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4—2008年的冲突话语研究

这一阶段我国冲突话语研究的总体特点是，以言语行为理论、会话分析理论^[13]、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关联理论、礼貌理论和面子理论为理论基础，以汉语日常话语冲突、法庭争吵话语和影视作品中的冲突话语为语料，对汉语冲突话语的结构、汉语话语冲突的原因、冲突的结束等问题进行了研究。其中赵英玲（2004，2008），赵忠德、张琳（2005），李祥云、张德禄（2007），高萍（2007，2008）等的研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一）冲突话语结构的研究

赵英玲（2004）介绍了冲突话语分析的背景，梳理了冲突话语的命名和研究方法，依据言语行为理论，把冲突话语看作“由一个以上言语行为构成”的复合言语行为。^[14]她运用会话分析的基本概念“话步”“可取结构”，对冲突话语的构成进行了分析，提出冲突话语一般包括启始话步、冲突话步和结束话步三个部分，每个话步还可以根据交际者言语行为的不同，进一步分为不同的模式。由此建构了一个汉语冲突话语的分析模型，可以用来描写冲突话语的一般结构。

李祥云、张德禄（2007）研究的是冲突话语的一个次类别——“争吵话语”，他们对于冲突话语结构的解释，依据的是Halliday & Hasan（1989）提出的“语类结构潜势理论”，认为冲突话语的结构也是语类结构潜势，可以由话语范围、话语基调和话语方式构成的语境构型进行预测，冲突话语的语类结构潜势可以描述为：冲突原由∧冲突发展∧（冲突高潮）∧冲突消解。其中“冲突高潮”是可选择成分，“冲突消解”是可重现成分，“冲突原由”和“冲突发展”是必要成分。此外，李祥云、张德禄还根据会话分析的基本概念“偏好结构”“打断”和“重叠”，对法庭争吵话语的会话结构进行了分析。

赵英玲（2008）还从语篇结构的角度分析了冲突话语的结构。她认为“论证”或“论辩”也是冲突话语的构成部分。根据“主张”（论题）和“理由”（论据）之间的结合关系，冲突话语的论证结构可以分为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和混合结构三种，冲突话语的论证可以不止一个，多重论证之间的关系或者是并列的，或者是从属的。

（二）冲突原因的研究

冲突话语离不开冲突现象，没有冲突现象，冲突话语就无法存在。赵忠德、张琳（2005）根据关联理论的不同观点，对话语冲突的产生进行了分析，认为缺少关联性是冲突背后的真正原因。他们分别从最佳关联、互明、正面认知效果的角度解释了“语用关联”和话语冲突的关系。听话人理解说话人的最佳标准，就是说话人通过明示行为建立的最佳认知模式，即最佳关联。通过明示行为，听话人可以推理说话人的交际意图，明示行为越具有情景的最佳关联性，交际的效果就越好，否则，听话人和说话人之间就可能产生认知冲突，言语冲突也会随之产生。交际过程中应该传递具有正面认知效果的信息，正面认知效果越大，听话人的认知努力就越小，人际互动就越顺利。赵忠德、张琳认为，不同形式的话语冲突，都可以用关联理论来解释，当交际双方违反某个语用关联时，就会造成潜在的会话冲突。他们同时也指出，话语冲突是一种复杂的现象，认知只是影响冲突的因素之一，还有许多理论问题值得继续探索。

高萍（2008）认为，产生冲突的原因是交际者的面子受到了威胁。高萍考察了388例剧本语料，对冲突中始发语和应答语的面子行为进行了分析。面子行为可以分为威胁面子行为、提升面子行为和中性面子行为三种类型，不同类型的面子行为充当始发语或应答语时，导致冲突产生的可能性不同。根据高萍的统计，在冲突始发语中，中性面子行为所占比例最高，其次是威胁面子行为。这一调查结果说明，威胁面子行为不是唯一引发话语冲突的因素。在冲突应答语中，将近80%的比例都是威胁对方积极面子的行为，还有14%的比例是威胁对方消极面子的行为。高萍认为，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其他的交际需求（比如有效交际的需求或紧急交际的需求等）更显著，超过了面子需求。高萍还通过考察不同冲突结束方式出现的频率，来判断面子行为的威胁程度，进而提供了可能的解决冲突的方式。

（三）冲突结束的研究

冲突性话语结束的方式有不同的情况，有的冲突话语以交际双方互赢结束，有的冲突话语以一方胜利而结束。高萍（2007）通过对388例剧本语料的量化分析，总结了7种结束冲突话语的具体方式，其中转换话题式结束和妥协让步式结束所占比例较高。这说明大多数冲突话语的结束是主观可控的。此外，第三方干预式结束所占比例也比较高。高萍还对每一种冲突结束方式进行了细致的分类。高萍的研究具有量化、细化的特点，但语料来源不是自然的、真实的语料，研究结论是否和自然话语相符，还有待证明。

郭志通、钟庆伦（2007）指出，大学校园学生日常生活话语冲突，在冲突言语的表现上具有特殊性，他们根据会话分析学者Sacks、Jefferson、Schegloff提出的基本概念“话轮”“相邻对”“可取结构”，对启始话轮、冲突话轮和终止话轮的具体构建进行了分析，其中启始话轮有表达反驳式、命令拒绝式和挑衅对抗式三种具体形式，冲突话轮有否定式、重复式和仿词式三种具体形式，终止话轮有让步式和“冷处理”式两种具体形式。

2004—2008年的冲突话语研究，开启了我国冲突话语的研究，对冲突话语会话结构所做的分析，以及在语用学和会话分析理论框架下，对冲突原因和冲突策略所做的解释，对于后继的冲突话语研究具有一定的示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