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未满

崇旭最终也没有告诉七烟他最近如此开心的理由。

七烟猜想，可能是和他那些极为机要的保密任务有关。

崇旭回到别馆后，静静地在书房坐了一段时间，随后将跟随了他很久的老管家叫了过来。

“少爷。”老管家前后侍候崇家三代人，算的上是崇旭比较熟悉且亲近的人了，“少爷，您有事儿找我？”

崇旭沉吟良久，忽然开口问道：“你能区分我开心和不开心的表情吗？”

老管家微微一怔，这话可有些诛心了，在崇家这样的军权家族，最忌讳地就是妄自揣摩上位者的心思，猜不准还好，猜准了才叫惹祸上身。

不过老管家已经在崇家几十年，他对崇家忠心耿耿，更没有什么歪心思，所以仅仅是一愣，便回答了崇旭的心思。

“这……我毕竟是从小看着您长起来的，虽然您之后受过军队严苛的训练，不能轻易将情绪外露，不过想要判断您开心难过还是有方法的。”

老管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少爷您开心的时候，会微微勾一下嘴角，虽然弧度很小不易察觉，可我们这群老人还是看得出的。”

崇旭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接着问道：“还有吗？”

“没有了。”老管家如实回答道。

崇旭从十岁起就在军队训练，为了接手崇家，他早早地就学会了什么是不喜形于色。想要猜出他的情绪已然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了。

崇旭看着老管家，忽然又问道：“告诉我，我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老管家仔细地盯着崇旭看了半响，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少爷，我现在看不出。”

本来勾嘴角就是崇旭下意识地肌肉记忆，如果在他意识到并有意控制的情况下，判断他的情绪就有点天人说梦了。

崇旭深棕色的瞳孔微微一动：“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老管家顺从地退下了。

只留下崇旭坐在书桌面前，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池塘。

别馆里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忽然间传来了一声鸟啼，它高亢明亮，充满了生机。

崇旭忽然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眉眼失去了往日的冰冷疏离，显露出一抹罕见的柔和。

最近他的身边确实有好事情发生。

年幼时他就失去了父母，从小由爷爷抚养长大。爷爷是个一生杀伐果断的典型军人，便将他从小养在训练场上。

崇旭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将来他要继承崇家，要替爷爷，替逝去的父母抗下这份沉重的责任。

不过特殊的成长环境与家庭背景让他很少拥有同龄的朋友，好在他每隔几年就要到部队里训练，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兄弟伙伴。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机密的任务中，因为牵扯到某些权势人物的切身利益，任务失败，他最信任的战友们全部牺牲，只有他侥幸逃了回来。

这么多年，死去战友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为他心中最大的伤痛。

他发誓要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于是冒险申请参加了和那项任务相关的最后一次行动。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打草惊蛇，不过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果然，蛇出动了。

他接到消息，那个当年派任务给他们，在事情发生后又忽然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副连长忽然有了消息，他手下的人已经跟踪了几天，确认了他的藏身之处。崇旭计划在近两日去拜访一下，期望能打开一个突破口，解开这个僵局。

追踪多年的心结终于有望解开，就算崇旭再怎么样不动声色，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

他毕竟还仅仅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

只是他以为自己将这种情绪隐藏的很好，没想到却被七烟轻而易举地看了出来。

这小丫头在音乐上的天赋已经可以称得上骇人的程度了。

奕淼自从那夜之后，就仿佛着了魔一样。

每当他感到焦躁不安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晚在月光下遇见的少女，还有那动人心魄的歌声。

内心的冲动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来到了那个公园，期望能够再见到那个少女一面。

只可惜，接下来连着两个月，他都没有遇见她。

今天是他决定来等那个少女的最后一天，如果还没有遇到，奕淼将停止这种看起来蠢得冒泡的行为。

不过今天，老天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独白，给了他一个机会。

当他来到公园，看到坐在秋千上的那抹蓝色身影的时候，奕淼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

“又是你？”

七烟看到奕淼也感觉到有些吃惊，她一共就来公园两次，两次都遇见了这个身上带着些落寞感的少年。

“是……好巧。”奕淼开心地咧开了嘴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巧？七烟瞥了眼远处的高档汽车，心里哼哼了两声。

但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于是她并没有坏心思地拆穿男生的谎话，反而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啊，好巧。”

终于能和她说上话了！

奕淼很开心，他十分自然地走到七烟身边的长椅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七烟坐在秋千上，肆意畅快地荡来荡去。

“真羡慕你啊。”他忽然开口说道，“像只鸟一样自由。”

这是哪里来的吟游诗人呀？

七烟闻言嘴角一抽，下意识地看向了少年。

只见少年正双手扶在长椅的两边，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样，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望着她。

他是真的在羡慕。

七烟忽然就感受到了，她不由得好奇在这个男孩身上发生什么。

“你……不开心？”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很不开心吗？”

“不是不开心。”奕淼摇了摇头，狭长的丹凤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寂寞的神色，“我很压抑，压抑地快要喘不过气了……那晚我听到你的歌声之后心情忽然开朗许多……所以，能让我再听听你的歌声吗？”

这是七烟第一次听到别人评价自己的歌声。

不可否认，她有些难以言喻的开心。

她喜欢自己可以帮助别人的感觉，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落日的余晖下，三三两两的游客驻足，一个身着水蓝色波点连衣裙的棕红发少女静静地唱着一首歌。

那声音，宛若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