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根德拉尔好像受到暴风雨狂肆,桅杆被折断,风帆被撕破,丧魂落魄地带着一颗羞愧之心,跌跌撞撞赶回本德尔伽赫宅邸。犯罪的重负使他颓唐沮丧,花天酒地的浪漫生活的回忆犹如宴席散尽,杯盘狼藉,教人心烦意乱;倘若此时此刻,那些鼓吹和操办那种淫奢生活的纨绔子弟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会掴耳光教训他们。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这样胡闹了。
见他蓬乱的头发、急红了的双眼、干裂的嘴唇,谁也不敢声张女主人出走的消息。莫根德拉尔胆战心惊地蹑手蹑脚进入内室:“大媳妇,请宽恕我,我犯了弥天罪过。今后再也不如此胡作非为了。”他内心不断地背诵着这些话语,在卧室门前迟疑了一会儿,想悄悄潜入屋内。他满以为,可怜的女人正躺在床上哭泣着。于是,他辍步踌躇起来,末了壮大胆量迈过门槛,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他的心顿时冷了半截。倘若嫩德拉妮躺在卧室里,他就可揣想,嫩德拉妮会宽恕他的罪责,飞身迎过来;但当他发现大媳妇不在,人去楼空,他立刻明白,他赎罪的路将会是漫长的、艰难的。很可能,他今天不得不等到深更半夜,或许要苦苦挨过更长时辰。他简直无法忍受这么长时间苦苦待着,他思忖,为获得宽恕,准备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惩罚,不然,他就滴水不进,自我戕害。如此夜深,他还没淋浴、进餐。见到他这般可怜景象,忠贞的妻子能不动容?
他从卧室走出,瞧见一个名叫帕娅莉的贴身丫头,戴着面纱站在长廊的一个角隅里。他问她:“你的女主人在哪儿?”
她胆怯地答道:“她去沃伦达文看望自己的亲娘。”
莫根德拉尔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哽咽地说:“她去哪儿了?”
“去沃伦达文,她母亲病了。”
莫根德拉尔扶住长廊的圆柱伫立着。而后,他飞快走开,独个儿坐在外面客厅里,沉默不语,谁都没有勇气走近他。
迪文管家走过来,胆战心惊地问:“派人去叫夫人回来?”
莫根德拉尔一声不吭,摆了摆手,示意禁止派人。管家迪文知趣地走了。莫根德拉尔叫唤拉吐厨师,说:“取白兰地!”
全屋的人惶恐不安,怔怔地待着。当地震从大地深处的胚胎里探出头,站立起来,任何企图压住它的举动,都是徒劳无益的;只能无所事事地默默地容忍它暴戾恣睢的破坏,别无他法。
他日以继夜地狂饮不掺水的白兰地,空着肚子干喝。身体早因过度悲伤支持不住,当这可怕的不寻常举动突然爆发,情况无以复加地恶化,终于使他导致咯血的严重事态发生。
管家急忙从加尔各答请来医生。医生把冰块日夜敷在他头上来降低体温。瞧着莫根德拉尔这般景况,谁都会料到,他的病情正在恶化。而莫根德拉尔却内心暗忖着:家里所有的人都施展着阴谋残害他。他内心不由发出抱怨:“你们这些浑蛋为什么允许女主人离家?”
只有一个人有胆量走近他,她就是古姆迪妮。她坐在他身旁,莫根德拉尔怀着不安的神情凝视着她——仿佛他可以在她眼眸里或其他什么地方寻觅她母亲的影儿。有时,她脸贴近自己胸,闭着双眼,默然无语地躺着;有时,泪水从眼角里淌下,但一字不提她母亲的事儿。早已拍电报去沃伦达文,回电说女主人将翌日赶回,但据说什么地方火车轨道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