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秦匈画国土
话说楚逸得舜帝棋,说来也算得上是天下一桩奇事。人听后未必相信,但确有此事。
那年楚逸十六岁,在楚地穷游山水时,曾在一块巨石上休息。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石上之人满身疲倦,不足片刻便遁入梦境。
梦中风怒欲拔木,雨暴将劈石,他面前站着一老人,和着翻天覆地的风声举臂高呼。
“先生何故不避雨?”楚逸在风雨中踉踉跄跄地走到老人身边,高声问道。
“此乃天之降罪于大王!我如何能避!”老人悲愤地说道。
楚逸闻言,不禁动容。
“我有宝物可安天下,大王却只听信那小人耳语!此衰老之身,无以佐大王称霸天下,睥睨宵小,悲矣,悲矣!”
楚逸劝道:“英雄容不得异者言,不可谓英雄。天下风云出我辈,何处无圣贤,楚王既非英雄,先生为何要为他而悲怆?”
老人闻言一顿,缓缓转过身:“你这后生,不是忠君报国之辈。”
“天下君臣各谋其私,所谓忠君报国,不过猎人与猎狗之虚言。”楚逸眯着眼睛,抹去脸上的雨水,铿锵道。
老人不说话了。雨点乱坠在他的脸颊上,顺着刀锋似的下颌流淌到衣领上。
“世有明君,自当辅之,若无明君,则自寻之。”老人颇为感慨地说道,“我正可惜这舜帝棋,找不到良人托付,大隐于市又着实可悲。”
老人往楚逸面前走了一步:“老夫欲将舜帝棋这天地灵物传与你,你小子可愿收下?”
楚逸便道“愿意”,行拜师礼,拜老人为师。
“世人称我逝水先生,你也如此唤我便是。”
梦境到此终止,楚逸迷迷糊糊醒过来,眼前赫然是一片黑暗。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摸到了一张白色布条;再摸身前,发现自己手边多了一棋盘与一副棋子。那棋盘上,赫然刻着“舜帝棋”三字。
那日之后,楚逸便经常梦见自己在山中遇见逝水先生,逝水先生常在此时为他讲述自己周游列国、拜访诸侯之事。
“除却舜帝棋,世间还有一样宝物,乃是一只湘妃竹制成的箫。”一日,逝水先生对楚逸道,“曾有明主吹箫,借舜帝棋之灵性传讯与我,诉说他被宗亲排挤,不得继承王位。我亦用棋子安慰他,只是那时尚未醒悟,愚忠于楚王一人,叫明主冻死于流亡途中。”
逝水先生轻叹一口气:“湘妃竹箫擅识明君,若有箫声能使舜帝棋移动,你务必珍惜。”
他所说的湘妃竹箫,是商翁的传家至宝,后来传与养子西凤,为西凤所用。
周王失鹿,天下共逐;周风颓唐,诸子争鸣。
所谓君王,所谓万民;所谓性伪,所谓礼法。
一朝如梦,神思恍惚,魂牵梦绕,经久不去。
难逢知己,更幸遇楚君。
西凤曾问:“楚先生为何愿意助我?”
楚逸便答:“北正明坐拥万里江山,而不敢除一陆辅相,反受其谗言,使爱子险些丧命塞北。而君市井凡夫,敢以天下为志;虽布衣之身,却能威震天子。此等人物,难得,难得。”
西凤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对他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我想请先生代我往匈奴去一趟,与他们的首领取得联系。”
楚逸皱了皱眉,迟迟没有落下棋子。
“胡主中国,几变王法,而华夏之礼千年不灭,楚先生以为如何?源起中原,辐射四方,使民皆服。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以礼教化之,亦能知廉耻。”西凤道,“强则寇盗,弱则卑伏,此人之性;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人之伪,教化使然。匈奴与我族类何异?教化之早晚而已。”
楚逸沉吟良久,终道:“善哉。”
西凤自立秦王,与匈奴方涉可汗会面之日,也是他与楚逸两人第一次相见之时。
只见秦王一身玄色华服,目光如炬,眉宇之间总挟着一股冷峻肃杀之气。方涉见了他,心中的傲气也尽数退散,恭敬地以礼接待秦王府的一众人。
西凤请随行之人端上秦酒,举杯道:“大可汗围剿燕王精兵,占据塞北,攻克长城之事,凤已有所耳闻。贵军骁勇,凤甚是钦佩。”
“若非楚先生神助,凭此松散之兵,无以立竿见影。”方涉可汗与他客气道。
“凤与楚先生为昔日旧友。楚先生不远万里请见大可汗,为的便是今日。”西凤将一张地图在两人面前展开,接过毛笔,蘸上红墨,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了一条线,将图中的土地分为两部。
他画完抬眸,问方涉可汗:“大可汗少能忍辱负重,夺取汗位,总领四十万大军,诚不可不谓英雄。凤欲与大可汗共取天下,届时各自称霸一方,以此为界限,划天下而共治。大可汗以为如何?”
方涉心里掂量了一下,随后笑道:“我亦有此意。如此甚好!”
西凤展颜,从怀中拿出两块玉坠来。一块刻成凤凰,一块刻成雄鹰,凤凰与雄鹰首尾相合之时,两块玉坠便可合二为一。
“两族之谊,便以此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