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骚动
七烟一向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对音乐的疯狂,可当她真正地来到现场,了解自己即将参加一场怎样的演出时,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更新了自己对“疯狂”这两个字的认知。
演奏会计划连续进行四天,四天之中,有安德森٠沃尔兹的个人独奏,有和乐团一起的合奏。
曲单是经由安德森精挑细选的,每一首都可谓是世界经典。
在这场演奏会中,有着各种音乐的存在,除了人声。
七烟作为安德森唯一的徒弟,也是本场演奏会唯一的协助者,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安德森演奏的过程中,帮助他记录现场观众的情绪及反应。
这对七烟来说本是很简单的事情,毕竟在博德利学院求学的时候,安德森就经常以这种方式来传授给七烟某些必不可少的音乐知识。
只是这一次的舞台却显得尤为不同。
明黄色的背景板使整个礼堂显得十分温馨,一团团温暖明亮的雏菊花簇拥着小小的舞台,给人一种安定平和的力量。
舞台中央零零散散地放着十几把椅子,正前方是一架卡尔٠贝希斯坦三角钢琴。
它是陪伴了安德森多年的伙伴,有着色彩丰富的声音,低音区与高音区衔接的完美无瑕,华丽的音质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带入到另外一个世界。
舞台下方几乎没有什么照明,仅靠着一丁点的舞台光亮,隐约可以看清一个挨着一个的观众席。
七烟按照习惯,在距离观众席不远处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这是她观察听众最好的方位与角度。
不多时,台下出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观众即将入场。
七烟好整以暇地拿出了相机与笔记本,准备在开场后快速地进入状态。
率先走进礼堂的却不是观众。
七烟有些惊愕地看着全副武装走进来的警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位身着军装,腰胯处别着一把左轮手枪的警官径直走到了七烟的面前。
“您好,我是负责保障这次活动安全的指挥官。”他面容严肃,体态挺拔地向七烟行了一个军礼,“请您换个位置就坐。”
安德森是世界顶级著作与演奏大师,他在的每场演出几乎都会有保安进行保护,以防偏激的粉丝或者是那些充满恶意的恐怖分子对安德森进行人身攻击。
七烟没想到,这一场活动中,负责这项工作的竟然从保安升级成了人民警察!
“哦……好。”她立刻站起身来,打算在台下的其他观众席找找位置。
“请您不要坐到离观众席太近的位置。”警官看到了她的目光,立刻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七烟有些疑惑,舞台之上是看不到观众的表情的,这也是安德森需要她协助做记录的原因。如果不坐在观众席旁,她恐怕难以捕获到老师想要的实验数据。
“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警官一字一句地道。
他说的如此认真,让七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老师说届时这些患者都会有专门的医生做一对一的看管,他们应该很安全才是。但此刻从这位警官的表情上,七烟读不出一丝安全的感觉。
“好。”她还是妥协了,四下望了望,七烟只能坐到了媒体席的旁边。
这里是舞台的侧面,虽然角度并不能看到全部观众,但总比从舞台上看下去要好许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距离演出正式开始还剩下一刻钟左右的时候,本次演奏会的特殊听众终于入场了。
他们身着蓝白色的病患服,浑身上下被半只手掌般粗细的皮带牢牢地捆绑着,头上带着黑色的头套,手上被拴着铁链。
每个病患的身边都有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看护着,医生的手中紧紧握着连结到病患手腕上的铁链。
与其说这些是患者,不如说这些人更像是罪大恶极的囚犯。
他们被分别带到了观众席。
医生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蓝色手电筒,借由这些灯光,将病患们安置在了座位上。
七烟这才看清楚,那每一个座位竟然都是由金属焊死在地面上的。
医生们将病患与座位经由铁链牢牢地绑在一起后,这才掀开了那黑色的头套。
苍白的面容显露出来,一双双微微泛着红光的凶厉的眼睛就这样暴露在了七烟的面前。
一个不期而遇的对视便让七烟遍体生寒。
不正常。她的本能这样告诉她,这些人不正常,有危险,要快点逃!
但是又有一种莫名地感觉冒了出来,这种感觉告诉她,不要走,他们需要她,他们需要帮助。
媒体席也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阵嘈杂地议论声,但很快,这样的骚动便被警察们给压制了下去。
演奏会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开始了。
患者们仿佛早已失去了对美的欣赏,无论乐团演奏出怎样动听的音乐,他们的反应只有焦躁不耐。
安德森终于登场了。
他穿着一身正式的燕尾服,灰白色的头发被整齐的打理在脑后,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了黑白色的键盘上。
轻轻吸了一口气,整个礼堂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他双手用力按下,古朴的钢琴发出了一声华丽而庄重的第一声。
观众们终于有了变化。
他们仿佛听到了什么共鸣一般,齐齐地转过头,将目光投注在了安德森的身上。
他们不再骚动,只是那双泛红的眼睛透露出的目光越来越狠厉,越来越疯狂。
七烟只觉得自己拿着笔的指尖开始了忍不住的颤抖,她浑身的汗毛根根立起,再也没有精力分神去欣赏安德森的演奏。
此时,她对自己的老师只剩下了深深的钦佩。
安德森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便现场的氛围已经恐怖至此,他依然在纯粹的享受音乐带来的快乐。
第一天的演奏会顺利的结束了。
七烟和随行的警官们都松了一口气。
病患们被重新罩上了黑色的头套,带出了礼堂。但即便是走出礼堂的前一刻,他们仍保持着看向舞台方位的姿势,仿佛要牢牢将安德森的身影刻在脑海里一般。
“他们不喜欢这类音乐。”
在后台,刚刚结束演出的安德森听到了七烟的描述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看来明天的歌单要重新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