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郎自大
桃花城的人们非常崇拜桃花和竹子。不但家家户户广种碧桃和翠竹，而且城里姓花、姓竹的人家很多，家家都在宣讲和传承一个美丽的传说：
相传远古时候，一长发飘逸的女子在香溪畔浣纱时，忽见江中漂来一节硕大的竹筒。人们捞起竹筒劈开一看，里面竟藏着一个十分健壮的男婴，此婴长大后成了西南夷王，并建立了神秘而强大的夜郎国。
夜郎国虽在中国历史上，悄然消失了二千余年，但桃花城的人们，一直继承和沿袭着夜郎王国的遗风。不但崇巫尚武、女儿随母姓、儿子随父姓，而且依山建屋临水而居、自耕自足，从不与外界往来。
群雄进城后，男宾由花姓女子招待下榻美人谷，女宾由竹姓男子侍侯居于君子峰。美人谷和君子峰虽一溪之隔，十里之遥，但却是两个相互隔离的世界。
君子峰的伙子从不擅闯美人谷，美人谷的姑娘未满十八岁也不许出谷玩耍。只有每年中元节这天，才允许成年男女，在香溪中自由嬉戏和自愿择偶。
作为贵宾，林秀儒和花之魂，被直接请进了听雨阁。按颜若华的指示，甘膜阿兰也是要一同请来的，由于她被阿针下蛊，一时无法接近和联系，颜心雨只好暂时将她放在一边。
走进大厅，刚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杯，林秀儒就吵着要见姨母。他心中有很多问题要弄明白：姨母为什么要远嫁桃花城，作为亲戚，这些年颜、林两家为什么不走动，母亲为什么绝口不提桃花城?
颜若华品着茶，继续与花之魂叙旧，直到林秀儒不耐烦了才笑眯眯说，表弟，既来之则安之，这几天娘亲和我都很忙，等忙完大事，我亲自给你和表妹带路。娘亲见了你们肯定高兴，说不定会送几件宝贝，或者传你们几招功夫呢。
看表姐亲自给自己斟茶，林秀儒渐渐把阿兰和姨母的事情放到了一边。由于表姐一直向花之魂介绍桃花城的情况，没工夫理他，无聊之时，林秀儒只好对着杯中的茶叶吟诗：
柔姿着水飘香，伴倩女常登大雅堂。看，玉手斟时，苦人心志；金杯品处，沁我肝肠。
花之魂听表兄吟诗，品两口佳茗嫣然笑着说：
雪水煮茶神志清，殷勤减我小腰身。
颜若华怅然若失，她望着窗外的竹林自语道，若是铁大侠在就好了。花之魂知道铁锋在颜若华心中的位置，为了让桃花姐姐高兴，她故意岔开话题说起了自己前两个月的遭遇：
原来，花之魂和师姑清静散人，在毒龙潭足足困了一个多月。毒龙潭里，虫蛇遍野虎狼横行，师徒俩费了很大力气，才冲破云霄客的结界，抢回阴阳剑和拂尘。
“你师姑怎么不和你一起来桃花城？”颜若华看着花之魂，若有所思地问。
“师姑修为甚高，概不关心红尘俗事，只叫我来桃花城保护表兄。”
颜若华眉头紧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对，这其中定有蹊跷。以清静散人的修为，不可能被困一个多月。云霄客本事再大，也敌不过你师徒二人。
听完颜若华的分析，花之魂也很疑惑。她说好几次，眼看就要冲破结界，但关键时刻师姑又放弃了。那段时间，师姑很神秘，除了打坐练气在和我一起，其余时间她都单独活动。一天夜晚，迷糊中，我似乎看见师姑和一个蒙面人一边交手，一边小声吵架。总之近段时间，有好多谜团，一直困扰着我。既不敢怀疑师姑，又不敢直言相问。
提到蒙面人，颜若华顿时警觉、紧张起来，她说这个蒙面大汉上次曾袭击过她和铁锋。对方的修为高深莫测，放眼当今，恐怕只有紫霞真人和云霄客是其对手。
“如果蒙面人潜入了桃花城，我们大家岂不危险了吗？”
林秀儒虽对蒙面大汉不了解，但非常关心姨母和表姐的安危。
颜若华觉得事态严重，蒙面大汉是谁，这家伙神出鬼没，具体要干什么？她至今一无所知，倘若他真的潜进了桃花城，那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不行，我得赶快给娘亲汇报。”
颜若华给颜心雨交待完事务，嘱咐她照顾好花之魂和林秀儒，然后一晃身不见了踪影。
颜心雨很忙，既要巡城维护治安，又要负责客人的食宿。几天前和花之魂相识后，她真心把她当成了知心朋友。看花之魂无聊，颜心雨就邀请她一同巡城。
花之魂看着林秀儒有些为难，好不容易找着他，生怕他又被别人掳走。然而单独和表兄在一起，花之魂又觉得尴尬，自己是修仙之人，不能妄动俗念，想来想去，花之魂还是决定跟着颜心雨去巡城。
林秀儒闷得慌，正想找机会出城游玩，他嘴里虽斩钉截铁答应表妹不乱跑，好奇心早飞到了街上。颜心雨和表妹刚出门，他就迫不及待从后门溜了出去。
走出阁楼，看着青砖碧瓦的古城，林秀儒心旷神怡。他不走大街，专逛小巷。他觉得大街上，几乎都是一身铜臭的商人，总之一个字俗。只有小巷里才有淳朴的人文风情，才有丁香般清纯的佳丽。
一路走一路放胆吟哦，林秀儒完全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超凡境界，他记不清过了几条街，尝了多少特色小吃，遇见了多少仪态万方的美女，直到被一红脸大汉，在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才回过神。
红脸大汉拉着林秀儒的手，穿大街、过小桥，最后来到一座极其豪华的殿宇前。殿前宽阔的校场上，百余名武士在一位小胡子的指挥下，正在加紧练武。小胡子见了红脸大汉，赶快单膝跪地，抱拳高呼主人。林秀儒不知红脸大汉是夜飞鹰，更猜不透对方将他强拉到这里的真实意图，他怒视着对方，奋力挣脱其抓扯，极不耐烦地喝道：
“你这家伙好生无礼，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强行拉我？”
小胡子见林秀儒怒斥主人，上前两步恶狠狠吼道：“你小子活得不安逸是不是，再敢对夜头领无礼，老子给你放血。”
夜飞鹰挥手摒退小胡子，双手抱拳粗声粗气说：
“老弟不要动怒，夜飞鹰强请先生，实在是有要事相托，请赏脸到殿中叙话。”
武士们见主人对书生客气，尽皆抱拳行礼。
在听雨阁喝茶时，林秀儒曾听颜若华说夜飞鹰为人凶狠奸诈，且与毒龙潭勾结，企图将桃花城改为夜郎国，因此对其十分厌恶。现在夜飞鹰就在眼前，况且还有事相求。起先他打算直接拒绝对方，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不如答应他，这样既能探听到夜飞鹰的机密，又能暗中助表姐一臂之力。
拿定主意，林秀儒也双手抱拳，非常客气地说，自己叫张林超，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能为夜头领做事，实在是平生的荣幸。夜飞鹰看林秀儒很慷慨，高兴得哈哈大笑，他说，我身边武士如云，唯一欠缺的就是饱学之士。张先生愿意扶助我成大业，以后定当重谢。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凌云殿。
夜飞鹰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伟，全身都充盈着霸气。他将林秀儒请进密室，摒退丫环和仆人，单独与书生浅斟细酌促膝长谈。
茶过三巡，夜飞鹰清咳两声说，张先生，刚才我听你在街上吟诗，虽听不懂意思，但已知道你的学问很高，所以才把你强行请到这里。不瞒你说，像你这样有学问的书生，近期我已请了很多进殿。过几天我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我要重建夜郎国，还要问鼎中原。
林秀儒心里虽骂对方夜郎自大，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倒满一碗酒诚恳地说：
“夜大哥有凌云之志，结识你，小弟万分荣幸，我敬你一碗，祝您心想事成，鹏程万里。”
夜飞鹰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他将空碗摔在地上说：“老弟，从现在起，你我就是生死之交了。前几天，我潜进宝光殿偷出了《夜郎经》，既看不懂，又搞不清这本书的真假。请你来的目的，一是鉴定《夜郎经》的真伪，二是短期内与众多学者一道，合力弄清《夜郎经》的秘密。
从表姐口中，林秀儒知道《夜郎经》的重要，他想，假如能将此书搞到手，自己就有了进见姨母的礼物。
乘着酒兴，林秀儒天南海北，引经据典，极力表现和展示自己的学识，夜飞鹰见他出口成章，百问百答，心里十分欢喜：
“老弟，我还有要事处理，以后你的工作室就在对面小屋里，有什么要求，尽管给我的小妾说。”
夜飞鹰说完话，一把将林秀儒推进密室，鬼魅般消失了行踪。
密室里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林秀儒费了很大劲也没找着出路，正绝望得要大呼救命的时候，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令他心摇神动，浑身舒泰。
笑声过后，密室里突然灯光闪烁，满室生香。大厅中间的象牙床上烟笼芍药，雪拥花魁，一位长发女子身披轻纱，侧身而卧，其形花柳不足喻其娇，其质冰雪不足喻其洁，其神星月不足喻其精。
林秀儒浪迹江湖以来，虽见过无数美人，但从未接触过眼前这种一见就摄人心魂的女子。他虽不知对方的情况，但直觉告诉他，此人一定来头不小，他后退几步，刚要向床上的姑娘施礼陪罪，没想到对方却抢先开了口：
“张郎请坐，不要客气，既然主人将这间屋子给了你，这里的一切就暂时属于你了，小妾竹香然随时听候先生差遣……”
林秀儒神魂颠倒的时候，美人谷里星月朦胧，凉风习习。匝地鹃声中，群雄在姑娘们的热情招持下，尽皆酩酊大醉，无一清醒。
上官雄怕江滨三霸和蓬岛七星酒醉误事，提前离席回到了客栈。高松见主子离去，立刻带着罗汉竹及岳明等人走了出来，他们来到上官雄的屋子，还未说话，就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不是干大事的料，如果明天抢不到《九天神曲》，我就挑断你们的筋脉。”
众人见上官大人发火，一个个面如死灰，低着头不敢说话。上官大人见高松浑身筛糠，上前提着他的衣领柔声问道：
“高大侠，抢劫京铜的路线选好了吗？你和罗汉竹明日一早动身，回去后立即行动，不能出任何差错。”
高松见上司给自己下了死命令，急忙叩头接令。
上官雄斜着身子走到岳明身边，针一样的目光令岳明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众人感觉空气快凝集的时候，门外突然袭进一股劲风，接着山口惠挺胸昂首走了进来。上官雄一见来人，急忙弯腰行礼：“下官参见山口小姐，不知此行有何吩咐？”
山口惠双手抱胸，背对着上官雄冷冰冰说：
“上官大人，攻心为上，武力次之，今后要善待下属。大明京铜船队三天后到达副官县境内的大汉槽，圣主命你等即刻动手，不得有任何闪失。明天的武林大会，你们合力杀死花满溪之后，务必将《夜郎经》抢到手，有了《夜郎经》，我们就不稀罕什么《九天神曲》及《春雨桃花剑法》了。”
上官雄连连点头，刚才的威风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口惠转身扶起高松和岳明，阴恻恻笑着说：
“上官大人，花之魂、颜若华，此时正在听雨阁商议要事，你赶快前去将她们迷倒，再用快船秘密载出桃花城。花满溪得不到花之魂、颜若华的帮助，过几天必死无疑。”
上官雄送走山口惠，立即换上夜行衣，备齐独门迷魂香，朝听雨阁急掠而去。他绕过二十几道岗哨，点昏数十名门卫后，没费力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听雨阁。
灯光下，颜若华一袭红装，艳光四射，她殷勤给花之魂斟满酒，然后嫣然举杯笑道：
“表妹，真是相见恨晚。今夜高兴，我们趁着清风明月，痛快淋漓喝几杯。”
花之魂愁眉不展，她举着酒杯慢悠悠说，表姐，喝酒伤身且误事。况且现在表兄不知下落，我们还是一起出去找找吧。
颜若华不以为然，她一口喝完杯中酒，朗声说，表妹放心，表弟一定是贪玩迷了路。颜心雨正在派人四处寻找。桃花城是我的地盘，他一个大活人丢不了的。
几杯酒下肚，花之魂的愁绪慢慢消减。二人一会儿相互祝福中元节快乐，一会儿又把话题转移到夜飞鹰身上。颜若华说夜飞鹰心性凶恶，野心勃勃，与外面的邪教头目相互勾结，妄图将桃花城改为夜郎国，简直不自量力，夜郎自大。她表示，为了桃花城数万百姓的安宁，她一定要冒死保护娘亲，绝不让夜飞鹰的阴谋得逞。”
“颜姐姐，有需要我做的事，你尽管吩咐。”
上官雄躲在窗外，把屋内人的谈话内容，听得差不多了，才狡黠地掏出迷香筒，将滚滚浓烟徐徐吹进听雨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