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粉世家》 张恨水 那些嫁给爱情的女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最近在读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原著小说和电视剧差距挺大。
不变的主线是金燕西和冷清秋的爱情,从相遇相知到秋扇见捐,一年不到,就从佳偶成了怨侣。
没有电视剧里百合花求婚和学校里挂横幅的桥段,金燕西的追求依然不可谓不热烈,费尽心思租了清秋家隔壁的房子,跟清秋的舅舅刻意结交,又一趟趟地送礼,从绸缎到坤鞋,到昂贵的珍珠项链,大把砸钱毫不手软。
肯用心的富家少爷,对于家境贫寒的女子向来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缺什么,他就送什么,而她接受的越多,也就缺得越多。
更何况他也不仅仅是砸钱送礼,为了给清秋写信,最坐不住的金燕西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一天,翻着《辞源》一句句地查了几十回,只图找出最合适的措辞,给她留个“有文化”的好印象。
无论清秋说什么,他总是应和的,小有分歧也常常以燕西的“一笑”和“哄着她”为结局。
肯花钱,肯花时间,肯花耐心,在她来不及弄清他是不是个值得爱的人之前,他就已经以攻城略地的姿态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情缘暗结,于是奉子成婚,于是嫁进豪门。
冲破了一切障碍终于走到了一起,但往往是走到一起之后,矛盾才开始浮现。
小说里的白秀珠并不是电视剧里动辄垂泪寻死的痴情娇小姐,在燕西和清秋新婚后,她为了避嫌甚至连金宅都不肯再去,哪怕后来跟燕西恢复往来,白秀珠满脑子想的也是“不能输”,而不是“我爱他”。
没有情敌,没有白家兄妹联手导演的政治上位和爱情复仇的大戏,他们的爱情像一朵花,都用不着外力逼迫,花期一过就萎谢凋零。
没有白秀珠,还有白莲花、白玉花,燕西身边从来不缺少女朋友,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愿意把精力和时间花在谁身上而已。
能一掷千金送清秋珍珠项链,就能带着白莲花、白玉花姐妹逛绸缎店,逛洋行。
能在中秋节晚溜出家门陪清秋赏月,就能在服丧期间去给二白姐妹的新戏捧场。
多情的人最无情,清秋在最后的决裂书中也写得一针见血:
西楼一火,劳燕遂分,别来想无恙也。秋此次不辞而别,他人必均骇然,而先生又必独欣然。
爱她,很用心很动情地爱过她。
但他给过她的一切,也可以眼都不眨地转头去给别人。
女人最大的悲哀之一是,当男人说“我爱你”的时候,他说的是“爱”,而她只听见了“我”。
我想起前段时间具惠善手撕安宰贤的八卦情史。
具惠善也是嫁给爱情的女人,情话可以说谎,但眼神中的热切和向往无法骗人,“他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看穿”打动了具惠善,她在综艺上说:“姐姐我三十四岁了,做什么都不会动心了,让我最后心动的,只有你。”
甜也是真的甜过,但也不过短短三年,就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他好像只是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我是住在家里的幽灵,你曾经那么爱过的女人变成了僵尸,现在也是。”
我看着《金粉世家》的时候忍不住想:当冷清秋被金燕西逼到心灰意冷,把自己锁在楼下的小房间吃着粗茶淡饭,穿着自己从娘家带来的粗布衣服,在火场中抱着孩子独自离开时,是不是也这样想过。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今年重读了一遍《安娜·卡列尼娜》,在那时的俄罗斯,安娜就是个一心要“嫁给爱情”的女人。
她的丈夫卡列宁不善言辞也不解风情,给不了她渴望的甜言蜜语,也理解不了她想要的那种略带叛逆的真实。
在一次旅途中,安娜认识了年轻的伯爵沃伦斯基,两人都认定彼此是自己这一生的灵魂伴侣。安娜为了沃伦斯基抛夫弃子,不惜自毁名誉和他私奔,而沃伦斯基也用事业和社交上的牺牲,带她远走高飞来回报这份爱情。
她终于跟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了,可还是会吵架,还是会被误解,还是会孤单,还是不得不应付她最厌恶的名利场。
十年之后,我才读懂了安娜在铁路边的纵身一跃。
《安娜·卡列尼娜》当然不是在讲一个不知检点的出轨妇人被情夫伤害,最后羞愤交加选择卧轨而死的故事,它讲的是一个女人在拥有了真爱之后的彻底绝望。
如果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爱,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我就是没有找对人,我的丈夫就是这样不解风情”。
可她遇到了沃伦斯基,她百分百地投入了,也知道对方全然地投入了,即使是这样的爱,也无法让人满意,也无法支撑起生活本身,也一样会破灭。
她找到真爱了,她跟自己真爱的人在一起了,但也不过如此。
爱无法救赎生活,相反,它往往是压倒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才是最真实也最冰冷的绝望。
二十出头的时候,我以为“嫁给爱情”是人间最美好的祝福,后来才慢慢发现,爱情本身才最不值得托付。
聪慧如林徽因,大概是早早想通这一点,才会拒绝徐志摩的追求,嫁给了跟自己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梁思成。
激情易逝,心动难长。
能战胜生活的从来都不是浪漫的粉红泡泡,而是两个人的眼界、认知、性格、人品。
爱情只该是人生的一个部分,别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