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又见一寄春
“对不住,弄脏了你的屋子。”
他叫住正推门要走的她,“你背后有伤。”
“我知道。”玉骨说。
“就算是要走,也不急这一时。等一等,我去拿药。”
玉骨实在是累,不然她不会就此听话,转身坐在他作画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画,有意思,竹叶上还有一只小虫,栩栩如生。
“你的画,很有意思。”
“你喜欢我画的竹子?”
“不是,我喜欢你画的虫子。”
他觉得有趣,正抱着药箱从内屋走出,一抹洁白映入眼眶,当即转过身,惊慌失措,“唐突了。”
玉骨不忌讳什么,光着后背,背对着他,顺便威胁一句,“你最好别趁着我背对你时捅刀,不然我划开你的肚子,把你那几条鱼塞进去。”
他被吓得面色大变,“自……自然不会。”
上完药他忍不住用手丈量,“伤口甚至比我的手掌还长一点,幸而不深。”
“死不了就行。”
“不会的,方才上药时发觉姑娘发热了,姑娘喝些药,在我这里歇一晚再启程如何?”
玉骨撑起衣服,手背到身后摸了摸,“这么大个洞,真丑,你有女子的衣服吗?”
“我这里只有男子的衣服。”
“也行。”
她不想说话了,没吃没喝打了这么久,嗓子都冒烟,这男子也奇怪,明明看见她一身血,衣服破烂,手中还提着剑,竟要给她引路,现在还要留她住一晚。
他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捧着一碗茶过来,劝道,“还是温热的,姑娘先喝一些吧。”
玉骨当然不喝。
他很聪明,看出她心思,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没有毒,你看。”
“如果你在碗上涂了呢?”她满脸促狭,就是想要逗弄这个年轻人。
他无奈,找了个干净的碗,拿起袖子认认真真擦了一圈,又重新倒满茶喝了一口,说道,“是干净的,没有毒,也没有迷药。”
她乐呵呵,解释道,“我根本不怕毒,也不怕你们的迷药。”
“那为何不肯喝一点,歇息片刻?”
玉骨没有说话,她只怕一饮茶便卸了力,不想离开此处了,热茶比冷酒更可怕,冷酒叫人精神,热茶却让人留恋。他端来的如果是一杯冷酒,她说不定还喝一口,可惜,他拿来的是热茶,香气扑鼻,热气袭人。
温柔乡,亦是血肉冢。
“真的没有毒。”他仍在傻气地坚持。
玉骨随手拿起桌上他的一条肩帕围在身上,“走了,后会无期。”
“后会有期。”他似乎在生气,坚持说反话。
这个男子,胆子真大,玉骨半只脚踏出他的屋子,“最好不要,下次见你,也许你会死于我手。”
“为何?”
玉骨不答。
在她踏出房门后,只留背影那一霎,他鼓起勇气,“寄春。”
玉骨回头,“你说什么?”
“我的别号。寄春先生。”
玉骨足足呆滞了一刻,他并不能看见背影另一面她诧异的面容。
会有如此巧合?孟幽之当年不肯告诉她真名,只说自己叫阿鹿,她一听便知道那绝不是他的真名,故此给他取了个寄春的名字,只因当时酒肆旁的寄春君(梅花)开得正艳,如此高洁清幽的男子,很是合乎寄春君的名号。
他也叫寄春?巧了不是!
见她不说话,寄春补充说,“姑娘莫怪,实在是在下真实姓名不便相告。”
玉骨点点头,示意理解,行走江湖,谁还没有几个别号假名之类的。
她正要走,听见他问道,“你呢?”
“无名小卒。”
翩翩而去。
待她走后不多时,周围草丛中渐渐走出另一个男子,敲门三下而入,拱手作礼,低头道,“主子,要不要小人去杀了她?”
他摇摇头,“萍水相逢,是友非敌,再说,他们也算是间接帮我,江浙匪患最猖狂的一处被摧毁了,剩下的几处,不过是小菜一碟,若是不摆平,难免陛下由此顺藤摸瓜,查到嘉王府头上。”
“可那女子武功高强,明显不是普通女子。”
“可看得出她的武功招数是哪个门派的?”
“小人愚笨。”
“罢了,事情既然了结,我们走。”
手下端起桌上的砚台,冲着房梁方向丢掷,只听得啪嗒一声,装满美酒的坛子碎成一片,屋中顿时酒香四溢,男子回身,从袖中抽出火折子,一点火星犹如妖艳的蝴蝶飞入陋室,红灿的花火绽放了,蝴蝶在花火中壮大,成群的火焰吞噬了草屋,几尾鱼在烈焰和鲜血中拼命摆动尾部想要偷生,可惜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