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美人怨6
“砒霜!”两个字仿佛惊雷,一旁跟过来的看热闹的下人纷纷退开,只怕自己会被这两字牵连。
穆羽笙听到“中毒”两字,便整个失了心智,一把揪住看着衣领将人提了起来,怒道:“我观海阁向来治下严谨,府上下人都是精心挑选的良家子弟,明透又一直在府上将养着,每隔三五日便有大夫来为她请脉,皆只说她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怎的到了你这里,就说中了砒霜的毒!”
众人从不曾见一向谦逊有礼为人盛赞君子端方的小少爷这般粗暴模样,皆被吓得不敢出声。那老者更吓得舌头都打了结,半天都捋不直,结巴道:“回,回小少爷话,砒、砒霜之、之毒,少量服、服用并不会要、要人性命,只会让人浑身乏力、嗜睡厌食,加之表小姐原就有些风寒之症,是以之前的大夫并未察觉是中毒,想来,是有人将毒每日少量放入表小姐饮食之中……”
那老者好不容易说完这一长句,身上单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穆羽笙听是有人每日给她下毒,将那老者衣领松开,任他歪斜的跪着,双眼充血看着一众躲在房外偷看的下人,狠狠地道:“我观海阁向来治下严谨,是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府上用这般阴毒手段害人,败坏我穆家门风,给我查,查出来严惩不贷!”
有两个悄悄探头在门外偷听的婢子听了那话,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穆天恩见那模样,便知此时与之有关,命人将她二人拖进来。
那两人被拖拽进屋,已瘫做一团,哭哭啼啼道:“奴婢知错,奴婢不是有意要害表小姐性命。都是寻香小姐,是寻香小姐逼我们的。她说表小姐狐媚魇道,勾了少爷的魂,若不她点教训,会损了少爷修为。还说这只是一些软经散,只会让表小姐手脚无力,不能再魅惑少爷。不会死人的,还说我们不做,就、就要将我二人活活打死。”
见事情牵扯到寻香,陈氏忙出声喝住她:“住嘴!分明是你二人做了错事,却还要推给寻香小姐污蔑她么。”
那两婢子早已泣不成声,抽噎着辩白道:“夫人明查,真的是寻香小姐……”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椅子上斜倚着的碧云艰难坐身起来,似乎有什么要话说,却只虚弱的喊了声“少爷……”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那老大夫忙过去查看一番,回道:“这位姑娘也中了砒霜毒。”
穆羽笙怒不可遏,右手聚满劲力,似是要将那两个下毒的婢子当场一掌拍死,为明透和碧云泄愤。
穆天恩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喝声道:“够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们有时间追问是谁下毒,不如快些找到解毒之法,再耽误下去,明透和碧云恐怕真有性命之危!”
听得穆天恩的话,大夫心中稍稍放松,抬手擦擦额上冷汗,略有思索方才又道:“砒霜之毒若要伤人性命,不过须臾之间。眼下两位姑娘中毒解不深重,想来下毒之人确实并不真的想要她二人性命。只是她二人受毒死气侵染时日已久,方才呕血晕厥。这毒解起来倒不麻烦,只是所需的药材有些复杂,老夫这便去准备。”说罢,正待起身离开,却发觉脚软无力,只得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过不多时,老大夫便令人煮了一锅绿豆水端来,众丫鬟听他吩咐,给碧云和明透狠狠灌了几大海碗,只灌得她二人将胃里的苦水都吐了个干净才作罢,他又熬了些解毒的汤药命人喂她二人喝下。
穆天恩遣散了挤过来围观的众人,令他们不得私下议论此事,更不许外传,便只留下穆羽笙和两个平日里与碧云多有亲近的婢子伺候。
一切事宜交待完毕,方才令人押着两个下毒的婢子和老大夫离开了菡萏园。
那两个下毒的婢子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再不敢有所隐瞒,不等穆天恩开口审问,便事无巨细,全都交待了。
原来是纪寻香那夜见穆羽笙从菡萏园出来,心中不快,便在知道碧云和郁明透自己在小厨房做饭后,威逼利诱,让那两名婢子悄悄在碧云拿的食材里下毒。两人见碧云和明透吃了那些东西后并无大碍,只是看起来有些疲乏,便也就信了寻香的话。
那大夫也说,他细细验看了小厨房中没来得及处理的吃食,发现下毒计量十分的少,并不会让人有大的不妥,问题出在寻香送去的参茶里。那参茶里虽也只下了少量砒霜,但郁明透每日饮食里的砒霜加上参茶里的,便会让人缓慢毒发,若不是发现的早,多则十日,少则三五日,怕是就要毒发身亡了。
陈氏听了,心里直害怕,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寻香做的,可是那参茶是寻香亲自买了送到菡萏园的,抵赖不掉,只得为她开脱道:“寻香定也不是有意的,大夫也说了,那点量不会让明透怎么样的,说不准,说不准她只是想和明透闹着玩的,或者,或者只是一时被迷了心智。”
“再说这明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里带煞,先是被卷入东海鲛人之乱,又是渝城那桩事,不二仙人也说,她福缘薄,父母双也都……”
“够了,”穆天恩打断她,虽说纪寻香做出这样的事让他也有些难以置信,可是见陈氏如此为她开脱,心中也有些不悦:“不管怎么说,这次确实寻香闹得过分了,且再上次在云雾山庄,若不是有明透在一旁护着,身受重伤的说不定就是笙儿了,你不感谢明透,却在硬将中毒的事归咎为她自身福薄。”
“我不过心急意乱,老爷莫要生气。”陈氏自知失言,忙闭了嘴,不再多话。
“不过,今天笙儿的反应似乎确实有些太过激了,”他想起穆羽笙血红的双眼,“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使用栖凰琴退敌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陈氏一听“栖凰琴”三个字,顿时慌了,顿时起身抓住穆天恩的手急急问道:“笙儿和栖凰琴有什么关系,不是说栖凰琴的事已经解决了么。”
“你先莫要慌,栖凰琴的事我也说不太清,还是等明透醒了再让她与你详说。”
穆天恩自然知道穆羽笙乃是陈氏心头宝,方才自己一时失言说出笙儿与栖凰琴有关,怕她知晓越多越是担心,只好又将话引到郁明透身上去,不管陈氏再如何追问,都不再作答。
那大夫的解毒药倒是不错,碧云只睡了半日就慢慢醒转过来,她一醒来,便跌跌撞撞去瞧郁明透,见了守在明透床边的穆羽笙,哭着道:“少爷,都是我不好,没留心寻香小姐送来的茶有问题,那几日表小姐胃口不佳,日日只喝些参茶便睡了,前几日表小姐见我有些疲累,将那参茶赏了我些,我只喝了两回,便就这样了。待我想到是那参茶的问题,已经来不及了。少爷,你罚我吧,是我没照看好表小姐。”
穆羽笙在床前守了一夜未曾合眼,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却仍不眨眼地盯着床上的人。
郁明透中毒比碧云深些,此时还未醒来,但呼吸和脉象都已平稳,穆羽笙心里稍稍宽慰了些,对碧云道:“没事了,碧云,此事父亲自会处理,以后便莫要再提起了。”
碧云见他似乎还要替寻香隐瞒,心里直替明透委屈,含泪道:“可是……”
“此事还是莫要让明透知晓的好,免得她心里难过,以后她若是问起,你便只说她是生了一场大病。”穆羽笙接过话,又见碧云形容憔悴,“你也才刚醒来,余毒未清,还要多休息才是。菡萏园的事交给其他人信得过的人做就好了,你且快些养好身子,明透醒来还需要你照顾呢。”
碧云听了,双眼含泪低声告退。
郁明透是第二日傍晚醒来的,睁眼便见到红着双眼的穆羽笙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有些糊涂的道:“三表哥,我是又睡过去了吗?”
穆羽笙见她醒来,揉了揉通红的双眼,笑着道:“是啊,你真是,得了风寒也不说一声,自己倒是睡得舒服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郁明透有些糊涂,自己只觉得总是嗜睡乏力,又怕冷得紧,原是得了风寒。又见穆羽笙双眼通红,便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怎的红的像只兔子。”
“啊,这几日外面冷了,过来的时候给冷风吹的。”穆羽笙揉揉自己快要僵硬的脸,扯了个谎。
碧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忙又请了大夫过来,那老先生给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见余毒已经基本清了,便开了后续调养的方子,领了赏钱便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郁明透的身子总算是在除夕前好全了,可以安安心心等着过年。
倒是穆天恩一直记着那天穆羽笙差点将那两个婢子当场拍死的一幕,心里总放心不下,找郁明透问了好几次,她都笃定的说栖凰琴的魔性确实都已清洗干净了,穆羽笙也再没有表现出那日的暴躁反常,才稍稍放下心,只是一再嘱咐,不许随意使用栖凰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