好。它们放射出一种寒意,但那种寒意带着麻醉之感,让人失去知觉,就像是醚。又好比人踏入冰湖,起初会有一阵颤栗,但随后,便是丧失感觉带来的极乐。

我处于这种麻木的状态中,几乎意识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除了我和那些渐渐渗透的流动的阴影之外,什么人也没有。我甚至没有察觉,直到福尔摩斯设法从车厢里逃出来,爬上车夫座,坐在我身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费力,精疲力竭,简直好像他刚跑了十英里越野赛跑。他牙关紧咬,眉头也因为注意力集中而紧锁着。阴影吸走了他的生命力,但他拒绝屈服,以他仅剩的最后一点点能量与之对抗。

他从我手中接过缰绳和鞭子。他抬起鞭子抽右边那匹马的身侧。那头牲口因为鞭子给它带来的刺痛而瑟缩。而这似乎让它重新凝聚起了活下去的意志,将疼痛与前进的命令联系在了一起。它的腿抖动起来。福尔摩斯又抽了一鞭,马向前走了出去。另一匹马也想起了自己与它一致的职责,同样照做了。

就这样,马车以极折磨人的缓慢速度动了起来。

然而,阴影依旧笼罩着我们。它们黑色的触须贪婪地拍打着车厢两侧,还卷上了我和福尔摩斯的大腿。我不想直视它们的黑暗深处,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无法移开视线。我的双眼不可自抑地望向深处某个可见的形体。看不真切,就像你望向浑浊的水面,隐约能见到的某种东西——某种变化多端又包罗万象的东西,某种可怕的东西。它是不定形的。它翻搅着,卷动着,就像烟。但它又很实质化,它有光泽,肉质丰满。每一秒之间,它似乎都在重塑身形,不断演化,泛起涟漪。眼睛。它有眼睛。几十只眼睛。它们或是眨动,或是眼珠转动,或是死死盯着我。它们在望着我。它们能看见我。它们渴望着我。它们想要吞噬我。

当时我可能发出了尖叫。我记不清了。我只能记得福尔摩斯又重复了一遍让马跑起来的动作——让它们跑得快些——用鞭子一次又一次地抽打它们,而它们吃力前行的样子,就仿佛顶着一阵强劲的逆风。整段插曲都如同噩梦,在那种梦里,你竭力想从一个恐怖之物前逃走,双脚却深陷在流沙之中,无法移动分毫。

在车厢里,公孙寿已进入了彻底狂乱的状态。阴影从车厢两边沿着门缝渗透进去。他咆哮着,身子四处乱撞。我可以想象他是如何被阴影那仿若星云团一般的触须卷住,徒劳地想挣脱它们的束缚。

马车缓慢向前挪动,越来越接近通道尽头,接近那炫目的日光。与此同时,我也终于将自己的视线从隐藏在阴影中的存在上扭开了,尽管我的双眼还在不断无法自抑地想要转过去看它。那个东西是起源。它们都是从它身上延伸出来的,是它探入这个世界的肢体。它控制着它们,用它们来让它的猎物落入陷阱。它的胃口就像它的外表一般丑恶。它没有嘴,也不需要这个器官。它会吸吮。它会吸收。它会将猎物包裹。被它摄取恐怕是所有死亡中最为恐怖的,因为人的情感,人的精华,人的整个自我,都会被它纳入其中,就像水蛭吸食鲜血一样。

马的前半部分已离开了通道的晦暗之处。阳光洒在它们带着汗水的背部,延伸到它们的尾巴上,而现在,到了福尔摩斯和我的脚边。影子像被烫伤了一般,猛地收了回去。而对我们而言,阳光仿佛有着净化的作用,就像一阵温暖的春日和风。落在我们身上的阳光越多,我们的神智就越是清醒。阴影被它们击退了,正如塔奥的蜥蜴人被他们洞穴之家外的阳光击退一般。一条黑暗的触须伸出通道的阴影之外,它的顶上立刻蒸发般地消失了,它剩下的残肢则像是极为疼痛一般缩了回去。

终于,福尔摩斯和我总算摆脱了那条可憎的通道,两匹马也找到了快速的步伐节奏,它们立刻撒开腿跑了起来,热切地想要远离那座桥。已经不需要再抽鞭子了。福尔摩斯只需要猛抽缰绳,让它们继续跑下去就行。

我扭头往身后望了一眼。马车上还挂着一些阴影触须的碎片,但它们正在消散,在稀薄的空气中渐渐消失。而在通道里,阴影本身也慢慢缩回了它们原本潜伏着的暗穴之中。就在我看着的时候,这座铁道桥变回了它原本的样子,不过是一座砖砌的建筑,支撑着大东部主线靠近它的终点站利物浦车站的一小段铁路。无论以何种客观标准来看,它现在的样子都极为普通。

我们逃出来了。我们自由了。

那为什么公孙寿还在尖叫?

福尔摩斯拉紧缰绳,让我们的车重新停了下来。车厢前后晃动,公孙寿在用他的母语号叫。我从前窗看到了他。阴影的触须缠在他身上。即使它们现在已从源头分离,在车厢内依然有大量缺乏光照的空间,足以让它们继续活动。

福尔摩斯和我迅速跳下马车。我们两人同时拉开车厢两边的车门,让更多阳光照进去。这摧毁了剩下的那些阴影,只留下公孙寿在座位上翻滚身体,他不再被险恶的阴影怀抱缠绕,但因惊吓过度抽搐不已。

我抓住他,将他拉出车厢,福尔摩斯在一旁搭了把手。我们让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的体重就像个孩童,而原因显而易见。他整个人萎缩了,缩到了原来的一半大小。他身上的套装,原本是量身定做的,现在却挂在他身上,好似一只麻布袋。他的上衣领子对于他现在那秃鹫般骨瘦如柴的脖子来说,显得大了好几个码。他的牙齿就他现在的嘴来说,显得太大,而他的眼睛,似乎也要鼓出眼窝。

他呻吟着,双目圆睁,嘴里含糊地说着些胡言乱语。他还活着,但在我看来,已经活不久了。他的脉搏跳动得很虚弱,时断时续。很快,他就会心脏骤停,而我没有任何方法能阻止这个进程。

“公孙寿,”福尔摩斯说道,“公孙寿,和我们说话。你得帮我们。那些阴影到底是什么?它们从哪儿来?谁把它们派来的?谁制造了这个陷阱?要是你希望这罪犯得到审判,你就得告诉我们。”

“福尔摩斯,他已经失去意识了,”我说,“他听不到你说的话。他只剩几口气了。”

福尔摩斯还在继续。“公孙寿,我要求你听我说话。把你的精神集中在我的声音上。你即将去的地方让你不必再担心被人报复。你不用再害怕你那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所以,说出他的名字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快,朋友!说出来,趁你现在还能说。”

这曾经是公孙寿的垂死生物浑身皱缩,竭力想要回应。他的嘴唇和舌头竭力想在他不堪重负的肺部制造的喘息之间组织起词语,福尔摩斯把耳朵凑过去,结果却是徒劳。公孙寿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完全没能揭露将他谋杀之人的身份。他吐出的只有最后的一丝气息,而后,公孙寿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