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力
七烟从来没有正经的弹过钢琴，准确地来说，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摸钢琴。
以前她都是用家里的木头桌子当琴键，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演奏钢琴的样子。
这是德卡尔主办的唯一一次选秀活动，隆重程度自然是不必说。
场馆内的选手们都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的曲子。
在这些悠扬的音乐中，七烟弹奏的支离破碎、时不时还错上几个音的音乐就显得格外地突兀。
先前已完成创作的男生有些嫌弃地瞥了七烟一眼，不过却没有说什么，毕竟一会儿赛场上见真章，丢脸丢的也不会是自己。
奕淼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
他想起昨晚自己疯狂飙车后被崇旭找到，又因为赌气不肯和崇旭回去，带着朱萌去酒吧里喝酒，然后在醉意熏熏的情况下，被朱萌带到了酒店。
翻身坐起，他闻到了自己一身的酒味，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份简餐，简餐的盖子上放着一张小纸条，拿起来一看，是朱萌留给他的信息：
“早上还有拍摄，我先走了，酒店的餐厅怕你吃不惯，我在家里简单做了点吃的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奕淼看着纸条上颇为清秀的字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从小到大，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并不少，像朱萌这样想要攀炎附势的奕淼见得多了。
不过最近自己的心情不好，奕淼也不介意养一个来逗趣的小宠物在身边。
但这个朱萌……
没想到在那层充满世故的外表下，内心里竟然还保留着一丝纯净。
本没什么心思，却不得不为了生计让自己变得精于算计的样子，让奕淼忽然间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翻开简餐盖子，里面是最普通的青菜肉丝和煎鸡蛋，简简单单的，却让奕淼感受到了一丝丝温馨。
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翻开手机，奕淼看到了崇旭的来电。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短信。
“我最近要进军队了，你如果不想住酒店，可以到我这里来。”
又要训练了？
奕淼瞥了瞥嘴，崇家是世代的军家，无论小辈从事什么行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部队里参加训练。
几个月前，因为外祖父的关系，他被安排和崇旭一起参加。
那惨无人道的训练磨灭了他所有对军队的幻想，除了那崭新的军械仍然是他的心头好之外，他再也不想来一次这样的经历了。
不过能住到崇旭那里倒是个好消息。
奕淼想到那一整面墙的机枪，还有那广阔的训练场，不由得有些激动。
可在此之前，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滑动手机，他拨打了一通电话。
用来创作的时间远远不够，更遑论还要加上练钢琴的时间。
七烟坐在钢琴面前，感受着四周投注过来的各异眼光，捏紧了抑制不住发抖的拳头。
德卡尔高坐在二楼的玻璃窗前，远远地隔着人群，看着舞台上那单薄而又脆弱的少女。
脆弱的如同一朵花一般，似乎连一丝风霜的吹打都经受不起。
他身后阴影处也坐着一个人，看到七烟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挑起了一丝兴致盎然的笑意。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七烟拼了命的告诉自己。
刚刚编好的曲子，她还来不及反复磨炼，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扩音器中响起了德卡尔曲子的前奏。
这是考核演出开始的信号。
七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想要抓住最初在德卡尔的音乐中那种如森林般清新自然的感受。
可是她的心跳声仿佛大过了一切。
德卡尔的曲子没有办法透过她的耳朵，渗入她的心底。
一个小前奏结束，七烟缓缓地抬起了指尖，按在了琴键上。
黑白相间的琴键一个接一个的跳动，七烟缓慢却清晰地演奏出了一曲音乐。
一曲仅由单音节组成的音乐。
它一点也不宏达，一点也不令人感动。
和德卡尔的音乐宛若两支毫不相干的河流，各自成章。
周围的选手开始窃窃私语，随后有人压低着声音发出了嘲笑声。
七烟将这些声音全部都听进了耳朵里，她猛然睁开眼睛，演奏戛然而止！
失败了，失败了。
七烟强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意，静静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向着德卡尔的方向鞠了一躬。
这是她的歉意。
对破坏了他的曲子的歉意。
二楼之上，坐在德卡尔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几声。
“奕少似乎很开心？”德卡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
“啊……有一点……”奕淼自然开心，看到七烟出糗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心情愉悦。不过最让自己开心的，还是他此行的计划。
“老师不觉得她很有趣吗？”奕淼笑着回问道。
“有趣？”德卡尔重复了一句，随后微微勾勒出了一抹笑意，“确实算的上有趣。”
虽然是一首听起来支离破碎的曲子，但德卡尔却总觉得有一些什么看不见地东西与自己莫名地契合起来。
“老师不如将这次的大奖给她。”奕淼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德卡尔笑着，枯瘦的手指艰难地转动着轮椅，使他能够和奕淼面对面，“奕少爷，虽然我很感谢你突如其来的投资，但这是我的选拔会，我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违背自己的初衷。”
“老师是误会我了。”奕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性建议而已。她一看就是没碰过钢琴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弹出一首曲子来，难道不能说明她的天赋吗？”
德卡尔看了一眼奕淼，默默地转过了身。
考核结束后就是宣布成绩的时刻。
德卡尔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引起一片花痴尖叫的奕淼。
半大的少年捧着一座沉甸甸的奖杯，笑意盈盈地将它放在了七烟的面前。
“祝贺你，第一名。”七烟听到他这样说，“加油，我会一直挺你的。”
七烟怔怔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那一双桃花眼。
那双眼睛宛若承载着世界上最深重的恶意，将七烟牢牢地卷入其中，无法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