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

我弟弟比我小两岁，我十岁那年他才八岁。我和弟弟在童年时的关系，更像是一对共同受难的战友，会被人欺负，之后也学会了反击与自我保护。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一个冬天，恰逢冬至。楼前的石板路早已没了连天碧草，却犹可见横笛霜天，裂石穿空，梅花簌簌落下惊了黄昏雪。

浙江这地方，冬天遇上一场雪本就不易，何况还是一场给大地披上银装的大雪。临近中午，我正在家门口玩雪，却蓦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喊叫声：

“雅歌快去，你弟弟被人打了！”

我闻言一惊，手里正揉搓的雪球骤然落地，待我定睛一看，喊叫的是村里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个同学。

她急匆匆地跑到我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就往村里的小操场跑去。我所生长的小山村并不大，急吼吼地跑了二里地，我俩就到了目的地。我那位同学怯怯地抬手一指，只见弟弟和一帮比他大的男生正扭打在一块。

弟弟本来就身形瘦弱，力量身高都弱于对方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被围攻。待我走近时，弟弟已经被他们打倒在地，然而那三个坏小子还连续不停地抬脚冲着弟弟的身体各部位踢去。

看到这一幕，我的血直往上冒，迅速拿起一块砖头冲到那三个人的跟前。

我破口大骂：“敢打我的弟弟，我就跟你拼命！”

剩下那个男生见伙伴被击倒，眼里凶光一闪，直接蹿身过来，一拧我的手腕，夺下了我的砖块，然后他开始撕扯我的头发，打我耳光，并不断地用脚踢我。

“打的就是他，我还要将你们姐弟俩一起打！谁让你弟弟抓的鱼从不给我们！”伴随着骂声，无数个拳头落在了我的身上、脸上，“嘭嘭嘭！”的拳声在空旷的操场上不断回响。

年仅十岁的我，被大我许多的男孩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之后，我突然感到嘴里有咸咸的味道，估计是血流到嘴里了，疼痛感隐隐传来，我的弟弟躺在地上似乎也没缓过劲来。

我顾不了那么多，冲向那个男生把他撞倒在地，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揍他。弟弟看我那么勇敢，仿佛也受到了鼓舞，终于摇摇晃晃站起，冲向了同样刚刚爬起身的另外两个男生，至于我那随行而来的同学，看到这么混乱的场景后，慌慌张张地去找认识的大人……我和弟弟经过一通乱战，全身都受伤了，也终于把他们三个都打趴在地上了，是的，待大人们赶到现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人生中第一次打架，我赢了，为了保护我的弟弟，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

后来妈妈赶了过来，她立即带我们姐弟去医院进行包扎，而我们姐弟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才逐渐恢复。那次打架留下的伤口虽然大部分都好了，可至今鼻子上留下了疤痕。

我很爱美，但每每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这道疤痕，我并没有感到遗憾，而是会不自觉地想起武侠小说里的梅超风。

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读金庸小说的我，那时特别着迷《射雕英雄传》，在有了那次打架经历后，我就时不时拿自己和梅超风做对比，发现我和她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

梅超风性格亦正亦邪，身世凄凉，最终为救师父黄药师而死。至于我，童年时代也并不快乐。我和弟弟、母亲相依为命，我们三个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愿意为保护我弟弟背负一辈子疤痕，纵使这疤痕落在我这样一个爱美女孩的鼻子上，而且是终生。

从此以后我和弟弟就在村里出名了，谁也不敢轻易地招惹我们。那个时候我就懂得了，只有勇敢地将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与落霞齐飞的，未必是孤鹜，而是一只已经长大的雏燕，那与长天一色的秋水，是群山化作的海洋，同样漫卷着夕阳的眷恋，那只长大的雏燕，踏着西边的云霞，与我弟弟一起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