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佛说
此人向来拜见,都是恭敬有度,挑不出半分错处。
更何况举止间,也从见不着有那大多宠臣之子夹带地那丝倨傲。加上,他又是孟姜夫婿,委实没有将他支走的道理。
“臣周道务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允其平身后,韦氏不禁喟叹,此人这翩翩君子之貌,着实是令人惊艳不已,不怪乎当日他前去面圣请婚的消息一出,各家的皇亲女眷皆是喜忧参半了。
想来,女眷等人应是即希望被请娶之人是自己,又怕家中因门第悬殊而退却。
而到最后,此人却不惧旁人之言,求娶了孟姜。
只可惜,这少年郎日渐的清俊雅气,却偏偏无法落在那孟姜波澜不惊的杏眸之中......
几人言谈间,好不容易,韦氏将这二人拖到了用膳时间,也算是天公作美,此刻,大内三宫之外渐有细雨缠缠。
孟姜的面上虽还是有不喻滞色,但眼见于此,却也不得不依言留下。
如此母女、夫妇静坐,待人奉膳。
这一餐,吃得也是稀松平常。
如若不是驸马在桌前亲自为公主侍菜,并将公主向来不喜之物一一挑去的这一举动,引得旁人多有讶异之外。委实算得上再平淡无奇不过了。
但即便是这样,众人乃至孟姜在内,也无人多言语什么。
直到傍晚雨停,夫妇回府,不免再同乘一车时,才有人开了口:
“贵妃知晓你我二人的相处之道,遂日后,你也勿需在我母女二人面前,这般为难自己。”
她说的真切,却不见他立时回话,一声轻叹后,他便转身从身后座椅的内匣里,取出一副充填了川乌等祛风除湿药材的护膝,轻柔地覆在她双膝之上。
他是不曾见孟姜当日在含光街处所受之伤是何等面貌,但想必那痛楚是极为苦人。否则,不会在落雨之时,叫她那素来平和的黛眉频频蹙起。
“日子渐寒,臣已差了府中之人将药方抄录下去,内服外敷,虽不至根除,也可使公主旧疾缓解一二。”
说着,也不等孟姜再开口,就叫人停了马车,随携伞的仆从下了车轿,寻了个‘与旧友似有相约’的借口,便颔首往着另一侧的街道而去。
“公主,驸马他........”
同乘一轿的老婆子在旁瞧着不忍,不禁出声,却见孟姜抚着膝上之物,默然出神,片刻后才侧身扶帘向外望去,直到看见他那月白的衣裾消失于街角,才幽幽叹口气,道:
“这雨今夜怕是停不了,回去的时候,叫厨房准备些姜汤,给驸马备着吧。”
贞观十九年
正月
玄奘西游返唐,由房玄龄奉迎,安置于弘福寺中。
后赴洛阳谒见唐皇,奉命撰《西域记》,于弘福寺中译经。
三月
唐皇自定州北上,命长孙无忌、岑文本、杨师道等大臣随行。
皇太子李治则被安置在定州镇守,高士廉、刘洎、马周、张行成、高季辅等人共掌机务,辅佐皇太子监国。
自此四月起,唐皇便于高丽之战中攻克围堵,不知归期。
期间,贵妃韦氏便逢每月十五,领着一众皇家女眷前往弘福寺,为在外奔走之人祈福,以求国泰安康。
孟姜则因腿脚不便,居于人后慢行,而一道相伴着的,还有那向来行事乖张的十八公主——高阳。
曾听闻,高阳的生母其实早在唐皇仍为秦王时,就在难产之日暴毙而亡。
而唐皇对这个‘弑‘母而生的婴孩,本就颇为不喜,但最终还是在长孙皇后的劝阻下,没有将其弃之不顾,而是交托于长孙皇后膝下抚养。
后待其长成时,便早早地许给了如今梁国公次子房遗爱为妻,从而隐晦地作为房玄龄懂得适时辞官归权的奖励。
但也就是从那时起,坊间才有了高阳公主恃宠而骄,并在梁国公那位主母——即婆母卢氏的调教下,才有所收敛等诸多传闻。
这旁人坊说根据,孟姜不得而知,但只遥遥记得,在宫中居住时,曾和高阳有过几次照面。
她其实算不得骄纵,最多只是不愿在他人迂腐的严教下,随波逐尘罢了。为此,即便是几次因忤逆唐皇而遭责罚,也不曾趋于乖顺。
而那时,孟姜在心底,是隐隐对之是所艳羡的。
羡慕其敢作敢为的性子,不惧威肃责罚,我行我素。
试想,若是她与她一般,生来就孑然一身,除了身为其父的唐皇之外,再无可桎梏之人,想必也是无所畏惧的。
只是饶是这般豁达无惧的女子,在皇权之下,被赐嫁入房家以作安抚筹码,即便是有诸多不愿,也是无可遁去。
更难提此间因身有初孕而目有愁色......
唐朝女子尚佛,两个时辰间,女眷众人都跟随着贵妃于佛像殿前,颔首合十,在住持众僧诵经下诚心虔拜。
只是各人各思之下,都有着旁人不可深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