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隔膜
打从奕淼进门的那一刻起，朱萌就感受到了他身上毫无掩饰的低气压。
联想到最近发生过的事情，她心里已然将奕淼此行的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
奕淼对待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朱萌心知肚明。但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奕淼没有开口在明面上把这件事揭开来，说到底，还是顾及了她的面子。
这种表面上和平融洽的关系，可能就在今天结束了。
入秋了，朱萌是个土生土长的S市人，对这种忽冷忽热的天气早就适应了。
即便在这种窗外冷风肆虐的日子里，她仍然只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只在上身多披了一件羊毛外套来保暖。
她的头发上看去稍微长了一些，此时在家中，也没有多做打理，随意地披在肩膀上。
那张巴掌脸上的灰色眸子比幼时少了一点青涩，多了一点冷漠。
奕淼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间准备咖啡的朱萌，心里的怒火不经意地悄悄褪去了几分。
朱萌没有耽误很长时间，她习惯了奕淼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闯过来，再没有任何留恋的突然而去。
拿着咖啡壶和两个陶瓷制的杯子，朱萌从厨房间走了回来。
这栋山间别墅虽然有上下三层，但占地面积并不大，厨房间与客厅之中只隔着一堵半开放式的墙壁。当初朱萌在奕淼名下的众多房产中挑了这一套的原因，也是看中了它别出心裁而温馨的设计。
她的初衷本是希望和奕淼组成一个家庭，而这间别墅完美地符合了她所有对未来生活的畅想。
即便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在此处。
奕淼的思绪不知怎么就飘远了，目光便随着朱萌的动作，下意识地移到了她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上。
那是奕淼送给朱萌的生日礼物。
逛街的时候，朱萌什么项链首饰都不要，偏偏看上了一家廉价的杂货铺中摆着的这一对杯子。杯子上刻着星座和生肖，恰巧和两人相符合。
奕淼知道朱萌执意买这对杯子的理由，但他并没有刻意回避与阻止，毕竟对于他来说，当时的朱萌在他的心中仍旧占据了较大的好感。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朱萌给奕淼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咖啡，浓醇的香气若有似无地弥漫在了空气中，驱散了奕淼带来的寒意。
朱萌浅酌了一口咖啡，一股苦涩瞬间便在舌尖扩散开来。
奕淼没有回应，怕是在心中正酝酿着怒火吧？
朱萌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不悦，只顾着低头看着杯中混合着棕色与黑色的液体。
要说心中对奕淼没有怨念是不可能的。
她陪了奕淼那么多年，多少次在奕淼崩溃的时候都是她在安慰他。她自以为两个人是有默契的，因此她也不介意在奕淼的面前时不时地露出自己狡诈的一面。
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机，那些不愿意被外人看见的本心，她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
而奕淼也全盘接受了。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像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一样，默默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所以朱萌虽然势力，虽然虚荣，却从未做过任何会损害奕淼名声的事情。
她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会像这样，随着时间而越加稳固，等到终有一日，奕淼开窍了，想要成家了，自然会想到自己，也只会想到自己。
可自从七烟回来，一切都变了。
那个女孩就像小时候一样，成为了她的噩梦。
明明什么都不如她，可偏偏就是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自己的努力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
但朱萌本以为，奕淼会不一样。
因为小时候他们之间发生过不可谅解的事情，因为小时候奕淼就看透了七烟的本质。奕淼是不一样的，他不是那些会被外表蒙蔽了内心的男人。
可现实发生的种种都在告诉自己，奕淼没什么不同，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朱萌的失望发生在那个荒诞的清晨，产生于奕淼看见自己手机来电显示的那一刻。
一个陪伴了近十年的女子的清白，竟比不上一个刚重逢不到半年的人的名字。
巨大的挫败感让朱萌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但她仍旧告诉自己，奕淼不是那些无情的人，他会对自己负责的。
而事实上，奕淼也确实没有逃避。
他将她带在身边，对外界她放出去的奕家少夫人的传言也默认了下来。
朱萌以为纵使奕淼不爱自己，但他对自己至少是有感情的。
直到她听说奕淼为了参加七烟的金曲奖而推掉了本计划和自己一起出席的百花奖时，朱萌才忽然明白，自己错了。
在奕淼的心中，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工具。
七烟回来之前，自己是他用来抵挡外界某些人的挡箭牌，七烟回来之后，自己是他用来和七烟维持联系的一个工具。
奕淼对自己没有感情吗？有的，只是他的感情是一片大海，自己只不过是其中的千万分之一。
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弥漫着咖啡香气的室内被某种不知名的感情充斥着。
“我的身份是你和七烟说的？”奕淼率先打破了这种气氛。
果然。
朱萌淡淡地将咖啡杯放到了桌前，灰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对面帅气男人英俊的面庞。
“我并不知道你还没有告诉她你的身份。”朱萌的声音里平稳的没有一点波动，“最近忙，我也没什么时间和她联系。”
“不是你？”奕淼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做这件事能有什么好处？”朱萌反问道，“惹你生气，然后自毁前程吗？”
她苦笑了一声：“我不会干这种没好处的蠢事。”
奕淼的眼睛紧盯着朱萌的表情，从她的眉眼中没有读出其他任何情绪。
朱萌是一个聪明人，奕淼向来深知这一点。
当他和朱萌之间的关系被挑明时，她就已经很自觉地将身份放在了一个合理的位置上。奕淼很清楚，朱萌说的没错。
那么会是谁呢？
“与其问我，不如去问崇旭。”朱萌又重新拿起了咖啡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奕淼，“毕竟现在他和七烟才比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