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藤葫芦
子洋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船也已经停靠在码头,客商们都在收拾行李,登岸道别。子洋喜道:“阿妙,你终于到家了,咱们走吧。”一句话出口,却无人应声,子洋只道阿妙还未睡醒,向身侧一望,却不见阿妙人影,再看四周,船舱已差不多空了,也没有阿妙的踪迹。子洋不禁有些愕然,正待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胸前放着一张叠好的信笺。
子洋隐隐觉得不妥,急忙将那信笺展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几句话:“子洋哥,建康到了,阿妙识得路径回家,我走了。子洋哥,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阿妙将来也一定会报答你。”子洋看完,急忙跳了起来,跑上岸边找寻,却见四面人海茫茫,哪里还有阿妙的踪迹。
子洋不禁心中纳闷,忖道:“依照阿妙的性子,不应该似这般不辞而别,难道是我昨天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她。”他正低头呆想,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大爷,施舍点儿吧。”子洋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老叫化子,手拿着酒葫芦,一面饮酒,一面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却正是师父薄野鹤到了。子洋见状大喜,失声道:“师父。”
薄野鹤挥手止住他,四面打量了一眼,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别处说去。”
子洋忙点头答应,随着薄野鹤来到岸边一处僻静的所在,薄野鹤道:“子洋,你身边的姑娘呢?”
子洋道:“建康是她家乡,她已经自回家去了。”
薄野鹤闻言摸了摸胡须,道:“哦,算她识相。子洋,为师看得出你是个心地极为善良的好孩子,不过做人做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这些天来师父一直跟着你们,目的就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忽听得天际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一人道:“薄野老鬼,别来无恙。”
子洋识得那正是御魔子的声音,不禁猛吃一惊,薄野鹤面上也微微变色,应声道:“御魔老不死的,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出来说话吧。”他话音未落,子洋只觉光影一闪,面前已多了一人,正是御魔子。
御魔子背负双手,上前两步,道:“薄野老鬼,你竟然动手打伤我的徒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薄野鹤道:“我还没说你管教无方,你倒先来跟我兴师问罪了。你那两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徒弟,半点儿也不知道敬老,竟然对我这把老骨头呼呼喝喝,动手动脚,我只是替你管教一下,免得他们将来吃了别人的大亏。”
御魔子冷哼一声,道:“这件事我暂时不跟你计较,但是……”向子洋一指,道:“这个小子我一定要带走。”
薄野鹤望了子洋一眼,道:“你如此劳师动众,就是为了对付这么个无名少年,我倒想问问,他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御魔子道:“这你无需知道,总之人我一定要带走。”
薄野鹤嘿嘿笑道:“那可就有些难办了,老叫化已收了这小子为徒,倘若因由也不问,便任由你将他带走,那我这做师父的,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么?”
子洋闻言从怀中掏出元始伏魔录,道:“师父,御魔子是为了这本元始伏魔录。”
薄野鹤闻言一惊,道:“什么?元始伏魔录在你身上?”
子洋将绢册一扬,道:“是,是通玄道长临终交给我的。”
薄野鹤见状心念电转,横身一步挡在子洋身前,脚跟还未站稳,果然觉得胸腹间一股暗劲袭到,正是御魔子隔空抢夺元始伏魔录。
薄野鹤抬掌化去劲力,满面凛然之色,向御魔子道:“既然事关元始伏魔录,老叫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把人带走了。”
御魔子道:“薄野老鬼,你是铁了心要趟这浑水么?”
薄野鹤道:“元始伏魔录乃是道家至宝,正义之人得之,自然造福苍生,但若落入狼子野心之人手中,却是祸害无穷。老叫化虽然平日好吃懒做,不管闲事,今日也不得不活动活动筋骨了。”说罢转头向子洋道:“徒儿,你过来。”
子洋应声上前,薄野鹤从怀中取出另一本绢册给他,道:“师父我一生的修为都在这上面,你拿去照猫画虎,多少总是有些益处的。”
子洋道:“师父……”
薄野鹤道:“毋需多言,师父懒惰得很,但也不能让师门绝艺失传,所以早就想好了这个不费工夫的法门,就算你日日跟在我身边,我也是这般教你,你自己好好修行,领会多少,全看你的悟性了。”
子洋闻言接过绢册,跪拜在地,道:“多谢师父。”
薄野鹤道:“还婆婆妈妈地作甚?走吧,记住,在你艺成之前,千万不要让坏人找到你。”说罢在子洋肩头一推,又道:“走,快走。”
子洋还没答话,却听得御魔子狂笑道:“走?走到哪里去?人间一切,尽在我法眼之下,只要这小子不死,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薄野鹤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转向子洋接道:“徒儿,你上次见他,是否有受伤流血。”
子洋点头道:“有。”
薄野鹤道:“那就难怪了,御魔子是通过你的鲜血追查你的命踪,人的血质与生俱来,独一无二,无论你怎样改头换面,他总能找得到你。”
子洋惊道:“师父,那我应该怎么办?”
薄野鹤道:“怎么办?办法是有一个,就是杀了御魔子。”
御魔子闻言又是一阵狂笑,道:“薄野老鬼,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么?”
薄野鹤道:“老叫化年纪大了,火气也消了,多年未曾杀生,只怕是有心无力,不过不紧要,老叫化不行,不是还有老叫化的徒弟么?你迟早都会折在他手里。”
御魔子怒道:“痴人说梦,不知所谓。薄野老鬼,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歼灭青城派,除了夺取元始伏魔录,还有一样物事,就是镇在青城囚魔岩下的‘万人血剑灵’,它的由来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任由这小子逃到此处,一来是养伤,二来便是将‘万人血剑灵’之力化入体内,如今我大功告成,放眼凡尘人间,还有谁能杀得了我?”
薄野鹤闻言暗暗心惊,道:“‘万人血剑灵’乃是冤魂怨灵所化,你竟然将之化入体内,魔性入心,你已经不再是修道之人了。”
御魔子嘿嘿笑道:“谁言我修道?道法可用,不足用,博采众家,有何不可?你等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焉能明白其中的真义?”
薄野鹤叹了口气,向子洋道:“为师现在命你即刻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为师的心血和元始伏魔录断不可落在御魔子手上,物在人在,物亡人亡,听明白了没有。”
子洋道:“师父,我……”
薄野鹤厉声截口道:“我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子洋心中一凛,道:“子洋听明白了。”
薄野鹤喝道:“那还不快走!”
子洋还要争辩,却听得御魔子道:“薄野老鬼,你罗罗嗦嗦,没完没了,无非是怕我为难这小子。你想他走?好,由得你,等他走得不见踪影,咱们再来决一死战。”
薄野鹤闻言,知道御魔子有恃无恐,略略沉吟,从腰间取下葫芦,在子洋耳边轻声道:“葫芦的用法,自己看书。”随即在葫芦上画了个咒诀,迎风一晃,那宝贝顿时暴涨到七尺来长,薄野鹤提起子洋往葫芦上一放,断喝一声:“起!”那葫芦载着子洋,“嗖”地一声冲入天际,没入白茫茫的云海之中。
子洋骑在葫芦上,初时见身边云气景物飞逝如电,心中害怕,手足紧紧抱着那葫芦,半点儿也不敢放松,少时过后,发现葫芦飞行得异常平稳,这才渐渐安心,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忙腾出手来,翻看薄野鹤授予的书册。那书册面上写着“野老悟真”四字,内中分为诸多篇章,其中一篇正唤作“星藤葫芦诀”。子洋大喜,忙翻来细看,葫芦诀浅显易懂,讲述的正是星藤葫芦的三大异能以及如何操控。子洋看罢,将书册纳入怀中,再瞧脚下,只见一片青葱林地,却不知是到了何处了。
子洋凝神默念咒诀,接连尝试了四五次,星藤葫芦终于转而向地面飞去,子洋大喜,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片树林已到了眼前,子洋不及施法,葫芦已撞了上去,子洋只觉巨震传来,抱不住葫芦,一个筋斗重重跌落在地上。
子洋摔得七荤八素,歇息了好一阵才勉强爬起来,一面揉屁股,一面忖道:“我也真够蠢的,只顾着转个方向,却忘了减下速度,幸亏我抓得够紧,否则这么一摔,还不命归黄泉了么。”回头看那葫芦,只见它虽然口朝下半截插在泥土里,但通体晶莹,半点损伤也没有。
子洋起身正要收了葫芦,忽而忖道:“御魔子用我的血液追查我的命踪,任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脱,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逃?不如就将元始伏魔录和野老悟真埋在此地,回去助师父一臂之力,能打败御魔子固然好,若是不敌,了不起被他杀了,他也永远别想找到元始伏魔录。”子洋打定了这个主意,当即便在地上挖了个深坑,撕下一幅衣襟包了两本道家宝典,正待掩埋,脑中忽又转过另一个念头,不禁喃喃道:“是了,应该如此,应该如此。”说完又再翻开野老悟真,找到星藤葫芦诀细看了一遍,只见其异能之三如是说:“体内通异世,名曰星藤界,非人间,非魔域,非神界,无日月星辰,无阴阳五行,无过去未来,太一初始,纳有者,亦纳无者,万物皆容,或言道之体者也。”
子洋读罢暗忖道:“既然是独立于人间,魔域和神界的异世,我若进入其中,御魔子便未必找得到我了,就算他找到葫芦,不知真诀,也无法进去擒我,最多把葫芦毁了,我和两本道家至宝一起灰飞烟灭,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子洋想到此处,将葫芦扶端正了,盘膝坐定,全神贯注地念动真诀,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一百零八遍上,忽然眼皮透入一阵光芒,子洋睁开眼来,只见着眼处都是一片混沌,除了柔和的祥光,什么都瞧不见。
子洋站起身子,只觉脚下仿佛是无尽虚空,但每踏一步又都能着力,要上就上,要下就下,虽然可以随心所欲,但每一处所在都是一模一样,全无差别。子洋惊奇不已,忖道:“这定然就是星藤界了,果然神奇,我将元始伏魔录和野老悟真留在此处,管保御魔子再也寻它们不到。”正待将二物取出,念头一转,又忖道:“这一片混沌之中,处处相同,我将来可又怎么找寻它们?”思索了一阵,不得要领,暗道:“罢了,我便将野老悟真硬背下来,至于元始伏魔录,只好将来再说了。”子洋主意拿定,立时翻开野老悟真来背诵,这书册虽较元始伏魔录薄些,但内容精奇,所涉广泛,未必逊于元始伏魔录,子洋全神贯注,不管懂与不懂,只是生生硬记,等到将全书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已是整整三日过去了。
子洋将二本宝笈包好,置于星藤界内,忽觉双腿发软,眼前发黑,腹中宛若雷鸣,这才记起还有用膳这回事来,当下施法出来,念咒驾起星藤葫芦,又向建康而去。
子洋回到旧地,寻不见师父,沉吟道:“我也毋须去寻,御魔子自然会来找我,到时候直接问他。”当下寻了间酒馆饱餐一顿,歇息了好长时间,却也不见有人来找他麻烦。子洋不禁心中奇怪,忖道:“难道御魔子已经被师父收拾了?那可就大快人心。又或者是被师父他打伤,正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疗伤?”他正想得入神,忽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记。子洋本能地跳了起来,却见那人神态楚楚可怜,竟是不辞而别的阿妙来了。
子洋不禁一愕,道:“阿妙,是你,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妙眼圈一红,道:“子洋哥,阿妙已经在附近找了你好些天了。”
子洋不解道:“阿妙,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了么?”
阿妙道:“那日我别了子洋哥,便径直回家,谁知到了地方,内中所住的竟然是全不相识之人,打听之下,才知道我全家已迁往外地,而且走得匆忙,邻居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阿妙无奈,只好去道观找我二叔,谁知他也云游天下去了,阿妙心中彷徨,急忙回头找子洋哥你,那晓得……子洋哥,我流浪了好些日子,可终于找到你了。”阿妙说到这里,泪水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
子洋连忙好言相劝,过了好些时候,阿妙忽然又破涕为笑,道:“好了,现在寻着了子洋哥,以后便不需惊惶,阿妙应该开心才是。”
子洋闻言却是心中隐忧,忖道:“御魔子决计不会放过我,阿妙跟我在一起,只有更加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阿妙见他默然不语,心中忐忑,道:“子洋哥,莫非你还在怪阿妙不辞而别么?”
子洋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责怪你?我是在想御魔子……”话还没说完,阿妙已抢道:“子洋哥,你别说了,无论有多少危险,阿妙都决定留在你身边,除非是你嫌弃阿妙,赶阿妙走。”说到此处,泪水又涌了出来。
子洋见状心中一软,道:“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将来如果遇上了危险,你便自己逃命去,千万不要管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你留下。”
阿妙闻言,抬头望着子洋,见他神色坚定,知道不能辩驳,只得道:“好吧,阿妙答应你了。子洋哥,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子洋道:“哪里也不去,便在这儿候着,御魔子迟早会来找我。”
阿妙一愣,道:“等他来找你?”
子洋道:“不错,御魔子用我的血液追寻我的命踪,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既然如此,便任由他来,此事终归要有个了断。”
阿妙道:“子洋哥,你知道御魔子找到你的后果么?”
子洋道:“最多是杀了我,有何可怕?”
阿妙叹了口气,道:“子洋哥,我若是你,就会不停地逃亡。”
子洋不解道:“为什么?”
阿妙道:“因为留着性命,便有希望,御魔子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凡人一个,他能做得到的,子洋哥你一定做得到,一面逃命,一面修炼武艺道术,等到本领大了,便不需再逃,回过头来,堂堂正正地与他决战一场,说不定从此后变成他每日逃亡。子洋哥,阿妙觉得人生不应该轻易放弃希望,自强不息,相时而动,才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子洋闻言心中猛地一震,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抬头道:“谢谢你阿妙,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轻易引颈就戮,我要逃,我要活下来,我要打败御魔子,为民除害,我要封印魔界,完成师父的遗愿,将来无论有多么艰难,我再也不会放弃希望,放弃性命。”
阿妙喜道:“太好了,子洋哥,那咱们要去哪儿?”
子洋想了想,道:“我最近学会些道法,得了件宝物,少时我便带你遨游四海,咱们永远也不止歇,看御魔子怎么来追我。”说罢招呼伙计准备干粮食水,拉了阿妙到僻静处,催动咒文将星藤葫芦化作七尺来长,阿妙见了又惊又喜,道:“子洋哥,这就是你师父戏耍黑心掌柜的那件宝物吧,想不到还有如此妙用。”
子洋道:“还有更妙的呢,少时你便知道。”说罢扶阿妙跨上葫芦,自己坐在她身后,念动真言,星藤葫芦登时腾云而上。
阿妙猝不及防,一声尖叫,回手死死抓住了子洋的衣襟,怎么也不肯放手。子洋哈哈大笑,低头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又是美丽,又是可怜,一时情不自禁,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阿妙“嘤咛”一声,睁开眼来,道:“子洋哥,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我脸上了。”
子洋正大为羞窘,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啊,好像……好像是……是……下雨了,对,是下雨了。”
阿妙道:“下雨了?”放眼向四面望去,只见一片朗朗碧空,连绵云海,脚下山水纵横,万紫千红,禁不住大为兴奋,坐直了身体,赞叹道:“真是好美啊。”
子洋见她不再追究,暗自松了口气,道:“阿妙,你自己欣赏风景,我可要修炼道术了。”
阿妙点头答应,子洋闭目入定,行气刚一周天,忽听得阿妙道:“子洋哥,你瞧,下面好多动物,咱们在这儿多转一会儿好不好?”
子洋睁眼望去,只见地面上是一片广阔草原,繁花似锦,水草丰美,梅花鹿群正在惬意地奔跑追逐,端的是一幅生机勃勃的好景象,当下道:“好吧,你若高兴,咱们干脆下去玩玩。”
阿妙闻言正喜不自胜,忽又一声轻呼:“啊哟,不好了,子洋哥,你瞧。”
子洋也正好瞧见旁侧的树林里蹿出一物,遍体金毛,身躯雄壮,颈上长鬃飘洒,奔行若电,竟仿佛是传言中的狻猊。梅花鹿群受了惊吓,四散奔逃,那狻猊认准了一只年老跛脚的,越追越近,眼看便要将它猎杀于爪下。
子洋见阿妙满面忧急之色,道:“阿妙,别担心,我这就去救它。”
阿妙却叹了口气,道:“不必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原本就是自然之理。”
子洋闻言一愕,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又不知是为了什么。二人已在空中飞行良久,阿妙渐渐疲乏,子洋降下葫芦,寻了个景致宜人的地方歇息用膳,过不多时,天色便暗了下来,明朗的星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广大的夜空,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璀璨夺目,交织出人世之绝美。
阿妙望望星空,又望望身边的子洋,忽然道:“子洋哥,我什么都不想做了,如果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子洋一笑,没有答话,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星藤葫芦埋了,只留下一个葫芦口在外面。
阿妙见状不解道:“子洋哥,你这是做什么?”
子洋道:“让你领会这宝贝的另一番好处。”说罢念动真诀,携着阿妙进入星藤界内。
二人这次进来,景象却大为不同,眼前祥光流动,耳畔风声呼啸,迟则雷鸣闪电,大雨如注,一片混沌宛如从中撕裂,一半向上,愈来愈高远清朗,一半沉下,愈来愈密实厚重,俨然分为天地乾坤。
子洋不禁大惑不解,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星藤界内无阴阳五行的么?”
阿妙道:“子洋哥,你在念叨什么?也说给阿妙听听啊。”
子洋想了想,把星藤葫芦的第三种异能给阿妙说了一遍。阿妙听完,沉吟了一阵,道:“我有点儿明白了。”
子洋忙问:“明白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阿妙道:“星藤界乃太一初始之地,所谓无阴阳五行,其实并非无,而是阴阳未分,一旦得外力导引,自然便诞出阴阳,化成乾坤了。”
子洋迷惑地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从前进来,为何不见它幻化?你说的外力到底是什么?”
阿妙笑道:“便是我了。”
子洋更加不解,道:“你?你……到底有什么神力?”
阿妙道:“我什么神力也没有,子洋哥,我来问你,阿妙是什么人?”
子洋迟疑道:“你……不是凡人?”
阿妙白了他一眼,道:“我当然是凡人了,你再好好想想。”
子洋闻言又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喜道:“我明白了,你是女人。”
阿妙道:“不错了,我是女人,我为阴,子洋哥为阳,所以自我随子洋哥进入星藤界开始,星藤界内已分为阴阳了,既分阴阳,则生天地,化万物,子洋哥,从此后星藤界里每刻都会不同了。”
子洋闻言细细揣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禁大笑道:“阿妙,你真聪明,从今后咱们再也不用怕御魔子了。”
阿妙闻言道:“子洋哥,莫非你想……”
子洋道:“不错,既然星藤界内能化生万物,咱们便在这里伐木造房,渔猎耕作,御魔子根本找不到我们,等过上三年五载,我学成了野老悟真和元始伏魔录,再出去跟御魔子讨回公道。”
阿妙道:“听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却多半不成。”
子洋愕然道:“为什么?”
阿妙道:“万物之演进,必有其时,或三五年,或千万载,谁知道要多少时日后,才能生出子洋哥你想要的物事来?”
子洋闻言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沮丧了一阵,忽又喜道:“那也无妨,我要的物事,全都从人间取来便是了。阿妙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伐些木头回来。”说罢兴冲冲地出去了。阿妙望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呆了一会儿,眼神中忽然闪过一抹哀伤,缓缓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