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中
在楼顶晒太阳的老头自然也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老头难得的耳不背。
此时正慢吞吞的扶着墙走下来,他走到三楼通往楼顶天台的连接小阳台处,正伸着个头看着下面。
这栋小楼的楼梯是建在外面的,两边楼梯可以直接对望,毫无遮拦,不象现在起的高楼,楼梯建在里面,只有门,没有窗,黑咕隆冬一片,要不是有感应路灯,连楼梯台阶都看不清楚,那种危险性极大的楼梯很多高楼都有。
老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的保安抬起头看到他,也面无表情点点头。
离那个房子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男子,一脸的更面无表情,正不眨眼的盯着这一帮人在看热闹。
这栋小楼的前后,路的两旁边,隔着几米就种着一棵果树,现在这些树都长得很高大,全部超过六层楼的高度,楼前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果树,长得很高的这些从来都没结出半个果。
每棵树都用水泥砌了个圈围起来,圈子外面全铺上水泥路。
那人刚好就站在圈子边上,阳光穿过刚修了枝的树枝桠照下来,刚好碎碎的照着他那张脸,看起来说不出的古怪。
他一直就站在那看着,直到人全散了,他才慢慢走开。
他走到垃圾桶旁,伸头看了看里面,没看到什么好东西,又走到另一个垃圾桶旁,还用手翻了几下。
每一栋楼下面都会放着垃圾桶,有些地方还放有五,六个,有些就只放一个。
“阿中,来,这里有几罐啤酒,你拿去。”
他走过15栋楼对面的几个垃圾桶时,听到有人叫他,他知道是住15栋楼的那个黄婆婆。
他看了黄婆婆一眼,向她走过去,15栋一楼楼梯的空间下面放着一叠压扁的纸箱子,箱子旁边有几听啤酒。
他没说话,直接拿了啤酒就走了,一个字都没说。
阿中的脸上除了眼睛会动,别的器官都象是装上焊死了,永远都不会有一点儿表情。
黄婆婆早就习惯他这个样子,看他拿了啤酒,也不介意他面无表情,不言不语,连个谢字都不说,她转身独自整理她捡来的纸箱,这可以卖十几块钱了。
现在学校里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这垃圾桶里时不时的就捡出来一些非常完好的东西。
今天早上捡的那箱啤酒,她看了看,就是快要过期了,也没什么别的,密封还很好,一整箱的就扔出来了,她捡回来,开了罐,还是好的,就叫阿中来送他了。
“妈,你怎么又去捡垃圾了?外面的人都说你没文化!却不知道我妈竟然是个大学老师!”
黄婆婆听到这叫声就知道女儿回来了,“你看,这么多纸箱,这么多扔掉的书,还有这么多都没动过的东西,这可都是钱。捡垃圾怎么了,大学老师就不能捡垃圾吗?”
“唉!妈,咱家里又不是缺吃的少穿的,这么累干嘛?”
“话不能这么说,这扔在门口的钱都不捡,就是罪过了。”
“得了,妈,哎,我们这房子也要拆吗?”黄家女儿看着对面那几栋楼,就问道。
黄婆婆也抬头看了看那几栋楼,再过几个月,这些楼都不会在了。
她又低头整理捡来的东西,此刻正堆在路上,她得收拾出来,把路清出来让人好走,一面回她女儿道:
“我们不要新房,我们这楼也不旧。”
“个个都想要新房啊,可要是整栋楼只有我们不要,那别人会说我们的。”
“呵,你看小林,一个人顶住,他就是不同意,这一栋楼就拆不成,最后就这么孤零零的在这,人家爱说什么说去。我们也没钱要新房。”
正好楼上有人下来了,听到了母女的对话:“黄老师,你们不要新房吗?这集资房就这么一期了,电梯房啊,以后没有了,想住新房也住不了了啊。”
“不要,我们没钱。”黄婆婆回。
这时又有学生走来,看到黄婆婆就叫:“婆婆,我们宿舍扔出来很多书,你快去捡了啊。”
学医的学生书怕是最多的,而且一本比一本厚,每年学生宿舍都能扔很多的书。
黄婆婆有时捡着捡着就扶摸着一本书在发呆,多好的书啊,有些还崭新的,就这么扔了。书买的时候多贵啊,这一拉去收购站,才几分钱一角一斤!
黄婆婆应了声就拉着她女儿一起去,她女儿老大不愿意,可也不得不跟着母亲去帮忙。
这边阿中捧着几罐啤酒回去了。
到了晚上,他突然就嗥叫起来,象狼一样长啸,几栋楼的人都能听到,特别是九号楼里的住户听得最清晰最大声。
听到他这一声又一声的长啸,九号楼里的几户人都被吓坏了。
他的长啸声还没停,又听到玻璃瓶“砰”的炸开的声音,一声跟着一声,象放鞭炮一样。
阿中从他住的二楼往楼下砸酒瓶子,一帮人都被他吓着了,马上有人打电话叫保安。
不久保安就到了,可任由他们怎么敲门,阿中就是不开,不过,他倒是安静下来了。
吵闹声也停止了,保安走了,整栋小楼又在黑暗中沉静下来。
第二天,黄婆婆知道昨晚上阿中喝了酒之后发酒疯的事,她也听到那一声声长啸跟瓶子爆炸声,毕竟两栋楼并不远。
黄婆婆脸色有点难看,以后再也不能让他喝酒了,捡了也不能再送给他,就用来浇花吧。
此后,阿中平静了好几天,然后又开始长啸,听到的人都感觉害怕。
阿中住在小林那个单元,二单元二楼,正好就在小林家楼上。
这房子是他那个去世的小姨的,现在就住着他跟他母亲。
他母亲自从下岗之后也足不出户,就凭着阿中带些吃的回家。
但阿中嚎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狼嚎,他也没有再去黄婆婆那捡东西,他自己就捡垃圾去卖然后买酒,有时候还会送几个纸箱给黄婆婆。
他依然是一言不发,依然不跟任何人有任何交流。
他久不久就长嚎一次,他一叫,几栋楼的人都闻之色变。
大家都害怕,感觉他就象一个定时炸弹。
谁都不敢靠近他,连从他家楼下经过都不敢,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楼上会扔个酒瓶下来,或者阿中突然就冲下来嚎叫几声。
他虽然从不动手打人,可是大家还是很怕他。
他又不说话,又没有表情,碰到他就感觉可怕。
过了2天,覃科长站在基建科门口就看到有一辆拉满家具的车子正要开出大门。
“那是谁搬家?”
“那不就是小林家那租客吗?真的搬了啊。”小王定睛看了看,回道。
“走,到他家瞧瞧。”
小林家的租客经常换,长租的没有,短租的也行,反正他家的租金都不会少就是。
大家都习惯了,只要他家的租客到保卫科登记,有齐全手续就行。
“韦老师那套房子还没租出去吗?”他们正好就站在这房子旁边,覃科长顺口就问。
“好象没,也没人来管,他女儿来过2次,贴了出租的就没再来过了。好几个月都没人住了。”
至于他们谁租不租的,覃科长只是问问,他不管这事,自有保卫科的人去负责。
到了这里,覃科长突然发现,他来这里不知道要看什么,小林的房子租客已经走了,又没人,能看什么?韦老师的房子都空了几个月了,也没看头。别的几间房子更不用说了,住都没人住的。
“这租客怎么突然就走了?好象还没住到时间吧。”
“是没到时间,说是小林不高兴了,叫他立刻搬走。这人也是硬气,说搬就搬,钱也不要了,唉!吃亏了。”小王素来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又机灵,覃科长也最喜欢叫他跟着。
谢谢收藏和投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