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楚狂接舆讽孔子
楚昭王想授孔子为卿,并封七百里地给孔子,但是被臣下阻止了,后来楚国被秦国所灭,楚国终于没有突破灭亡的周期率。孔子带领众弟子,继续在楚国讲学游历了一段时间,有越来越多的楚国人知道了孔子及其思想。
这天,孔子带徒弟外出讲学归来,一位披头散发的楚国人,赶上了孔子坐的车子,跟在车后,大声唱起了歌。这个人噪音洪亮,歌词抑扬顿挫,坐在车上的孔子以及车前车后的弟子们听得清清楚楚,歌词唱道: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来者不可待,往者不可追。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
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几位弟子看到这个披头散发的人跟来车后,开始时一阵骚动紧张,子路甚至抽出了剑。但见他只是放声歌唱,稍稍放心。
歌词大意是:你这只美丽的凤凰啊,眼见着世道德行退化却无可奈何。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法追回,未来也没有什么好期待。天下如果有道,就能够成就圣人;天下如果无道,也促使圣人的产生。现在这世道啊,能让读书人不得罪名、不受刑罚杀戮就不错了。
这明显是唱给孔子师徒听的,师徒一行知道又遇到了狂士隐者。进入楚国以来,这样的狂士隐者遇到过不少,每次都让孔子一行惊诧困惑,这南方跟北方就是不一样啊。只听他接着唱道:
福轻乎羽,莫之知载。
祸重乎地,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临人以德。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无伤吾行。
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大致意思是:福分比羽毛还要轻薄,却不知道去承载珍惜;祸患比大地还要厚重,却不知道去避让。算了吧,算了吧,您的仁德理想;危险啊,危险啊,您不过是在地上画个圈子往里跳。这带刺的迷阳草啊,不要挡住了去路,已经绕着弯儿走了,小心伤了脚!
这好像是在善意地提醒孔子:你不是在到处宣扬你那一套政治理想吗?还是算了吧,你也不看看现在当政的都是什么人吗?他们才不会真正想着为百姓做什么正经事呢!您老人家可要想明白了,个人的避祸比宣讲道德重要,人都死了的话道德还有什么用呢?您现在到处讲学太危险了!
孔子听了这话,赶忙从车上走下来,想跟这人聊聊。狂人却快速地跑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孔子再次陷入沉思。
原来,这位披头散发之人是楚国的狂士陆接舆,是楚国的隐士,名通,字接舆,平时“躬耕以食“,佯狂不仕,所以被人们称为“楚狂接舆”,在楚国有一定名气。
他以《凤兮歌》讽刺孔子,说:“来者不可待,往者不可追”,并拒绝和孔子接触交谈。接舆因对当对社会不满,披头散发,表示坚决不与统治者合作。后来的唐朝诗人李白有“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之句。
时人传说,楚昭王政令无常,陆通乃佯狂不仕,被人称为楚狂。这位楚国统治者的反对派,看到孔子和楚昭王来往密切,特意赶来提醒孔子一番。
楚昭王算是位有度量的君子,对接舆这样的人不但没有赶尽杀绝,而且“遣使持金百镒,车马二驷往聘之”。陆通没有答应。使者离去后,陆通的妻子从市场回来,和陆通说:先生从年轻时就为人狭义,不盲从统治者,现在老了却去违反吗?门外来咱家的车迹这么深,肯定是辆大车,坐的肯定也是个大官!多少年来我侍奉先生穷苦耕作以自食,亲手织布以为衣,食饱衣暖,其快乐已自足够了!没必要出仕当官,我们不如离开这里吧。
于是夫妻变名易姓,隐居到蜀地峨嵋山,活了百多岁。道家的书中说:陆通夫妻后来遇上太上老君来度他们,夫妻皆仙去。
在遥远的楚国,芸芸众生如此之多,楚狂接舆竟然为孔子而突然出现;天下如此之大,楚狂竟然明确地知道孔子的行程。可见接舆关心孔子师徒日久,接舆对孔子的尊重与爱护之心,不可谓不真切盛情。楚狂如此尊重圣人,爱护圣人之德,执政者竟然为了自身利益的权衡,轻易弃之毫不可惜!
楚狂归隐,不是没有原因;孔子大道不行,也就不足为奇了。
孔子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意思是说,如果找不到奉行中庸之道的人相与前行,那就只能成为狂者或狷者了。狂者敢作敢为,而狷者什么事都不敢干。
楚狂接舆归隐,不是不思进取,而是识时务而等待时机。但其局限性在于,楚狂求的是一代之政治、一时之天下,生不逢时的时候,便狂放隐退,清高潇洒地度过一生。
孔子与接舆不同的地方,在于孔子不仅欲求一代之政治,更要求万世之政治,孔子不会为一时的不得志,而舍弃求索之心,更不会因为自我不得志,而舍弃行道之志。
历朝历代,只有君王圣明,才能使圣贤君子有所作为。遇到无道的君主,圣贤君子不仅会选择退隐,还会相互号召远离无道之君。接舆为孔子唱的这道歌,就是在劝说孔子放弃对统治者的期望,远离政治,落得逍遥自在。
但是,孔子作为一位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的圣人,没有等待有圣明君王出现之后才去作为,没有因为君王无道而放弃作为。孔子追求的是动效天道,静法地道,行由人道,当天道、地道与人道贯通的时候,不再是君王选择自己,而是自己影响君王。
接舆把孔子比喻为凤鸟,凤鸟待有明君才可展现美丽与价值。孔子这只凤鸟远飞来到楚国,怎奈楚国德政衰败,没有展现的机会。但孔子不会选择消沉,孔子顺时而不待时,会坚定地走自己的道路。
对圣人来说,不得时,便自我修行大道;既得时,则出来推行大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而“藏”,也非隐秘行踪的归隐,而是宣扬道德于民间,修成道德于书经。
孔子急切下车,想要与楚狂交谈,这是合于礼的做法:人家特来提醒你,如此关注你,当然要重视。而且孔子还想通过交谈了解更多;楚狂有意避开,不与孔子交谈,这是只尽心而不邀名,充分展现了楚狂之“狂”。孔子当时周游列国已经十年,各国大都知道了孔子之德、行、义,能有狂者相知,可谓幸事。
从执政者的角度来说,不避天下滔滔,正人君子被排斥,狂者迎头痛击,狷者有意回避,执政者身边剩下的有几个正人君子?这样的执政者怎能长治久安?
后世的读书人,从楚狂接舆这里汲取了不少营养,当他们奋发有为时,修齐治平,意气风发;当遭遇昏君,被疏远贬谪,不得不洁身自好,躲避风险时,就想起了楚狂,于是尽情于山水之间,求取心灵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