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美丽求助

张新阳一个人站在窗前，静静地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时，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新阳哥哥！”一个清秀又略带羞涩的女孩出现在了门口。

张新阳回头，见是程美丽。她还是穿着一身校服，手里提着盒饼干，正怯怯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张新阳说：“是美丽呀，快进来，快进来，坐吧。”

美丽进了门，但并没有坐，她把手中的饼干放在了床头，低声细语地说：“新阳哥哥，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张新阳把床头放着的牛奶、水果、饼干全都放在了一块儿说：“你这是干啥呢？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一会儿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早晨上学吃。”

美丽没有看那些东西，只是低声问：“新阳哥哥，伤还疼吗？”

张新阳笑着说：“没事，划破点皮而已。”

美丽说：“我知道是舅舅干的，舅舅已经让公安局带走了，听说要坐牢。姥姥每天在家哭，妈妈也在偷偷抹眼泪……”美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了，最后声音里有了哭腔。

张新阳知道程美丽这次来的目的了。但他并不想原谅李顺这个无赖，就是这个家伙，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他常想，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注定走不远，一个轻易忘掉仇恨的人也注定会再次受到伤害。他没有理由去原谅李顺。

美丽看张新阳没有说话，又鼓了鼓勇气说道：“新阳哥哥，你能原谅舅舅吗？”说完，便睁大眼睛，看着张新阳，似乎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张新阳问：“美丽，是你妈让你来的吧？”

美丽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不想看着姥姥每天哭得那么伤心，姥姥最疼我了，她和妈妈都有心脏病，我怕姥姥受不了舅舅坐牢的打击……”说着，美丽哭出了声。

张新阳说：“美丽，我原本也就没想着和李顺计较什么了，这事就此打住。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程美丽的眼睛亮了一下，紧紧盯着张新阳，等着他把话说完。

张新阳继续说：“美丽，你是高中生，多少也学过法律。这是刑事案件，即便我不追究民事赔偿，可刑事责任，司法部门还是要追究的，这我也无能为力。”

美丽听了张新阳后面的话，眼睛里的光瞬间暗了。昨天晚上，舅妈几乎是哭着求自己的，警察和舅妈说要赔偿5000元的医药费，怎么也要判李顺三五年。要真这样，舅舅家的天就塌了。妈妈说张新阳对自己印象不错，自己求求张新阳也许还有些希望。

姥姥拉着她的手边哭边说全靠她了，她从来没有见姥姥哭得那么伤心，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这么重大。就这样，她才鼓起了勇气，决定来求张新阳。

张新阳看程美丽不说话了，就又对她说：“美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大人们操心的，不关你啥事，你先回去吧，现在正是冲刺用功的时候，不要让这些事分心，好好复习功课。我也给你交了底了，什么医药费和赔偿之类的我就没打算要，至于将来法院怎么判我也左右不了。你能做的也全做了，回去把这情况告诉你妈妈，好吧。”

美丽听完抬头看了张新阳一眼，又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怔怔地站了起来，忽然扑到了张新阳怀里，紧紧抱住了张新阳，说道：“新阳哥哥，求求你了，你要答应了，我做你女朋友，我给你……”

张新阳没有想到美丽会这样，他愣了愣神，随即一把推开了美丽，沉下了脸说道：“程美丽，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胡闹。谁教你这么干的？”

程美丽脸涨得通红，低着头站在那儿再不作声了。张新阳让这个小女孩给惊住了，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生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程美丽，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为你那个无赖舅舅值吗？你今后还有大好的前程，有你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美好生活。你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你要为自己负责，要为将来负责。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样子？你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这么干，你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美丽靠在墙边，手不停地抖着，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由通红变成了煞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张新阳看着浑身颤抖、泣不成声的美丽，他的心又软了下来，他走到她跟前，把一包手帕纸递给了美丽说：“美丽，别哭了，我说得有点重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承受着本不该你这个年纪承受的压力。我只想告诉你，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自重、自爱、自强，我们虽属于家庭，更属于我们个人，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好，要为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幸福而活着。我们可以选择牺牲，但要为值得的事而牺牲，懂了吗？”

美丽抬起头看看张新阳，先是使劲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新阳哥哥，我错了，我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和男同学拉过手，更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妈妈和姥姥是我最爱的人，我不想让他们那么伤心，她们都有病，我要是失去了她们，就只剩我爸一个亲人了。”

张新阳转身在地上踱了几圈说：“美丽，我答应你，我想办法让警察不立案，但我要说的是，我原谅他不是因为你求我，而是我想让你永远记住这件事，永远不要走错路，永远做自己灵魂的掌舵人。我希望我的原谅能换来你美好的前程，希望你做一个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我做的选择是我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对你的可怜和同情。”

美丽呆呆地看着张新阳，好久之后才说道：“新阳哥哥，我懂了。谢谢你！”说着，朝张新阳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新阳把饼干、牛奶、水果都塞到了美丽手里，说道：“回去吧，好好用功，明年一定要考个好大学。”

美丽再次流下了眼泪，脸上满是崇敬和感激。张新阳拍了拍美丽的肩膀，把她送出了病房。

冯媛媛带来了热乎乎的鸡汤面，推门就冲张新阳喊道：“那个小女孩是谁呀，怎么从你这儿哭着走了？”

张新阳打开了保温桶，闻了闻说：“鸡汤面？太香了。媛媛，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冯媛媛问：“别贫嘴，问你正事呢？”

张新阳说：“她？程三三女儿，程美丽。”

冯媛媛又好奇地问道：“她来干什么？”

张新阳说：“给她舅舅说情呢。”

冯媛媛使劲盯住张新阳的眼睛问道：“哎，我说张新阳，你不会是占了人家小女孩的便宜了吧？”

张新阳说：“别开玩笑啊，你啥帽子都敢给我扣，我还要脸呢。”

于是，张新阳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冯媛媛。冯媛媛听完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姑娘还挺有心机的啊，换了我，不敢想，也不敢干。”

张新阳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人的性格都是环境所造就的，一个很好或很不好的环境，都能激发出人更大的潜力。”

冯媛媛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怎么办？真的原谅李顺了？”

张新阳摆了摆手说：“原谅？李顺原本就是个垃圾，我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儿。这次我就放他一马，我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了程美丽，不想让她看到太多的世态炎凉，也不想让她轻易放下自己的尊严。出卖自己是困境中的人常做的选择。也许我的这个举动会改变她的命运，让她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奋斗一个美好的前程。我准备和赖总说说，让他和公安局的朋友打个招呼，和解了算了。”

冯媛媛听着瞪大了眼睛，竖起了大拇指对张新阳笑着说道：“张新阳，看不出来，大气量啊！了不起，我的大英雄！”

张新阳说：“不要盲目崇拜啊，我可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说着就把一碗汤面吃了个底朝天。

第二天，张新阳给赖峰通了电话，问他这件事儿能不能找公安局按轻微伤处理。赖峰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不想和流氓无赖过不去，放他一马算了。赖峰也欣赏他的大气，就答应了。赖峰和公安部门打过了招呼，公安部门按治安管理处罚规定，拘留了李顺10天，罚了500块钱，这事就这样了结了。

张新阳住院的第十五天，巩主任检查过伤口后告诉他可以出院了。于是王一飞帮着他收拾好衣物，赖峰让人事部给张新阳办了报销手续。张新阳坐在病床上，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舍，不知道为什么，苦笑了一声，自嘲道：张新阳，你住院都上瘾啊。

下午，王一飞有事来不了医院，冯媛媛主动帮着张新阳办了出院手续。一切办妥后，冯媛媛拿着一沓单据进了病房说：“新阳，出院手续办妥了。我让李哲过来接你了，我下午值班，就不送你了。”

张新阳穿好了外套，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病床，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舍得离开了，是因为冯媛媛，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照顾，习惯了她在身边。

冯媛媛看张新阳发愣，就问他：“怎么了？”

张新阳说：“媛媛！”

“嗯？”冯媛媛看着张新阳。

张新阳说：“谢谢你，真心的。”

冯媛媛没说什么，只是对他笑了笑，拉开了病房的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