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除夕夜
颜西来到梧桐别苑,他与金雁翎从小一块儿长大,姽婳在他面前早已露出了破绽。
走进梧桐别院,只见阿鸢正背对着门口坐着,数月不见,阿鸢的身形愈发的窈窕了。
假的金雁翎一直在安抚阿鸢。
颜西双臂环在胸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二人。
他想不通,金雁翎安排一个替身陪着阿鸢是为了什么?他自己又去了哪儿?
感受到身后投来探究的目光,阿鸢与姽婳同时回过头,朝着门口望去。
这是颜西第二次看见阿鸢身着女装的样子……
情欲像脱了缰的野马,疯狂的凌虐践踏着他的心防。
数月不见,阿鸢变得让他险些丧失理智!他拥有美人无数,可与她相比个个都是俗不可耐。
颜西突然想起儿时天安城童子们传唱的歌谣——英雄挥刀剑,美人乱江山……
转过头看见颜西,阿鸢先是一愣,随即被颜西炙热的眼神吓到了,联想起曾被颜西掳走的场景,下意识就往姽婳身后躲。
感受到阿鸢的不自在,姽婳微微欠身将阿鸢护在身后:“六王爷怎么亲自过来了?”
凌乱的思绪被打断,颜西又恢复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见你走的匆忙,怕有什么闪失,跟过来瞧瞧。”颜西没有戳穿姽婳假扮金雁翎的事实。
“劳六王爷挂怀,咱们回前厅接着议事吧。”说着率先走出了梧桐别苑。
颜西也不好再逗留,只是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鸢,也转身出了别苑。
这一眼,瞧得阿鸢直冒冷汗。
阿鸢独自坐到廊下,手中捏着婚书,抬着袖子一下一下蹭着自己的嘴唇,眼泪更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那晚与金雁翎的海誓山盟言犹在耳,可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闵斓王,还握有一纸婚书……
抬头望向天空,日暮低垂,天色渐暗。
她挂念着金雁翎的安危,也忧愁着他们的未来。
陈汉国大军压境,金雁翎会把她交出去换取和平么?
这一晚阿鸢睡的很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可怜的小鹿,她拼命的奔跑,躲避四面八方的围猎。眼看着就要跃出狩猎场,却不慎失足踩空,掉进陷阱……
一脚踏空,阿鸢猛地从梦中惊醒,一夜无眠。
日子一天天的过,两军驻守在浣纱河两岸,冲突频发。
这期间却一直没见到闵斓王本尊。旁人不知原因,可阿鸢知道,闵斓王身受重伤。
碧海玄天衣被金雁翎加了一道禁制,为了能在危急关头护她周全。
闵斓王来扯她衣襟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就开启了这道禁制,其实她也知道碧海玄天衣根本扯不坏,可她还是使用了这道保命杀招。
金雁翎设置禁制的时候叮嘱过她,禁制只能用一次,只要用了对方的修为只要比他低,就一定会死。如此算来,闵斓王的修为定然是在金雁翎之上了……
阿鸢不敢再深想,越想心就越乱。
腊月二十九,流云城难得的下起了大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虐风饕,前线告急。
“报……”
士兵跪在议事厅前禀报道:“陈汉国大军整装待命,恐生事端。”
颜西与姽婳坐在堂前,面色凝重。
佟大人更是坐不住了,起身道:“王爷,将军。属下以为,这陈汉国大军怕不是想要借着大雪封河,待浣纱河结冰后,渡河攻城?!”
颜西看向姽婳:“雁翎,你以为如何?”
料到颜西会再次发难,姽婳只得搪塞道:“佟大人,浣纱河每年的结冰期是什么时候?”
陈大人恭谨的答到:“禀将军,浣纱河每年腊月二十左右进入结冰期,冰面凝实要在正月十五左右,待到二月中旬开河。故而陈汉国大军要想横渡浣纱河定要等冰面凝实。臣瞧着这大雪,恐怕用不了正月十五,这三五天冰面就能凝实。”
姽婳略做沉思道:“既如此,那就再观望两天。”
明天就是除夕,后天就是金雁翎约定的期限。只要再拖两天,就能有结果……
颜西只盼着真的金雁翎能赶快出现,若是不能……
颜西看着姽婳,心思电转。短短瞬间心中转过诸多念头,最终都被他一一否决。
若他设计让假金雁翎带兵去攻打陈汉国,然后他带走阿鸢。可有一点,真的金雁翎回来必然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若他杀了这个假的金雁翎,然后设计藏起阿鸢,嫁祸闵斓王。却也有两点行不通。首先从身手上来看,即便是假的金雁翎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想杀他并不容易。还有就是嫁祸闵斓王就不会只是边境上这点小摩擦,那势必会引起两国大战。
闵斓王如今只不过是要阿鸢一人,陈汉国兵强马壮,而永相国却是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虽然大胜,可实则也是元气大伤,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若是边境再起战端,届时民生凋敝,他也不想一即位就接手这样的烂摊子。
……
左右为难,不如静观其变,看这个假的金雁翎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颜西目送姽婳离开议事厅,状似随意的问到:“佟大人,可知梧桐别苑的女子是何来历?当真是闵斓王的王妃么?”
佟大人却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回答。
“微臣也不甚清楚,将军他从不让那位姑娘抛头露面。微臣未能得见。不过闵斓王确实尚未婚配,只不过,从前却不曾听说他有一位未过门的王妃。”陈大人只能如实作答。
“竟是这样,那你可知金将军为何来流云城?”颜西追问道。
“这……微臣不清楚。”
“知道了……”
事情变得很蹊跷,金雁翎将阿鸢扔在流云城,自己却不知所踪,闵斓王竟然为了阿鸢大动干戈。
阿鸢……阿鸢……
想到那个女人他还是情难自已。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为她神魂颠倒,这闵斓王更是不惜兵戎相见!
金雁翎,你的美人炙手可热呢……
颜西心痒难耐,有些后悔没有把婉晴一起带来,尝不到阿鸢,拿婉晴排解排解也是好的。
着了魔一般,阿鸢的样子如同魔咒,时时缠绕在他心头,扰得他什么事也干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她的念头甚至超出了对皇位的渴望。
“佟大人。”颜西开口说道:“明天是除夕,年还是要过的。不若明天与雁翎你我三人,一同去军中与士兵共度除夕吧,都是些背井离乡的苦命儿郎,给将士们也过个好年吧!”
“王爷所言极是,微臣这就着手准备。”佟大人附和道。
佟大人出了议事厅,一路上都在暗自感慨。世人都道金将军是战神临世,撑起永相国的脊梁。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竟不觉得怎样,成日里待在梧桐别院与那女人厮混,倒是这位六王爷令他刮目相看。
大年三十儿,城主府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浓烈,似乎连日来的阴霾都散了开来。
大雪依然没有要停的迹象。
阿鸢一身火红色冬装,外罩银狐大氅,抱着暖炉独坐廊下望着院门外怔怔出神。
姽婳一大清早就被佟大人请去,至今未归。
她盼着回来的会是真的金雁翎,毕竟,他答应过要同她一起过新年的。
裘皮虽暖,可耐不住她坐的太久,樱唇被冻得愈发红艳,雪花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幻化成晶莹的露珠儿,回忆起与金雁翎相处的种种,想得正入神之际,有丫鬟急步走了进来。
“姑娘,将军请姑娘一同去前院吃团圆饭,请姑娘随我来。”
小丫鬟阿鸢认得,平时来打扫的时候阿鸢也同她说过话。
今天是除夕,阿鸢不疑有他,以为是佟大人盛情难却,随即起身,跟着小丫鬟出了别苑。
阿鸢对城主府并不熟悉,跟着小丫鬟七拐八拐的,一个不留神竟跟丢了。
阿鸢四处寻找也没有见到小丫鬟的身影。想要原路返回却又迷失了方向。
“有人吗?来人啊!”
阿鸢心中焦急,除了左前方一处院落依稀亮着灯,再无人迹可寻。
硬着头皮轻叩院门,却无人应答。
阿鸢小心翼翼的推开院门,只见院子里并无人影,倒是花厅亮着灯,依稀有人影晃动。
“有人在里面吗?”
阿鸢向花厅的方向走了过去,边走边出声问询。
身后的院门砰地一声关上,阿鸢心底一凉!猛然回头朝院门方向跑去。
院门像在外面落了锁一般,阿鸢怎么拍打推搡也打不开院门。
阿鸢心知不妙!
“阿鸢姑娘,近来可好?”
身后响起颜西略带三分讥诮的嗓音。
停下拍打门板的动作,阿鸢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稳了稳情绪,倚靠着门板,缓缓的转身。
颜西身披一袭绛紫色裘皮大氅,孤立在风雪中。
轻佻地桃花眼此刻正灼灼的望着阿鸢,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雪越下越大,簌簌飘落的雪片仿佛天地间仅余的纯净。
片刻的静默后,颜西再度开口问到:“阿鸢姑娘不与雁翎一同守岁,怎地独自跑来我这儿?”
不确定颜西是不是故意的,阿鸢权当他不知情,略微欠身,礼数周全的答道:
“见过王爷,民女误闯汀兰苑,扰了王爷清净。还请王爷海涵。民女这就离开,不打扰王爷祈福守岁……”
“既然来了,就吃杯酒再走吧……”
颜西声音平和,说话间朝着阿鸢的方向又近了两步:
“本王一个人守岁颇为寂寞,你来陪本王说说话儿吧。”
颜西的面上平添了几分落寞:“一会儿本王就差人送你回去。”
说完自顾自的朝厅中走了回去。
厅里摆了一桌子酒菜,颜西独自坐下斟了两杯酒,望向阿鸢的目光坚定且执着。
稍做权衡,阿鸢心一横,走进花厅,坐到了颜西对面,眼睫低垂闷声不语。
颜西也不言语,只是自斟自饮。
厅外大雪纷飞,厅内的炭盆烧得哔啵作响……
“在茶馆初遇你那一天,是本王的生辰。雁翎快马兼程赶在大军之前进城,是为了给我送一份生辰贺礼……”
不明白颜西为何突然说起这些,阿鸢不知要如何接他的话,索性继续低头不语。
颜西自顾自的说着,原也没打算要她回话。
“雁翎与我自小一同长大,所有皇子之中,雁翎与我最为亲厚。我喜欢的他都为我争取,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直到你的出现……”
仰头喝下一杯酒,颜西平添了三分醉意,朦胧的眼眸看向静默不语的阿鸢。
“那一天我将你带回王府,你在车上同我说你是将军府的人。我心中喜欢你,想着不过就是同雁翎讨要个下人而已,算不得什么。不想我同他提起,他会那样的震怒。雁翎他处处为我,难得他喜欢你,我原本不该同他争的。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酒入愁肠,颜西望着对面的美人儿不禁说到:“阿鸢,到我身边来吧。雁翎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
颜西的话言辞恳切,若颜西对她用强她可以对他不假辞色,可他就这样平铺直叙地对她袒露心意,她却有些乱了阵脚。
“王爷错爱,民女惶恐。民女早已与将军许诺终生,一心一意永不相负。还请王爷见谅。”阿鸢起身,掷地有声的说道。
颜西坐在那里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呵……许诺终生吗?敢问阿鸢姑娘到底曾与几人许诺过终生呢?本王听闻,陈汉国的闵斓王手中可握有与姑娘的婚书呢!”
阿鸢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辩解,庭院中就响起了令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婚书又怎样?若他不肯解除婚约,我便杀了他一了百了……”
阿鸢猛然转身,看见那令她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站立在风雪之中。
泪水在眼中兜兜转转,终于在金雁翎走向她的时候悄然滑落……
抬手拭去阿鸢脸上的泪水,金雁翎执起阿鸢微凉的手,一股暖流从金雁翎的掌中传来:“大冷天的,怎么四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