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与美军王牌部队的首次交锋

美国陆军中有一支特殊的部队，长期保留“骑兵师”的番号，它就是美军骑兵第1师。

美国陆军骑兵第1师正式建于1921年9月，其最早历史可追溯到独立战争时期，是美国历史最久的王牌部队之一。这支部队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战功显赫，作战中总是充当开路先锋的角色，从没吃过败仗，享有“常胜师”的美誉。虽然早已改装为机械化步兵师，但仍然保留着“骑兵师”的番号，臂章也仍然采用最初的马头图案，可谓美国陆军中的“天之骄子”。

两支王牌军都没有做好较量的心理准备

朝鲜战争爆发之后，骑兵第1师作为第一批美军地面部队入朝参战，从洛东江反攻到突破三八线、进攻平壤，一直担负主攻任务，是“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宠儿”，也是美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手中的一张王牌。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任小乔治·巴顿将军的参谋长，以精通装甲战战术而著称。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10月25日在温井等地重创美第8集团军所属的南朝鲜部队。沃克毫不犹豫地将该师投入战斗，在云山接替南朝鲜第1师继续向中朝边境攻击前进，企图依靠这支王牌军杀开一条血路，饮马鸭绿江。

10月31日，骑兵第1师先头部队第8骑兵团团级战斗队（相当于加强团）进入云山，师主力则进至云山以南的龙山洞。

此时在云山地区，除了美骑兵第1师主力外，还有南朝鲜第1师所属第15团和第12团一部。南朝鲜部队要求美军马上接防，而美军则要南朝鲜部队先收复丢失的阵地。最后议定，一旦南朝鲜军收复失地，美军立即接防，向鸭绿江推进。

团级战斗队是美军作战的基本战术单位，它以一个步兵团为骨干，配属一个炮兵营、一个坦克营和工程、通信、运输分队，具有很强的火力和机动力。第8骑兵团团级战斗队在骑兵第1师中一贯担任开路先锋，傲气十足。南朝鲜部队指挥官告诉第8骑兵团团长帕尔莫：“云山周围肯定已经布满了中国军队，他们的战斗力很强，你们应该小心对付。”帕尔莫一笑了之：“中国人？就是那些黄种人吗，他们也会打仗？！”

手下参谋要求向师部报告这一情况时，帕尔莫傲慢地说：“枪声未响，先打报告，这不是第1骑兵师的风格。”

帕尔莫心目中的中国军队，不过是一群毫无现代战争经验的乌合之众。他不相信中国军队有胆量挑战美军王牌军，与美军的飞机、大炮和坦克较量，他把即将开始的战斗视为一次“武装示威”。正是这种傲慢轻敌，埋下了失败的祸根。

志愿军第39军，是人民解放军中一支声名显赫的部队。它的前身是工农红军第25军，后改编为八路军第344旅的南下支队、新四军第3师，曾在抗日战场上屡建奇功。解放战争期间，该师千里跃进东北，改称东北民主联军第2纵队，后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9军，从白山黑水一直打到西南边陲的镇南关，是第四野战军中的攻坚尖刀，具有极强的战斗力，是人民解放军中当之无愧的主力军。朝鲜战争爆发后，第39军奉命北上，驻防中朝边境。接着于10月19日跨过鸭绿江，成为第一批入朝参战的志愿军部队。入朝之后，第39军的作战任务几经变化，最后在云山地区歼灭南朝鲜第1师。

云山之战，对整个战局关系重大。志愿军总部将攻克云山的重任交给了第39军。

10月28日，第39军隐蔽进至云山的西北、西南和东北方向指定位置，并攻占了云山附近的有利地形。这时，兄弟部队已经捷报频传，而第39军按照预定部署，却要按兵不动，隐蔽作战意图。对于一支荣誉感极强的部队而言，这种等待不啻为一种煎熬。吴信泉本人虽有点急不可耐，但他对进攻的每一个细节仍然精雕细刻。他所掌握的情报是云山之敌为南朝鲜第1师的两个团，而不知道美军第8团已经进入云山。所以他确定的作战方案是：集中4个师对云山实施进攻，以第116师主攻，第117、第115师助攻，第115师主力阻敌打援，杀鸡用牛刀，一锤定音。

10月30日，志愿军总部最后同意第39军进攻云山的部署。总攻时间定在11月1日19时30分。

中美军队在朝鲜战场上的第一次较量即将爆发。但是，需要指出的，无论是美军还是志愿军，实际上对这次战斗都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并不知道对手的实力。中美军队两支王牌军的较量是以一个戏剧性的开端而展开的。

志愿军惊异地发现云山之敌竟是美军

11月1日早晨，云山地区大雾弥漫，加上连日激战所引燃的烟火，能见度极差。吴信泉接到志愿军总部的通报，称美骑第1师已经进至龙山洞地区。他高度重视这一情报，为防止美军北上增援，他马上派出一个团南下，到龙山洞至云山的公路上构筑阵地。

由云山通往龙山洞的公路是美骑兵第1师的主要补给线，沿九龙江河谷延伸，形成了两个大的弯曲部。靠近云山的弯曲部酷似一个骆驼头，龙兴江在骆驼鼻子处注入九龙江，两江汇合处有一座公路桥，称作诸仁桥。美军把诸仁桥周围的地区叫作“骆驼鼻子”。由“骆驼鼻子”向南几千米，九龙江形成了第二个弯曲部，形状酷似一个乌龟头，其鼻子部位正好对准龙头洞，美军称此为“龟头鼻子”。“骆驼鼻子”和“龟头鼻子”是美军北进南撤的必经之路。

正午时分，正在行军的第343团被美军侦察机发现。美军师长盖伊接到报告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对手正企图切断龙山洞通往云山的公路。他立即命令驻扎在龙山洞的第5骑兵团指挥官约翰逊上校派部队向北巡逻；命令云山的第8骑兵部队驻守诸仁桥，保证公路畅通；命令空军和炮兵严密封锁通往“龟头鼻子”的山路。

志愿军第343团冲破美军飞机和炮火的封锁，抢先一步到达了“龟头鼻子”。部队还没构筑好工事，美军的北上巡逻分队就到了。志愿军突然开火，领头的一辆美军吉普车轰然起火，瘫在公路中央。后尾的卡车接着被打燃，歪倒在路旁。美军士兵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场伏击战就干净利落地结束了。

美军60人的排级巡逻队，只有几人逃回了龙山洞。约翰逊得知巡逻队遭伏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派出第1营向北攻击前进。自己随后率第2营到达“龟头鼻子”，亲自指挥部队向志愿军阵地发起了轮番进攻。

美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志愿军寸土不让。双方激战到了黄昏时分，美军已显疲惫，攻击势头明显减弱，志愿军则斗志正旺。王扶之抓住有利战机，命令第1营出击。第1营快如闪电，狠如饿虎，打得美军狼狈后撤。其中第1连全歼美军B连，创造了以一个连歼灭美军一个连的模范战例。

彭德怀接到战报，传令嘉奖第343团第1营第1连，称：“从此次作战中，可看出我军指战员的战斗素质与作战精神比敌人强。我以一个连即能歼灭美军一个连。”

第343团首战告捷，奏响了云山之战的序曲。不过，美军第8团团长帕尔莫却依旧在做着进军鸭绿江的美梦，他没有命令部队转入防御，只是命令第3营在“骆驼鼻子”设防，保护后方，要求其他部队继续进行向鸭绿江推进的准备。

上午，南朝鲜部队向志愿军阵地发动了多次进攻，可除了多丢下几十具尸体之外，一无所获。到了下午，南朝鲜部队再也不愿白白送死，不顾美军阻拦，撤下阵地，扬长而去。帕尔莫无奈，只得下令所属部队提前接防。一时间，云山城内，人声鼎沸，车辆如梭，一片混乱。

这一切都被密切注视着云山城内情况的志愿军观察员看在眼中。15时，观察员向第116师指挥所报告：南朝鲜部队正在撤出阵地，公路上发现有车辆、人员向南移动。3师长汪洋亲自到山头上观察，他并不知道美军已经接防云山，眼前的景象使他得出结论：敌人想逃跑。他指示部队做好提前出击的准备，并将情况向军部做了报告。

15时30分，第39军的炮兵和配属的炮兵两个团又一个营，向云山猛烈射击，炮火持续了二十分钟。16时，担任助攻任务的第117师首先从云山东北方向向云山外围高地发起了进攻。

守卫此地的是南朝鲜军队第15团，并得到了美军炮兵的有力支援。第117师冒着猛烈的炮火，三路出击，很快突破了南朝鲜军的前沿阵地。南朝鲜部队急忙收缩防御，死守三巨里核心阵地。志愿军有进无退，冲上高地，与南朝鲜军展开了肉搏战。另外又分出一支部队，向美军炮兵阵地猛扑过去。美军见势不妙，抛下南朝鲜军先行南撤。

离开了美军的炮火支援，南朝鲜军顿作鸟兽散。志愿军紧追不舍，于21时攻占三巨里。随后兵分两路，一路直通云山城区，另一路向上九洞攻击前进，阻截逃敌。战至23时，云山东北方向的南朝鲜军已被基本消灭。美军战史称：“午夜刚过，南朝鲜第15团就已不再是一支战斗建制部队了，大部分人战死或做了俘虏，侥幸逃脱者极少。”

志愿军第117师进攻开始不久，担任主攻的第116师也在云山西北方向发起了进攻。要想攻进云山，先要扫清外围高地，但敌军阵地前不易展开兵力，师长汪洋仔细研究地形后，制订了巧妙的进攻计划。

他命令第347团以一个营首先出击，截住后撤的南朝鲜部队，吸引高地上的敌军注意力，掩护师主力向敌阵地隐蔽接近。拿下高地后，二梯队马上开展进攻，直捣云山城。

志愿军第347团第2营如一股旋风掠过山谷，转眼间即在龙浦洞附近抓住了后撤中的南朝鲜第12团一个营。双方在公路上杀作一团。路旁高地上刚刚占领阵地的美军见此情景，集中火力支援南朝鲜军作战。

这正是汪洋想要达到的效果。在高地上的美军的注意力均被吸引到了公路上时，第116师主力已经进入了进攻出发位置。汪洋一声令下，第347团主力和第348团如两把尖刀，直捣美军阵地。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高地上、河谷中到处枪声一片，军号声大作。美军被搞得晕头转向，搞不清哪里是志愿军主力，到底有多少志愿军。美军营长米利金是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下令重机枪连开火。机枪射手请示射击目标，米利金叫道：“往哪儿打？哪里有喇叭声就往哪里打！”美军的机枪在阵地前打出了一道火墙，志愿军正面进攻受阻。迂回分队则在夜幕的掩护下，从侧后冲上了美军阵地。一排手榴弹，接着是冲锋枪的扫射，战士们猛打猛冲，将美军阵地搅得一片混乱。

一个志愿军的战斗小组动作过猛，连手榴弹都来不及投，就冲到了美军的机枪掩体前，两人一合力，干脆把美军的机枪连带射手一起掀下了山崖。战至22时，两颗绿色信号弹从美军阵地上腾空而起，美军残部向云山城内狼狈逃窜。

激战过后，志愿军士兵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对手不是南朝鲜兵，而是黄头发、大鼻子的美国兵。这是他们战前所不知道的：经过审讯战俘，他们方知自己遇到了美国的王牌军——美骑第1师。

彭德怀下达坚决消灭美军王牌师的命令

情况被逐级报告到了第39军军部。军长吴信泉沉吟片刻，对政委徐斌洲说：“本想吃肉，却先啃上了骨头——怪不得火力这么强，原来是美军的王牌军。我的意见是继续进攻，吃掉这股敌人！”

徐斌洲说：“同意。出国第一仗就与美军交手，这是对我们的考验。应该告诉各师，发扬我军近战、夜战的特长和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首先从气势上压倒敌人！”

吴信泉说：“就这么办，命令各师，多动脑筋，先打乱敌人，然后各个歼灭。”

志愿军总部接到报告后，彭德怀司令员的答复只有一句话：“坚决消灭美军王牌师。”

彭德怀的命令迅速传达到部队。听说与美国王牌师交手，第39军官兵斗志更旺，一股英雄豪气陡然而生。一位班长说：“它是王牌，老子就是王中王，专克狗日的王牌军！”

志愿军的进攻更加猛烈了。到23时，志愿军已经攻克云山外围的全部高地。师长汪洋立即命令预备队第346团投入战斗，向云山城内发动进攻。第346团团长吴宝光亲自到尖刀连——第4连布置任务，要求他们不顾一切，决不恋战，直插云山城内，来个中心开花，为团主力打开通路！

第4连跑步前进，很快便通过了美军的炮火封锁区，进至云山城边的三滩川大桥附近。这里是进入云山的必经之路，美军严密布防。第4连隐蔽前进，直到距大桥150米时才突然开火，发起冲锋。尖刀排冲上桥头，迂回分队则迅速解决了美军迫击炮阵地。趁敌混乱，全连突入了云山城。

副班长赵子林带领三名战士，两人一组，交替掩护，冲在全连的最前面。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迎面碰上了一辆美军的重型坦克，坦克后面跟着车队。他们一阵射击，卡车上的步兵纷纷跳下车。坦克也掉转炮塔，对准赵子林等人猛烈扫射。其他几个战斗小组这时也已先后赶到，与美军形成对峙。赵子林见状，找来两根爆破筒，喊道：“掩护我！”说完就向坦克扑去。

美军坦克发现有人接近，马上封锁街面。赵子林躲进街旁的屋子，穿墙破门，一直冲到了坦克近前。不料，爆破筒插不进行驶中的坦克履带。赵子林情急之下，干脆横刀立马，冲上街头，等美军坦克驶到眼前，方拉响爆破筒，纵身跳入了路旁的一间空屋子里。

拔掉“拦路虎”，第4连直捣美军指挥所，战士们高喊着“缴枪不杀”冲入院中。活着的美军听不懂中文，不知如何是好。一位志愿军战士对准天上就是一梭子，叫道：“不服气吗？”美军听不懂中文，却听懂了枪声，急忙举起了双手。

紧随着第4连，志愿军其他部队从四面八方突入了云山城，与美军展开了巷战。在志愿军的猛烈进攻之下，美军已经斗志全无。为避免全军覆没，团长帕尔莫只好下令向南撤退。

由云山向南有两条公路，一条通向龙山洞，一条经上九洞、立石通向宁边，两条公路在西迂洞附近分叉。午夜过后，美军部队开始后撤。由于通往龙山洞的公路已被切断，帕尔莫命令部队向立石方向撤退。

然而，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美军先头部队刚刚通过西迂洞路口，主力即被志愿军挡住了去路。担负穿插任务的志愿军第348团如神兵天降，一举攻占西迂洞路口，封锁了美军南撤的通路，将其拦腰截成数段，并趁势以一部攻占云山机场，全歼守敌一个连，美军的四架飞机还没来得及起飞，就变成了志愿军的战利品。

在西迂洞路口，南撤的美军部队与志愿军部队展开了混战。志愿军首先击毁一辆榴弹炮牵引车，接着又击毁一辆清障坦克，把公路堵得水泄不通。美军几次反击，都无法打开通路。第8团副团长埃德森只好下令部队抛弃重装备，分散突围。这样，向立石撤退的美军主力第8骑兵团第1、2营，坦克第70营，野战炮兵第99营的坦克、卡车、榴弹炮都被抛弃了，活着的官兵们趁着夜幕，有的逃向了诸仁桥地区，有的逃入深山，直到几天后才回到部队。战至12月2日凌晨，云山地区的美军第8骑兵团主力连同南朝鲜第15团、第12团一个营大部被歼。

美军主力在西迂洞路口受阻并遭受重创的消息传到第3营后，营长奥蒙德少校急忙命令占领诺仁桥旁高地的K连和L连撤回营地，同时命令全营所有车辆在桥边空地集结，成行军纵队排列，准备以坦克开路，在第5团级战斗队的接应下，突破志愿军的阻截，前往龙山洞。

这时，时间约为11月2日凌晨2时。诸仁桥头月光皎洁，虽人声鼎沸，却无枪炮之扰，是云山地区唯一一块安静的地方。在部队集结的过程中，一些美军士兵忙里偷闲，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在明堂洞通往诸仁桥的山路上，出现了一支队伍，他们背着枪，一声不吭，向桥头急速走来。美军哨兵拦路发问，来者边走边用朝语敷衍了几句。哨兵听不懂朝语，以为来者是被打散的南朝鲜部队，就让他们通过了诸仁桥。

队伍过桥后，一直向美军营地中央走去。当行进到美军第3营营部附近时，队伍中突然响起了几声短促的小喇叭声，全体人员随着喇叭声在瞬间展开，向美军的帐篷和车队扑去。睡梦中的美军士兵稀里糊涂地送了命，公路上的车辆也在连续的爆炸声中起火燃烧。

美军营长奥蒙德听到枪声，走出帐篷，刚要开口发问，就被迎面扫来的子弹打倒在地。副营长莫里亚蒂好不容易集中起二十多人，才突出火网，落荒而逃。美军第3营指挥所顷刻间被消灭，剩下的美军失去指挥，一片混乱，只得各自为战。

进攻诸仁桥的部队，是志愿军第115师第345团。那支勇闯诸仁桥的分队，是第115师警卫连。这是吴信泉设下的一支奇兵，负责截断云山之敌的退路。他们的进攻既不能过早，让敌人发现志愿军的意图，也不能太晚，让敌人跑掉，必须准确把握进攻时机，而且要出手即胜。

团长耍清川接受任务后，与部属反复研究了作战计划，最后确定了奇袭加强攻的方案，以师警卫连化装成南朝鲜散兵，混过诸仁桥，先打掉美军指挥所，然后再发起全面进攻。师警卫连奇袭得手，第345团全线出击，里应外合，与美军展开了近战。顿时，诸仁桥头火光四起，枪声大作，杀声一片。从高地下撤的美军两个连还没到达桥头即被志愿军基本歼灭。

美国陆军战史描述当时的情景时说：“第3营陷入了一场‘西部牛仔与印第安人式的战斗’。”

战至天明，剩余的美军被压缩在诸仁桥畔的一块稻田中。美机此时赶来助战，在诸仁桥四周狂轰滥炸。被围美军在飞机的掩护下，以坦克为核心，构成一个方圆180来米的环形阵地，固守待援。志愿军见美军已集中，且火力猛烈，遂暂停进攻。

枪炮声逐渐沉寂，被围美军开始清点人数，除第3营人员之外，还有陆续逃来的其他营散兵，共740多人，其中半数以上是伤员。一架在头上盘旋的飞机给他们投下师长盖伊的手令：“坚持下去，接应你们的部队已经上路。”

盖伊所说的接应部队，就是在“龟头鼻子”受阻的第5团级战斗队。得知第3营被围的消息，团长约翰逊心急如焚，因为他原是第3营营长，一个月前才晋升为第5团团长。从“龟头鼻子”到“骆驼鼻子”，直线距离只有3000米左右，地面距离也不过9000米。约翰逊不相信凭借飞机、大炮和坦克的优势火力，竟无法冲破志愿军的防线。盖伊也是孤注一掷，给约翰逊又调来两个营和几个坦克排、炮兵连，要求他在天黑前务必接出第3营。

2日上午，美军的飞机、大炮和坦克对志愿军阵地实施密集轰击，并投掷了凝固汽油弹。守卫阵地的志愿军第343团第1营只构筑了野战工事，且缺乏对付凝固汽油弹的经验，伤亡增大。飞溅的汽油到处肆虐，越扑打火越旺，加上阵地上林木、杂草丛生，阵地上烈焰熊熊，难以容身，志愿军暂时撤离阵地。

美军占领了志愿军的第一道阵地，非常得意。约翰逊马上下令向志愿军第二道阵地进攻，并调集两个步兵连和四个坦克排组成特遣队，准备一旦进攻得手，就快速冲向“骆驼鼻子”。战斗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美第1军军长米尔本和盖伊也亲自到前沿观察所督战。

但是，尽管有飞机、大炮和坦克开路，美军的进攻却再也没能有任何进展。从下午2时到黄昏时分，美军对志愿军阵地连番攻击，兵力由一个连增至两个连，最后增至两个营，甚至三个营一起进攻，但都无法踏上志愿军阵地一步，只是在阵地前丢下了上百具尸体。约翰逊有两位上司在背后督战，不敢怠慢，亲自披挂上阵，指挥冲锋，仍一无所获，自己倒挨了志愿军一颗炮弹，被炸成重伤。

在稳固防守的基础上，志愿军第343团不失时机地投入第二梯队，数路并发，对美军实施反击，不仅将美军赶下山坡，而且收复了丢失的阵地。美军官兵被志愿军反击时的军号声和喇叭声搅得心惊胆战，给志愿军阵地起了一个名字，叫作“喇叭山”。

现在，美军中谁都明白这场战斗败局已定，但谁都不敢下令停止进攻，因为这样做，就意味着丢弃被围的第3营，这与美国陆军的传统是相悖的。在前沿观察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军长米尔本。米尔本铁青着脸，独自走出指挥所，在一块岩石上坐下，久久凝视着几千米外的志愿军阵地。

回到观察所后，米尔本下达命令：“任何救援第3营的努力都将是徒劳无益的。我命令部队放弃进攻，立即向南撤退。”

盖伊闻言，大惊失色，刚要争辩，米尔本把手一挥，接着说：“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和你们一样痛恨这个决定，但我对此承担责任，这是我一生中做出的最让我心碎的决定。”

米尔本说完，扬长而去。盖伊呆站了许久才掏出手帕擦擦眼睛，说：“执行命令，让第5团撤出战斗。至于第3营，愿上帝保佑他们吧！”米尔本的命令传到了在“骆驼鼻子”处的美军第3营，绝望的情绪笼罩着每个人。志愿军的炮弹不断地落入包围圈，美军的伤亡持续增加，此时剩下的450多人，其中尚能走动者只有200多人。

靠吗啡维持生命的第3营营长奥蒙德决定，伤员全部留下，由军医安德逊上尉率领向中国人投降，其他人天黑后分散突围。这是奥蒙德少校做出的最后一个决定。两个多小时后，奥蒙德因伤重身亡。

难熬的白天过去了。夜幕降临，美军的突围行动开始了。但是，志愿军行动更快。突围的美军没爬出几步，志愿军第345团向被围美军的总攻也已开始，将美军迎头堵了回去，并趁势突入美军阵地。

经一夜激战，美军第8骑兵团第3营全部被歼，营长、营参谋军官和四个连长或死或被俘。作为一个建制单位，第3营已经不复存在。11月6日，美国陆军被迫撤销了第3营番号。

云山之战至此全部结束。中美军队在朝鲜战场上的第一次较量以志愿军的胜利而告终。在两天三夜的战斗中，志愿军第39军重创美国骑兵第1师，毙、伤、俘美军和南朝鲜部队共2000余人，其中美军1800余人，击落飞机3架，缴获飞机4架，击毁与缴获坦克28辆、汽车170余辆、各种火炮119门。这是美骑兵第1师历史上最为惨重的一次失败。

彭德怀司令员高兴地说：“从没吃过败仗的美国‘常胜师’——骑1师这回吃了败仗，败在我们39军的手下！”

美军王牌军在朝鲜战场被志愿军击败的消息震惊了世界，在西方军界引起强烈的反响。时任美国陆军参谋长的柯林斯将军在回忆录中写道：“作为乔治·巴顿将军的部属，霍巴特·盖伊怀着沉痛的心情，咽下了一杯苦酒。”

几十年后，一位参加过云山之战的美军军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仍心有余悸。他说：“云山？我的上帝，那是一次中国式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