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院版编者导言本诺·埃德曼(Benno Erdmann)
《导论》不同种类的文本构成,要求对这部短篇作品的起源做出研究。我们对这个在著作完成之后的规划的外在历史和内在历史所拥有的各种各样的说明,使得有可能做出这样一种文献史研究。然而,那些说明部分地出自非透明的源泉;此外,它们中的一些形式不怎么清晰;最后,某些形式需要一种出自《导论》为之服务的目标的解释。
在这样的情形下,《导论》的一部外在的历史就无法写了。因此,这里只能记录下这部著作的零碎的,因而也是死的材料。
即便是这样一种材料搜集,也需要一个标准:什么可以拿过来作材料。《导论》按照康德的意向应当完成的任务的轮廓提供了这个标准。
康德宣称:《纯粹理性批判》“始终依然是基础,《导论》仅仅作为预习而与之相关”①。它的简短阐述提供了批判在著作完成之后的规划,“它如今可以按照分析方法来安排,而原著本身则不得不绝对按照综合的教学法来撰写”②。“借助它,人们就能够概览整体,逐一审查这门科学关键所在的要点,比在该著的最初文本中所能做到的更好地处理阐述上的某些东西。”③
我们不得不推论,那种概览性是这样来达到的,即避免[主要]著作的详尽性,这是就这种详尽性的根据在于科学自身的[综合方法],而不在于陈述而言的。④逐一审查要点的可能性是这样获得的,即分析方法允许把“形而上学的兴衰,从而其实存,就完全取决于”其解决的课题……分为“四个问题,逐步地予以答复”①。最后,康德宣称对主要著作的一些章节的陈述不完全满意,因为[这里是在陈述中的]“某种详尽性妨碍了清晰性”②,它们能够被陈述得更为清晰。
康德宣称,他本来是能够给予他在主要著作中的陈述以通俗性的③,尽管它的材料肯定不属于自身就通俗的材料。④但是,“一种备受赞颂的、人类必不可少的知识”亦即形而上学的实存“惟有按照最严格的和学风严谨的规则才能形成”,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随之有通俗性,但通俗性却绝不可以构成开端”⑤。
通向通俗性的一个普遍步骤在于这里所运用的分析方法。因为这种方法“简化了工作,在这件工作中,普遍的考察不仅被运用于事实,而且甚至从事实出发,而在综合的方法中,事实就必须完全抽象地从概念中派生出来”⑥。一个特殊的要素例如包含在总问题的引导性表述中,康德最初“为了通俗性起见,……把它表达为关于出自纯粹理性的知识的问题”⑦。正是在这后面,也有反复的诠释和提示①,以及嵌入这部作品的发展史阐述。
当然,对象的本性给通俗性划定了狭窄的界限。《导论》应当是预习②,但不是为学生用的,而是为未来的教师用的。③因此,“谁认为我当做《导论》放在一切未来形而上学之前的这个规划本身还是晦涩的,他就可以考虑一下:并不是非要每一个人都来研究形而上学不可”④。
前面,《导论》被理解为一个统一的整体。这里不是研究我们的文本多大程度上在其具体的组成部分中同等地符合这种理解的地方。⑤只是还有必要指出的是,也有针对同时代的误解的批判性阐述不仅附在这部著作上和编织进导论,而且也包含在这个真正的上下文中,部分地采用注释的形式。
从这些观点出发就清楚了,下面列举的材料在多大程度上提供了文本外在历史的素材。我按照编年史的顺序转录它们:⑥1.出自1779年1月康德致赫茨(M.Herz)的信⑦:
一段时间以来,在某些闲暇之时,我总在考虑一般科学中,尤其是哲学中的通俗性的原理(在那些能够使用通俗性的科学中,这是不难理解的,因为数学并不是这样的科学),而且我相信,不仅能够从这个视角出发规定另一种选择,而且能够规定一种与哲学所要求的、毕竟总是作为基础的循规蹈矩的方法完全不同的秩序。
2.出自1781年5月11日后康德致赫茨的信①:
……感谢……您……优先考虑对我这个作品[《纯粹理性批判》]进行真正的研究,我一开始只能指望在为数不多的几位读者那里发现这样的努力。……因为人们不能指望,思维方式一下子就被引导到至今为止完全不习惯的轨道上来,而是需要时间来事先在其旧有的进程中,逐渐地阻滞它,并最终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它转入相反的方向。……但是,谁只要清晰地认识到形而上学不仅现在,而且历来所处的境遇,他就将在粗略的通读之后,已经认为值得花费力气,至少值得以这种处理方式,把一切搁置不顾,直到这方面的问题完全澄清为止。这样,无论我的作品命运如何,都只能在人类知识的这个与我们关系最为密切的部分中造成思维方式的完全转变。就我这方面来说,我……任时光流逝,以便达到一个能使我完全感到满意的完善认识。我也达到了这样的认识,以至于……现在,虽然我有时也很想作一些小小的补充和说明,但在主要问题上,我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要改动的地方。……这种方式的研究总是困难的,因为它包含了形而上学的形而上学,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曾经计划把它写得通俗一些。但是,由于必须对地基进行清理,在通俗性这一点上,一开始就做得很差劲,尤其是因为必须根据其所有的接合点,对这种知识的整体进行考察。若不然,我就可以仅仅从我在纯粹理性的二论背反这个题目下讲述的东西开始。这样做,就能够讲述得很成功。①……然而,学校必须首先获自己的权利,然后,人们也能够发现,自己是为了讨好世人而生的。
3.出自1781年6月8日康德致比斯特尔(Biester)的信②:
这部著作[《纯粹理性批判》]虽然是我多年来深思熟虑的结果,但却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用现在的这种形式写成的;因此,有时会遗留下一些疏忽或者仓促的文笔,有时会遗留下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我不能为了精雕细琢行文使它易于理解,而长时间地延误这部著作的出版。因为就事情本身来说,我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最好等到读书界的评判指出了显得需要加以说明的地方时,我再加以说明(今后,我少不了要做这样的事)。……因此,我必须毫不犹豫地完成这部作品。我也不认为自己想要收回某些已经写出的东西,但有时需要做出一些说明,这样做,是有益于这件头等大事的。
4.出自1781年8月5日哈曼(Hamann)致赫尔德(Herder)的信③:
一星期前的今天④,我在早上收到康德的一本包装起来的样书[《纯粹理性批判》]。……康德想也为外行出版他的《批判》的一部通俗撮要。
5.出自1781年8月11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J.Fr.Hartknoch)的信①:
康德谈到他许诺为外行编写的他的《批判》的一部通俗风格的撮要。最亲爱的朋友,我很期望您不要吓退,至少不要让人觉察对他漠然,而要显得关心他今后的著述,仅此而已。至少,他是出于诚心对待您的,而且自诩他的著作越久,就将获得越多的读者。米迦勒节博览会的进展将给您以说明②,也许给您以机会——例如向他要一本较短小的通俗作品来补偿您,并且用纯葡萄酒让他一醉,或者鼓励他写一本更符合读书界口味的小书;因为这本书对大众来说太抽象、太昂贵了。
6.出自1781年9月14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③:
康德的样书[《纯粹理性批判》]已分送,作者曾向我保证您还应当有简短的撮要。……我差不多相信曾冒犯了的康德④向我保证,他的撮要只会有很少几个印张。不过,如果事情达到这一步,请您告诉我。……我的狂飙突进取决于休谟译本的出版⑤,取决于康德的工作的完成。
7.出自1781年9月15日哈曼致赫尔德的信①:
从[对我的空无价值的变迁和日常的生活进程的]厌倦中,恰恰不能为我未来的著述做一个有力的占星。我未来的著述取决于两种情形,亦即休谟的译本和康德完成他那篇幅较大的著作的撮要。我需要这个撮要,为的是尽可能完善地理解它。这项工作据说只有几个印张。这个简本与volumen corpulentum[宏篇巨著]一样对我是个问题。至少,我把让人畅所欲言视为我的义务。
8.出自1781年10月23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②:
康德的作品怎么样了?手稿已经完毕并在制作中吗?一些人说,而且他自己也说,这是《批判》的一个撮要;与此相反,另一些人说,这应是关于形而上学的一个读本,这也出自他自己之口。③请就您所知告诉我,且一旦出版,样书到手,也请想到我。
9.出自1781年11月19日哈特克诺赫致康德的信④:
至为尊贵的阁下,已收到8月18日的来信。……如果现在如我毫不怀疑的那样,《批判》的撮要已经就绪,则我请求把它寄给印刷大著的印刷商哈勒的格鲁内特。但我请求手稿一旦寄出就惠告我。
我希望惠顾,您还将把《道德形而上学》和《自然学说的形而上学》提供出版,因为这属于您的计划的完成,并构成一个整体。①
10.出自1781年11月某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②:
我所期待的第二件事,就是康德的撮要或者教科书。对于它们,我至少期望知晓,作品是否已经在印刷,以及此事什么时候会完毕。我现在阅读他的《批判》已是第三遍甚或第四遍。——我期待最好的锁钥于新书,并因此而请告知我它的开始和进程,您是否已经在出版社拥有它或者您将什么时候获得它。
11.出自1781年12月8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③:
我在看到休谟的新译本之前,将不可能从事写作,而且我只是想让康德畅所欲言,期待他的撮要或者读本。④
12.出自1782年1月11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⑤:
康德在研究道德形而上学,我不知道给哪家出版社。他也想临近复活节时完成那部小作品。
13.1782年1月19日,在《格廷根学报副刊》(第3期, 40~48页)发表了《纯粹理性批判》的格廷根书评(伽尔韦—费德尔),康德在《导论》中(372~380页,本书边码)把它当做对《批判》在研究之前就下判断的样品来讨论。
14.出自1782年2月8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①:
祝新的出版社②给您带来好运。我更为关切地期待着《批判》的短小附录。
15.出自1782年4月21日哈曼致赫尔德的信③:
我很高兴地读了《纯粹理性批判》的格廷根书评。谁会是作者呢?似乎不是迈内斯(Meiners);我根本不知道费德尔。在这里,人们在猜这两个人。作者据说对此极为不满;他是否有根据,我不知道。我觉得它是缜密的、真诚的和得体的。这一点是肯定的,即没有贝克莱就没有休谟,就像没有休谟就没有康德一样。……我的意思还总是要关于批判的要素论的最后一章写些东西,涉及神学。也许,在这段时间他的《一种尚待写作的形而上学的导论》将问世,作为他的宏篇原作[《纯粹理性批判》④]的核心和明星,据说他正在写作。
16.出自1782年8月11日哈曼致赫尔德的信⑤:
康德……大概在忙于他自己的耳语忏悔或者纯粹理性的造物。
17.在1782年8月24日,《纯粹理性批判》的书评(埃瓦尔德)在《哥达学报》发表,康德在《导论》最后一节以这里恰如其分的话记起了它:“出自这样一些[缜密的]理由而推迟了的判断的一个例证,我直到现在才在《哥达学报》上看到。”①
18.出自1782年8月25日哈曼致赫尔德的信②:
已开始我的《在神右方或者一个形而上学家的书信体补遗》。……第五封[信]大概可以谈到康德。关于他我听说,他已经让人誊写他的新论著,据猜测将涉及格廷根评论家,但看起来是以另一个书名,不是我告诉您的应当续写的一种形而上学的导论。
19.出自大约1782年9月11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③:
我以[《在神右方》]的第5封信谈到《纯粹理性批判》。我重新研究了它,除了它将在这个米迦勒节博览会出版的消息之外,我等待着注释,我要从中得出真正的题目。因此您看到,我恳求并等待着第一批样书中的一本……。我听说,康德在《哥达学报》第68期如愿地被评判了。别忘记……有机会给我《批判》的我还缺少的印张,满足我对新的附加的急切盼望,我听说,康德已经誊清了。
20.出自1782年12月21日哈曼致哈特克诺赫的信①:
我急切地盼望着康德的《导论》。
21.出自1783年4月15日普莱辛(Fr.V.L.Plessing)致康德的信②:
哈曼先生从哥尼斯贝格告诉我,您所说的《导论》已经出版。
22.出自1785年10月8日哈特克诺赫致康德的信③:
我虽然知道,他[哈勒的印刷商格鲁内特]长时间地既耽误您的《导论》,也耽误您的《道德形而上学》。
23.出自1783年10月8日康德致伽尔韦的信④:
我也坦率地承认,在开始时,我并没有指望我的著作[《纯粹理性批判》]会这样迅速地受到欢迎;因为为此目的,材料的搜集……并未被充分按照普遍的可理解性撰写出来,为此大概还需要几年时间。……一大堆不熟悉的概念和一种更不熟悉的、尽管如此必然相伴而来的新语言必然造成的最初的头晕目眩将会消失。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问题将得到澄清(也许,我的《导论》能够有助于此)。这些问题将会给理解其他地方以启发,当然,有时候还需要我这方面作出一些说明……
您提到,缺乏通俗性是人们能够对我的著作提出的一个公正的指责,因为事实上任何哲学著作都必须是能够通俗化的,否则,就很可能是在貌似深奥的烟幕下掩盖着连篇废话。……不过,达到如此高的研究是不能以通俗性作为开端的。只要我能够使人们在适合学院使用的概念中同我一起用那些未开化的表达方式走上一段路,则我早就已经想(但其他人将在这一点上已经更为幸运)制定出有关整体的一个通俗且毕竟又透彻的概念了。对此,我本来已经有过这样的计划。显然,如果我们只能把读书界的富于鉴赏力的部分当然不参与研究的那种洞识向前推进,当这种洞识从其黝黯的作坊里走出来,已经仪态万方,不用害怕那部分读书界的判断了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叫做糊涂蛋(懒汉博士)了。
24.出自1783年8月16日康德致门德尔松的信①:
康德谈到迅速写成他的《纯粹理性批判》,并继续说:时至今日,我对当初的这个决定仍不感到遗憾。若不然,为了通俗性而长期拖延下去,很可能整个作品就彻底完了,因为后面这种错误毕竟会被逐渐取消的……。尽管我并不缺少说明任何一个难点的手段,但是,在写作的过程中,却不断地感到与清晰性同样互相矛盾的负担,感到展开了的广阔性打断了联系。因此,我放弃了这种说明。假如像我所希望的那样,我的命题依照次序逐一受到攻击,那么,我将在以后的一篇论文中补加上这一说明。……不过,在这之前[在对这种著作的命题进行一种希望符合计划的审定之前],我还想按照上面所说的批判原理,像一本手册那样,尽可能简练地……逐渐撰写一部形而上学教程,并且在一个不太固定的、也许比较晚的时候把它完成。
25.出自1984年2月17日康德致约翰·舒尔茨的信①:
得知阁下已经准备把自己对《批判》所做的详细的、同时也是通俗的研究交付出版,……这使我感到非常愉快。我虽曾打算把一些东西提供出来,供您选用,看是否对您的意图有些用处。我觉得,这些东西将有助于防止误解,在某些方面,也有助于使我的著作更易于理解;然而,外来的和内部的干扰,再加上市场出现的小毛病,多次打断了我这个意愿的实现。现在我倒希望,那些东西不要对您的著作发生影响,因为这样可以使您在处理从对整体的通盘考虑中得出的思想时,能够保持更大的齐一性,因而也就保持了独特性。……
又及:由于我现在有希望读到您的著作的打印稿,所以我荣幸地就此以至为恭顺的感激寄还交给我的散页。
在舍费尔(Scheffer)的遗著中,发现了两个对开印张,包含着康德为《导论》的批判性结尾一章的前期准备(参见《康德全集》,第Ⅳ卷,372~373页)。这两个印张的第一个相应于《导论》第375页第27行到第380页第2行的论述,但没有对《导论》第376页第21行的注。然而,它却提供了相对于刊印文本的众多变体,确切地说不仅是正写法的和标点符号的差异以及在强调词和时而的简写中的差异,而且也有文风的背离。实际上看起来,它所提供的不是直接的付印稿样,而大概是一份事后修正了的付印副本。第二个印张显而易见包含着同一章节的阐述的最初稿样,连带一些在我们的文本中缺少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