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姆斯伯里弓箭手的故事
2002年,在英格兰南部的埃姆斯伯里,考古学家对巨石阵以南约5千米(3英里)的一所拟建学校地址做例行勘察时,发现了一名成年男子的坟墓。墓主头朝东北,向左侧躺在陪葬品中。1骸骨旁是16支三角形箭镞和两块护腕。护腕是扁平的石片,绑在腕上防止手腕被弓弦弹伤。这是墓主所处时期典型的弓箭手装备,因此他被称作埃姆斯伯里弓箭手。除箭镞和护腕外,他的骨架旁还有三把铜刀、五口陶罐、四颗野猪獠牙和两块被认为是发饰或耳饰的神秘黄金饰品。
图4 索尔兹伯里博物馆(Salisbury Museum)还原的埃姆斯伯里弓箭手坟墓
埃姆斯伯里弓箭手的骨骼和牙齿里包含丰富的信息。他的骨架呈屈膝位,年龄在35 — 45岁,身高约1.75米(5英尺9英寸)。早年的一场膝伤使他落下了终生残疾。对弓箭手骸骨的碳—14年代测定指出,他死于公元前2400 —前2300年。弓箭手牙齿内的氧和锶提供了其生长地的信息。牙釉质在童年时形成,吸收了食物和饮水中的氧和锶。温暖气候地区的氧18对氧16比率高于寒冷地区。锶同位素比值源自当地地形结构,锶87对锶86的比例随地区不同而不同。2氧和锶同位素比值合起来记录下一个人的童年时期是在哪里度过的。同位素证据表明,埃姆斯伯里弓箭手在中欧度过了童年乃至少年时期,也许是在德国南部或瑞士的阿尔卑斯山麓,因为氧同位素指向一个比英格兰更冷的地区,但锶同位素排除了大部分北部地区。虽然我们大概了解他的牙釉质是在哪里形成的,并因此可能知道他出生在哪里,但我们不知道这位弓箭手到达英格兰所走的路线,也不知道他死前在那里住了多久。
考古学家将埃姆斯伯里弓箭手墓中的陶罐称作“钟形杯”(Bell Beaker)。这种器物广泛出现在公元前三千纪最后几个世纪的中欧和西欧。钟形杯是饮水杯,装饰繁复,没有把手,样子像一口翻转朝天的钟。它们通常出现在埃姆斯伯里弓箭手墓那样的坟墓里:一个曲着膝的单一男性,陪葬有箭镞、护腕,往往还有铜工具和黄金装饰等。有趣的是,他刀里的铜来自法国西部或西班牙北部,与钟形杯在欧洲大西洋沿岸地区的分布一致。埃姆斯伯里弓箭手出土后不久,一个20 — 25岁青年男子的骸骨在附近被发现。根据骨头推断的年代是公元前2350 — 前2260年。陪葬品包括与埃姆斯伯里弓箭手类似的野猪獠牙、燧石工具和黄金装饰品,但没有水杯。两人肯定有血缘关系,因为两人都有一种罕见的遗传性足骨融合,因此这个青年被称作“弓箭手的同伴”(Archer's Companion)。然而锶同位素比值显示,年轻人在英格兰南部当地长大。他是弓箭手的后代吗?
接着,考古学家在博斯库姆高地(Boscombe Down)发现了一个同样离巨石阵不远的集体墓葬。墓里有至少五名成年男子的骸骨,以及一个很可能是男性的少年和一个(或许两个)儿童。一名男子年龄在30 — 45岁,早期受过伤,大腿粉碎性骨折,被埋在墓里时呈屈膝位,头朝北。另两名成年男子去世时年纪在30岁左右,少年则介于15 — 18岁。他们的骸骨散落在年长男子四周,因此这里不是他们的初葬地。因为相同的颅骨特征,所有男子和那名少年似乎是亲戚。
考古学家根据墓里的大量箭镞称这些人为博斯库姆弓箭手群(Boscombe Bowmen)。墓中的杯子上装饰着绳纹,表明它们与欧洲大陆的联系。他们牙齿里的锶和氧同位素比值将他们的来源地限制在威尔士(Wales),尽管布列塔尼(Brittany)、葡萄牙、法国中央高原(Massif Central)和黑林山[1]也有可能。然而他们的前臼齿和臼齿具有不同的同位素标签,表明这些弓箭手搬到巨石阵地区之前在一个地方生活到5 — 7岁,在另一个地方生活到11—13岁。这一点非常奇怪,因为他们年龄各异。小孩在童年后期被送到另一个地区,这是一种固定的迁徙模式吗?或者会不会这些有亲戚关系的人大致同时出生长大,接着一起搬到巨石阵地区,最后在不同的年龄去世,最后一个人离世后,死得早的那些人被重新与他葬在一处?
这三处墓葬显示了人们是如何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巨石阵地区的。显然,该地区的仪式地带[2]和丧葬纪念物拥有极大的吸引力。埃姆斯伯里弓箭手、他的同伴和博斯库姆弓箭手群的故事给公元前三千纪晚期生活在英格兰南部的人拍下了一张小小的快照。考古学就是集合起来的这类小快照,一些聚焦清晰,大部分非常模糊。现在,让我们后退几千年,将镜头拉远以便收入更多空间和时间,看看石器时代社会发生的变化。这一变化在制作钟形杯的人出现后达到顶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