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别
你知道,当一个人在想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吗?
茶饭之时有所思,入寐之时有所梦;时常看到那人的影子,眨眼间却又消失不见;总是能回想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自顾自的傻笑,磨刀误了砍柴。
“度日如年啊。”
我不能让日子过得这么煎熬,想要做些事情来什么打发时间,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樱望喜欢樱花,也喜欢首饰,我找来一截很好的樱木,打算用来做一个发簪,然后把她的头发盘起,为她亲手插上。
我手里的刻刀不停,刻刀下的花纹正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用砖粉把发簪细细打磨,最后用油布反复擦拭,我想这根发簪戴在樱望的头上会很美。
夜晚,我坐在樱花树下吹起了埙,曲子是樱望教我的《和风春色》。
曲声婉转,低音处无丝毫沉重,高音顺畅自然,恰如春风和煦,温柔畅快。
这时,远处同样有埙声响起,与我相互应合。
我的心跳因激动而加快,手开始有些颤抖,我知道一定是她。
在外那么久了,思念也没有觉得那么剧烈,怎么回了家,一天不见就觉得度日如年。
“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我站起身往外走,嘴里还在吹奏着。
跟着声音而一步一步,一曲恰好完毕,我在门前街道的转角,恰好和她相逢。
月光下她肤如凝脂,笑颜如花,晚风散开她的鬓角,人就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樱望……”我轻声呼唤。
“傻瓜,有没有想我。”
我紧紧将她揽在怀里,一刻都不想放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回到家看见你不在,桌子上厚厚的一层灰尘,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吓坏了。我翻遍家里每个角落,可是都找不到你,我甚至连柜子里面都翻找了………”
我正自伤感抒情,这丫头片子竟然不合时宜的笑瘫在我怀里。
我撒开手,故作生气的样子问樱望:“我担心你这件事,有那么好笑吗?”
樱望依旧“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我怀疑你有些傻,我人都走了好几天了,还在外面锁了门,我又怎么可能会在柜子里呢?”
我这张脸瞬间觉得有些发烫,含糊的解释道:“我当时急坏了嘛,就没想这么多,之后我还把城里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就是如此,一个女人陷入爱情中会变傻,男人也会的啊。
樱望皱紧小鼻子,用手指头点着我的额头,嘲笑道:“男人呐,一旦陷入了情感,脑子里的那些大聪明,都跟着脑子一起飞走喽~。”
我拿手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个脑瓜崩,也学着她皱鼻子笑了,“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你呗,就早点偷跑出来嘛。”
“你不怕你爹来抓你?”
“嘻嘻,我买了两张船票,明天早上的,天涯海角的,他去哪儿找我们。”
“去哪里的船票?”
“你不用管了,反正就是很好的地方,到时候他们谁也找不到我们俩。”
“嗯,好。以后就我们俩,一直到老。”
“就我们俩多没意思,你不要孩子?”
“要,今晚就要,要好多好多。”
我们相互对视,她的眼里,我的眼里,满眼都是“你”。
月光下,樱望的小脸蛋从如羊脂玉般白皙,瞬间变成粉红色,就好像樱花般美丽。
我粗糙的掌心摸着樱望的小脸,感受着切实的温度。
我说:“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今晚去山上给两棵小树浇浇水吧。”
樱望掐着手指头,低头声音轻细的“嗯”了一声。
“你先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洒水壶。”说完,我转身往家跑。
回到家,我先是去了卧房里,从樱望的梳妆台上拿过梳子。
其实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就想为樱望盘发,但又想起没拿梳子。等给两棵小树浇完水,我就在山上映着月光为她盘发。
我把发簪跟木梳用丝帕裹在一起,放进怀里,随手拿上洒水壶后就出了家门。
月光白的扎心,白的照在身上如晴天霹雳。
水壶不自觉的从手里脱落,掉在地上很慢、很响、很刺耳。
我不敢相信,觉得一切都好像是梦。
我想抬腿,腿就像是有千斤重。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要干什么。
只知道,在路尽头的转角处,我心爱的女人倒在血泊中。
我的心脏就像被人紧紧攥住,不再跳动,只有疼痛,疼痛的让人无法呼吸,疼痛到让人清醒。
我跑过去抱起她,滚烫的血从脖子涌出,我怎么堵都堵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我的五指间流出。
我真的好无力,好绝望。
可她却还在对我笑,嘴唇缓缓闭合又张开,我知道她是在叫我“傻瓜”。
我从怀里掏出发簪跟梳子,轻轻放进樱望的掌心里,“刚才想为你盘发,但是傻瓜没拿梳子。”
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滴了下来,樱望左手紧紧攥住发簪和梳子,右手用力抬起,想要为我抹去眼泪。
最终还是放下了。
我的脸贴紧樱望的额头,试图抓住尚存的温度。
我多么希望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只要能救救樱望就行,我可以去死。
“新树医院!洋人医生安德乐!”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救过我性命的安德乐医生。
新树医院也在新树城里,离家不过八九里路,现在骑马过去应该来得及。
我抱着幻想,给樱望做了无用的包扎。
我把樱望抱上马车,马在皮鞭的疯狂抽打中飞驰。
没用多久就到了新树医院,我将樱望抱下马车,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啊!”一声女子的惨叫从医院里传出。
紧接着,尖叫声、求救声、玻璃破碎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全都在响,最后是杀人声!
我抱着樱望跑进医院,医院门前的广场上躺着许多死人,鲜血流的到处都是,甚至两个人的鲜血都融到了一起。
这些死去的人是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他们的死状极为惨,都是拦腰斩断。
“樱望……”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置我们于死地,甚至为了不留活路而伤及无辜。
医院的三层楼里,刀光从窗户中射出,杀气凛然。
随着刀光的停止,楼内再也没了呼喊的声音,有的是一片死寂。
一个人影从大楼内走出来,手持双刀站在门口,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还要如此这般羞辱!”
“孤狼,你在说什么?你怀里抱着的是谁啊?你看起来好伤心。”
我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任何生息的樱望,感觉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我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想要从这个梦境中苏醒过来,可这就是现实啊。
我朝着那个人影,双膝下跪,嗓音不知何时沙哑的已经说不出话来:“恶狼,我求求你,帮我找个医生救救我的妻子。”
“不好意思了孤狼,除了你我,这所医院已经没有活口了。”
恶狼收起双刀,朝我身后大门走来。
经过我身旁时,他停下脚步,玩味道:“你别这么瞪着我,我又没杀你的女人,杀你女人的人是谁,想必你也知道。一刀下去连头都没砍下来,只切断喉管让你的女人慢慢死,雪狼这是在捉弄你,看你笑话呢。至于我嘛……”恶狼拍了拍我的肩头,贴近我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杀了医院所有的人,只是为了锦上添花罢了。你若是想报仇,那就去杀了狼首,毕竟任务是他老人家下达的。对了,我很期待愤怒的你,若你真的要去杀狼首,说不定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恶狼大笑着离去。
恶狼走后,我怀抱着樱望,进过医院每一个房间,找过每一个角落,翻过每一具尸体,只为找到一个活人。
可现实最后还是无情的打破了幻想,都死了,没有活人了。
我抱着樱望,走上了最高的山岗,在我们亲手栽种的樱花树旁,我为她梳头、盘发,最后插上我为她雕刻的樱木发簪。
我找到一个木桶,从山下打了水,为樱望擦干净身体,她真的好美,可是与我阴阳两隔。
帮樱望穿好衣服,我面对樱树跪在她身边。
“我新织有良无父无母,今日只能请苍天为证、樱花为鉴,今日我与柳村樱望小姐结为夫妻………”
火只能烧掉樱望的身体,其他的什么都烧不掉。
对樱望的爱,对狼穴的恨,刀刻斧凿般在我的心里。
也许,这是我曾经犯下的罪行,得来的报应。
樱树旁,我的手指头已经挖的血肉模糊,我把装有樱望骨灰的坛子埋了进去,然后在坟前插上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爱妻柳村樱望”这便是一座坟墓。
我在樱望的墓旁边又挖了一个大坑,大坑正好能容我躺下,但是这个坑我没有填平,而是在坑的前面也插了块木牌,上面写着:“新织有良”
回到家里,我学着樱望的样子,把所有房间都打扫了一遍。
院子里最老的那棵樱花树下,我挖出了封印已久的刀。
从此刻开始,世上就再也没有新织有良,只有孤狼。
“孤,是孤独的孤;狼,是脱离狼群的狼。接下来,你们就准备承受来自于我的怒火吧。”
收拾好行李,背上行囊,复仇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