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草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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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
Pinellia ternata(Thunb.)Breit.


半夏,天南星科半夏属植物,性味辛、平,有毒,经过严格而专业的炮制和加工,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之效。

夏天的时候,在山坡、溪河边阴湿的草丛中或树林下,有一种高15至30厘米的草本植物静然生长着。她的叶儿出自地下块状茎的顶端,叶柄长6至23厘米,叶柄下部内侧有白色珠芽。她是雌雄同株的,白色的雄花着生在花序上部,雄蕊密集成圆筒形,绿色的雌花着生于雄花的下部,两者相距5至8毫米。

独特别致的模样儿,带出的是饶有趣味的名字:半夏。她生于夏至前后,此时,一阴生,天地间不再是纯阳之气,夏天也过半,故名半夏。“五月半夏生,盖当夏之半,故名。”因为她的叶儿一年生时为卵状心形的单叶,2至3年后为3小叶的复叶,她又叫三叶半夏、三叶老。在中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中,她还被叫作守田、水玉,“守田会意,水玉因形。”朴实生动而富有诗意。

半夏成熟后,就和鹧鸪联系在一起了,她常常变成鹧鸪的美食之一。鹧鸪这种似鸡而比鸡小的鸟儿,长相耀眼,形体可爱,也被有的人当作美味,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记载过这方面内容:“南人专以灸食充庖,云肉白而脆,味胜鸡、雉。”这样一来,问题也来了,鹧鸪爱吃半夏,有的人爱吃鹧鸪,但是,半夏性味辛、平,有毒。她的中毒表现为口舌咽喉痒痛麻木、声音嘶哑、言语不清、流涎胸闷、恶心呕吐、味觉消失、腹痛、腹泻等,严重者可出现喉头痉挛、呼吸困难、四肢麻痹、血压下降、肝肾功能损害等,最后可因呼吸中枢麻痹而死亡。

《本草纲目》还记载了一个因食用鹧鸪而中半夏毒的故事:广州知府杨立之喜欢食用鹧鸪,某一天感到咽喉疼痛异常,不久喉部肿处破溃、脓血不止、寝食俱废。当地医生都束手无策。恰逢当时名医杨吉老来广州,杨立之便派人请他来诊疗。杨吉老了解了病情之后说:“大人若要早愈,需先吃一斤生姜。”知府心想,“喉咙已经溃烂、脓血,又疼痛不止,怎么能吃辛辣的生姜呢?”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命人买来一斤生姜,洗净切成薄片,小心翼翼地嚼了起来。嚼食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辛辣,反而觉得清凉甘爽,随之咽喉疼痛大为减轻。吃完一斤生姜后,杨立之的咽喉脓血不见了,喉肿也基本消退。他感谢杨吉老,并询问病愈原因。杨吉老说:“我得知你常食鹧鸪,鹧鸪最爱吃半夏,半夏是有毒的,半夏之毒积蓄在你体内许久,又侵及咽喉。医书上说,生姜可攻半夏毒,所以我用生姜清除半夏积毒。”

实际上,大多数古人一般是不舍得吃鹧鸪的。在他们眼中,鹧鸪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是灵魂的写照、情思的寄托。古代交通不发达,那些出行的游子,客居他乡,不知归期,不知未来,他们思乡恋亲,把浓浓的长长的情思寄托给了鹧鸪这种林中飞翔的小鸟。鹧鸪极易勾起旅途艰险的联想和满腔的离愁别绪。看看北宋文学家苏轼的“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唯有落花知”、南宋诗人辛弃疾的“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北宋诗人秦观的“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就知道,鹧鸪成了一种哀怨的象征。

鹧鸪是不知道自己被人类赋予了那么多意义的。她本来在草丛或灌木丛中做巢或觅食,可欢实着呢。她更不知道,在美味和愁思面前,还是有人选择了美味。幸亏半夏,和鹧鸪一起,给人类以警示。

半夏被《神农本草经》列为“下品”,下品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可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因为疾病要使用“下品”半夏时,须用恰当而专业的方法炮制后内服,未经炮制的生品最多只能严格按照程序外用。半夏的使用方法,是历代医家都很讲究的,南朝宋齐梁时期医药学家陶弘景说:“凡用,以汤洗十许过,令滑尽。不尔,有毒戟人咽喉。”李时珍说:“今治半夏,唯洗去皮垢,以汤泡浸七日,逐日换汤,晾干切片,姜汁拌焙入药。或研为末,以姜汁入汤浸澄三日,沥去涎水,晒干用,谓之半夏粉。或研末以姜汁和作饼子,日干用,谓之半夏饼。或研末以姜汁、白矾汤和作饼,楮叶包置篮中,待生黄衣,日干用,谓之半夏曲。”半夏可作药用的部分一般为来自地下的球形或扁球形的干燥块状茎,直径为0.8至2厘米,表面呈白色或浅黄色。炮制后的半夏具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的功效,用于治疗湿痰咳喘、呕吐反胃、胸脘痞闷、眩悸头晕、风寒头痛、梅核气等症。

相传清代医药学家张锡纯善用半夏。曾有一个英国人患呕吐症,久不能止,请来美国、日本的医生治疗,都没有办法,美、日医生还断定病人必死无疑。张锡纯并不作这样的判断,他用自己炮制过的半夏加上生姜,配以茯苓、甘草等煎水取汁,让病人服用。病人仅服两剂就效果显现,数日即身体复原。外国大夫们赞叹不已。半夏,也由此走出国门。使用半夏,必配生姜,也成为用药常识,“方中有半夏必须用生姜者,以制其毒故也。”诚如陶弘景所言。

想那半夏,于鹧鸪,是美食;于人,是毒药;生姜出现,即可制半夏毒。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奇妙的,相生相克之间,精彩纷呈,延绵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