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织有良
在预期的时间,医生给我拆了伤口上的线,然后我又在医院住了三天。
出院后我跟随樱望去了她自己的住处,这时的我才知道,原来我所住的医院竟然不是铃原县的医院,而是新树的医院。
要知道新树跟铃原县,中间还隔着一个大囿台,从铃原到新树即使用上最快的马车,也需要一天一夜加上一个上午。
这么远的距离,加上我又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樱望小姐的家很大,大到院子里能有菜园子,能种下七八棵樱花树。
樱望小姐十分喜爱樱花,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推着坐在轮椅里的我,到院子里晒太阳、欣赏那些没有花,只有叶子的树。时间长了,她的日常也就成为我的日常。
由于我的伤比较重,还有一处伤及内脏,导致现在的我依旧不能正常行动,只能坐轮椅。
我偶尔也会趁着樱望忙活别的事情的时候,试着站起来走上一走,三五步还没问题,七八步的时候身体里面就像撕裂开了一样,然后我就得重新回到轮椅上休养。
不得不说,樱望小姐真的是心灵手巧,特别是她做的餐食,精致又美味。
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餐食。忍不住的暴饮暴食也导致我从原本的一身肌肉、身材偏瘦,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变得圆润。
樱望看着每天都在长胖的我,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开心,还更加变本加厉的做了更多好吃的,参鸡汤、牛肉汤、鱼奶汤等一系列的滋补汤。
对此我却隐隐担忧起来。
杀手,需要有一颗能时刻保持警惕的心,遇到突发事件能冷静应对,面对绝对高手不慌乱,有强劲的爆发力和敏捷的身手,杀人要快、要稳、要准、要狠。
这段时间安逸的日子,让我把这些训练出来的本能荒废的一干二净。
夜里的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现在的我,曾经是谁。
每天睡觉之前我都会坐在窗边,用心的擦拭着我的兵刃,月光中的刀依旧寒气逼人。
每每擦刀我都会思考,现在的日子过于虚假,这里究竟是死后的地狱还是真实的人间。
但是刀的冰冷感觉又让我明确现实,我在纠结,以后的我究竟是该放弃现在回到过去,还是忘掉过去把握现在,直到未来。
我不知道。
看着随风摇摆的树叶我怔怔出神,一双带着香气的温柔从身后环绕,秀发拂过脸颊,耳边的话语带着香味。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俩的关系就走的这样近,可能是因为一直都是她很大胆的缘故。
“从见到你为我拔刀的那一刻,我就想要一直在你身边,有安全感。”
“我是个刽子手,我杀人无数,无数人也想杀我,怎么会有安全感?”
“我生在柳村家,父亲权倾朝野,可是由于他的极端,整个柳村家都受到连累。同僚想杀他,政敌想杀他,就连柳村家的人也想杀他。我是他的女儿,我从小就经历过刺杀、投毒、陷害等等。遇到你之前,我每天都在经历生死,我的父亲安排好多的武侍在身边保护我,可他想不到的是,他安排的武侍里面也有想要我命的人。我很害怕,真的不想再过回那样的生活了,我们相遇虽然很短暂,但是这种平静安详是我从未拥有过的。”
“我也会连累你的,你在我身边会死的很快。”
“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那条巷子里了,吾本橋一郎他盯我很久了,他想杀死我和安德乐医生,来警告我父亲。”
“你跟着我哪里也去不了,狼穴的狼是不允许有感情的。”
“我们可以走很远,这个世界上没人认识你,就算有,我们也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生活,一直到老。”
“认识我的人很多,他们都想杀我,到处都有对我的通缉。”
“他们追杀的人叫孤狼,你可以不是孤狼。”
“我还在狼穴一天,我就必须要做孤狼。”
“没有什么一定是必须的,你可以去做你自己,孤狼只是个代号,你应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你不该成为傀儡,成为棋子,成为刀子。”
我可以去做我自己,我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名字,这些话触动了我心中最深层的渴望。
我也年轻过,那时的我看到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他们三五结伴,去赏花、去游玩、去喝酒、去谈情说爱,说不出的羡慕。
我渴望跟他们一样,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不仅仅是一个代号。
我轻轻拉住樱望的手,把他拉到身前,拉进怀里,第一次这么近。
从紧张到放松,到平静,再到渴望拥有。
她听着我的心跳,我闻着她的呼吸,这一刻我终于是破开了内心的桎梏。我觉得我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也该拥有一个在罪恶中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终于在彷徨中坚定,过去什么的就让他过去,现在的我不就是曾经最渴望的吗?
“我不叫孤狼,应该叫什么?你帮我想一想。”我问她。
樱望抬起头看着我笑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开心,看到了幸福,看到了所有美好的事物。
她说:“你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有良。”
“有良,有良,很好的名字。”
“喜欢吗?”
“喜欢,我以后就叫有良。”
“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只是我的有良,不许你再是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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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樱望相识是我极大的荣幸,与她在一起总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从我还坐着轮椅,到现在我已经跟正常人一样,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生活呢,日子就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与樱望在一起,我的人生好像是有了港湾,不惧风雨的安心。
眼下天气已经开始寒冷,屋子里虽然已经生起暖炉,可是我俩更喜欢抱在一起取暖。
比之街头报纸中,每天更新的利益争端与残酷的杀戮,这座院子就是世外桃源,没人知晓,也没人打扰。
早上,外面下过一层薄薄的小雪,薄的宛如一层轻轻的杨绒,不是那么白,却是很好看。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稍缓了一些。
樱望有时像个孩子,活泼爱玩。趁着太阳还在云彩里,她把偌大的院子里所有的雪,都堆在了一起,然后搓了一个她那小手刚好能握住的雪球,开心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这时,突然有人在敲大门,我和樱望相互看了一眼,收起来刚才的嬉笑,即可警惕起来。因为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这里从来没有外人打扰,别说敲门了,就连从门口路过的人都没有。
我俩轻轻的靠近大门,我随手拿起劈柴的斧头攥在手里,以防万一。
我看见樱望紧张到把她千辛万苦才堆出来的雪球捏碎,而毫不自知。
我轻轻揽过樱望的肩膀,挡在她的身前,回头笑一笑,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樱望心领神会,两个人相处久了,在一起有时候只是一个神情、一个动作,便能心有灵犀。
门还在不停的敲,我悄无声息的走到门的旁边,死死的盯着门栓。
樱望离门远一些,故意高声问:“是谁啊。”
门外的人停止了敲门,小声的回答:“我找人。”
樱望又问:“你找谁?”
门外人回答:“我找一个男人,一个叫孤狼的男人。”
我看见樱望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我想此时的我脸色也一定不好看。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住所,还找上门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来者不善。
我又给樱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远处走。但她现在已经被紧张、害怕、绝望等一些列内心波动给控制住了,全身颤抖着,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樱望说话声音变得沙哑、开始结巴,“这,这里没,没有你想找的男人,只有我,我,我一个人。”
却听门外那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姐,你跟孤狼在一起这么久,也应该听说过,我们找人绝不可能出错。再说,如果我硬是要进去看一看,就凭你家这个门、这堵墙,你认为能挡得住我吗?如果我没猜错,孤狼现在应该就在门旁边拿着斧头或者镰刀,埋伏着吧。这么短的时间,他来不及回屋子里佩刀。”
一个杀手敏锐的直觉和理性的分析,可以让这个杀手变得可怕,因为他说对了,说的很对。
樱望彻底绝望,脸色惨白,身子摇晃,扶住身后的樱树竟然还是有一些站不稳。
我眉头紧锁,整个人已经激发出身为杀手的本能。
我快速的开门,在大门开出一条缝隙的一瞬间,我的斧刃已经抵在了门外那个人的喉咙上。出手快、稳、准、狠,这是一个杀手的根本。
开门后我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一头银发如老人,面容惨白无血色,样貌似十八九岁的小青年。
这个人我熟悉,他叫“毒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