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的心声

我们在写作此书的过程中跟很多老师进行了交流，发现他们的烦恼与快乐大同小异。在谈到培养学生成长的愿望时，他们欢欣雀跃。学校普遍存在着各种惩罚措施、规章制度，这些奖惩会让学生感到诚惶诚恐，他们对此则感到挫败、伤心和无助。学生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这也让他们很气馁。

在谈到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时，华盛顿州一所很大的小学的老师就叹声说道：

目前这种体制让我很痛苦，它不会鼓励孩子发挥积极主动性，去寻找满足各种需求的方法，并且孩子也没有机会去尝试其他方法、了解自己的行为对其他人造成的影响或者如何改进自己的做法。我已经尽力而为，但是体制似乎非常庞大，这些惩罚措施和政策历史悠久，根深蒂固，一想到改变这些将遇到重重阻力，我就感到非常失望。看着孩子们每天都要受制于那样的行为方式，真的很让人痛心。

一位在某小学教矛盾调解方法的女教师，每周上几个小时的课，她说：

我很灰心丧气，不但是对整个教学体制，而且对我自己都很失望。我非常同情这些孩子们，但是我对教师和家长也有很多看法。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听到他们的一些说法我就想喊：“天啊，看看你都在做什么？”我们所谓的“不良后果”就是惩罚。一些同事和家长经常反复对我说：“你真棒，你的工作真的很重要！”但是，这些话在我听来就是：“你会帮我们好好管教这些孩子的，是不是？”我不想惩罚他们的孩子，我想让他们明白惩罚和让学生承担所谓的不良后果是多么无效的教育方法。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们说。

谈到教师的创造性与课堂的创新，另外一位老师激动地说起自己在课堂上开展的“服务生活式”实验：

我从来不会使用暴力解决问题。我非常重视让学生们自己提出一些学习的方式。但是令人伤心的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写成一份方案，交给学校负责教师创新的管理层时，他们对这个方案丝毫不感兴趣。尽管我的学生们都极力推荐我的方法，领导还是对我的提议不屑一顾。

一位教写作的教师也表示了她的难过，因为她所在的学区只是片面地重视考试成绩：

真的让人很郁闷，在这儿，什么都要看考试成绩，孩子根本没有充分表现自己的空间。但是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体制下工作，我对此感到非常愧疚。我的一个决定将影响他们今后的生活，而这个决定就是，孩子们试卷上的一个分数，这让我感到很沮丧。

这位老师感到愧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在这种体制下工作”，如果要给学生创造一些很重要的机会，她就必须提高学生的分数，因为学生分数不够高就得不到这些机会。

另外一位教师这样表达她对考试制度的担忧：

我对州政府要求实行的评估体制，对联邦政府的“不让一个孩子落伍”的项目和我们学校的校长都非常失望和愤怒。他们只要标准化的考试，对于其他能够反映孩子进步的表现性评估、其他标准的评估一概不接受。他们会说：“那又怎么样？这都是不务正业，学生能考上斯坦福吗？他的平均分能达到多少？她在全年级中的名次是多少？”这些才是他们所关心的。他们录取了这些孩子，却并不是真的关心孩子们的发展，他们关注的永远只有分数。孩子们对这些都非常清楚，这让我很沮丧！我很能理解孩子们以及他们的需求。

一位每周都要给五六百学生上课的老师说：

我认为一个老师教这么多学生是对人的一种虐待。我实在不堪重负，所以今年休假一年。我想大喊：“生活和工作需要平衡。是的，老师虽然是勇于奉献的人，但他的生命也是脆弱的、宝贵的，也需要适度休整才能继续工作、继续生活。”我想，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无声的暴力正在课堂上蔓延。

另外一位工作量很大的老师说：

我热爱我的工作，我认为这是一门艺术，我会经常跟我的学生一起评估我们的教学效果，我不怎么奖励学生，但是会给他们多种选择。虽然我这样努力，但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受制于现行的教学体制，觉得自己在这个庞大的体制中非常孤单。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孩子讨厌学校。我觉得自己正与现行的教学体制进行一场恶斗，它让我感到精疲力竭。

很明显，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课堂上的小小变化，我们还需要更大程度、更高层次的改革。但是我们这本书的重点是讲教师在课堂上能够做什么，而不是现行的教学体制是怎么形成的，或者我们应该怎样改变它。不过，我们还是要简短地讲一下一些重要的体制问题。

在现行的教育体制下，很多重要决策都是由官员和行政管理人员做出的，这些决策直接影响到课堂上教什么、怎么教。这些自上而下的决策就会形成一些规章制度、政策或者教学目标，传达给工作在一线教学岗位上的老师，要求他们必须服从或者完成。我们认为这是现行教育制度的一个关键的缺陷：大部分教师所教的内容和学生所学的内容都是强加给他们的。人一旦被强迫去做某件事情，就只能看到两种可怜的选择：要么屈服，人就变得顺从、冷漠；要么憎恨、反抗。任何形式的强迫都让人缺乏安全感，这非常不利于教师开展正常的教学工作，更加不利于学生的学习。

我们希望在制定决策和解决一些基本问题的时候能够同时听到家长、管理者、教师和学生的声音。我们现在的教育体制的目的是什么？是谁决定了这个目的？我们认可这个目的吗？目前在实施什么样的教育政策？这些政策能够满足师生需求吗？如果不能，什么政策能够更加有效地满足这些需求？如果整个教育系统能够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就能够找到办法改变现行的教育体制。

当然，单靠某位教师是不可能改变整个教学体制的。同时，我们希望通过本书展示和关注课堂上的各种关系，教师能成为从内部改变教育体制的原动力。对自己的需求很清楚的人，是不会无动于衷、麻木不仁地坐等别人为自己做决定的。他们很可能学习甘地精神：“欲改变世界，先改变自己。”

关注课堂上的各种关系还有一个重要的影响：我们周围的人都会看到并能亲身体会到大家越来越相互尊重、相互合作，更加投入地去学习。其他的老师和家长很好奇我们究竟在课堂上做什么，能让整个课堂变得充满活力。按照这种系统的方式推进，我们的影响范围越来越大。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一些政府官员还在不停地推进标准化考试。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教师、管理人员、教学顾问、家长和学生被这些政策弄得很苦恼。我们呼吁人们说出自己的心声，在日益浩大的世界范围的运动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开展真正能服务到学生生活的实践活动，争取学校的自主决策权，启发学生在交流时相互关心，保持年轻人爱学习的本性。我们相信，如果我们能够进行这样的实践活动，等现在的年轻一代长大成人后，他们组建的政府或者各种社会组织，将会关心爱护地球上的各种生命，让这个星球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