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

　〔伯爵，罗丝娜，霸尔多洛。

罗丝娜　（假装生气）您说什么都白费，先生。我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不愿意听您说什么音乐不音乐的。

霸尔多洛　你听我说，我的孩子。他是阿隆佐少爷，唐巴齐勒的学生，同时也是他的朋友。唐巴齐勒选定他当我们的结婚证人之一……音乐能够使你的心情安定下来，你相信我的话吧。

罗丝娜　哼！关于这一点，您就死了心吧。今天晚上我还唱什么歌！……您不敢撵走的那位教师在哪儿？我用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同时也打发打发唐巴齐勒。（看见她的情人，大喊一声）啊……

霸尔多洛　你怎么啦？

罗丝娜　（两手放在胸前，非常惊慌）啊！天呀，先生……啊！天呀，先生……

霸尔多洛　她又犯病了！阿隆佐少爷！

罗丝娜　不，我没犯病……但是，我转身时候……啊……

伯爵　您把脚扭了一下，是不是，小姐？

罗丝娜　啊！是的，我把脚扭了一下，痛死我了。

伯爵　我看得很清楚。

罗丝娜　（注视着伯爵）这一下疼到我心里去了。

霸尔多洛　坐下，坐下。这儿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去找椅子）

伯爵　啊！罗丝娜！

罗丝娜　您太鲁莽了！

伯爵　我有千言万语要跟您说。

罗丝娜　他一步也不离开我们。

伯爵　费加罗会来帮我们的忙。

霸尔多洛　（搬一张软椅过来）喏，我的宝贝，你坐下。——看这样子，大学生，她今天晚上不能上课了，改天再上吧。再见。

罗丝娜　（对伯爵）不，请您等一等。我痛得好一点了。（对霸尔多洛）我觉得刚才很对不起您，先生。我愿意学您的样，马上给您赔罪……

霸尔多洛　啊！女人天性多么善良呀！但是，在你那一阵感情激动之后，我的孩子，我不忍叫你再费一点气力了。再见，大学生，再见吧。

罗丝娜　（对伯爵）请您等一下！（对霸尔多洛）先生，如果您不许我上课，以此来向您道歉，我就会认为您不愿意对我表示好感了。

伯爵　（旁白，对霸尔多洛）请您听我的话，别招她不高兴。

霸尔多洛　好吧，好吧，我的情人。我不但不会叫你不高兴，并且打算在你上课的时候，一直待在这儿，陪着你。

罗丝娜　不用您陪了，先生。我知道音乐对您是毫无吸引力的。

霸尔多洛　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晚上我倒非常喜欢音乐。

罗丝娜　（旁白，对伯爵）我这罪可受上了。

伯爵　（在桌上拿一张乐谱）您要唱的就是这个吗，小姐？

罗丝娜　是的，这是《防不胜防》里面非常好听的一段。

霸尔多洛　又是《防不胜防》！

伯爵　这是现在最时兴的调子，春天的形象，风格很活泼。小姐愿意试试看……

罗丝娜　（瞧伯爵）非常愿意。春天的景象叫我喜悦，这是大自然的青春呀。冬天过去了，心灵的感觉好像达到了更高的阶段：好比一个奴隶，长年累月地受着监禁，一旦获得自由，会更加快乐地享受自由的乐趣。

霸尔多洛　（低声，对伯爵）她脑袋里装满了一套浪漫思想。

伯爵　（低声）您觉得她的一套思想有什么实际的表现吗？

霸尔多洛　（低声）天知道！（坐在罗丝娜坐过的软椅上）

罗丝娜　（唱）——

　　　 　　　爱神呀

　　　　　把春天

　　　　　带回大地，

　　　情侣的宝贵春天呀！

　　　　　万物苏醒，

　　　　　春天的火焰

　　　　　深入花丛，

　　　钻进了少年人的心。

　　　　　瞧呀，羊群

　　　　　出了小村；

　　　　　漫山遍野

　　　　　到处响着

　　　　　羔羊的叫声。

　　　　　它们跳跃；

　　　　　万物滋生，

　　　　　一切成长；

　　　　　小羊啃着

　　　　　含苞初放的花。

　　　　　忠心的牧犬

　　　　　护卫着它们。

　　　但是，兰多尔呀！他那颗燃烧着的心！

　　　　　希望有这种幸运，

　　　　　获得那牧女的爱情！

（同前调）

　　　　　这个牧女，

　　　　　离开她的亲娘，

　　　　　歌唱着走到

　　　她的情人等候着她的地方。

　　　　　爱人用了巧计，

　　　　　使她坠入了情网；

　　　　　可是，单凭歌唱，

　　　又怎能使她平安无事？

　　　　　柔和的牧笛，

　　　　　鸟儿的歌声，

　　　　　她成长着的美姿，

　　　　　她十五六岁的妙龄，

　　　　　一切都在刺激她，

　　　　　扰乱她的心灵。

　　　　　可怜的小姑娘呀，

　　　　　情绪多么不安！

　　　　　兰多尔躲着，

　　　　　窥伺她的行径。

　　　　　她向前走过去，

　　　　　兰多尔扑过来。

　　　他拥抱她，吻她：

　　　　　她很舒畅，

　　　却装出非常生气，

　　　　　好叫他赔不是。

（迭唱小调）

　　　　　长吁又短叹，

　　　　　献殷勤，作盟誓，

　　　　　柔情蜜意，

　　　　　欢娱，

　　　　　戏谑，

　　　　　样样都不欠缺。

　　　于是那牧女呀，

　　　　　很快就平息了她的娇嗔。

　　　　　如果有嫉妒的人

　　　　　来扰乱他们，

　　　　　我们的情侣就会

　　　　　同心合力，谨慎小心……

　　　隐藏他们的激动的心情；

　　　　　但在恋爱时期，

　　　　　一切阻力

　　　　　甚至是一种乐趣！

　　　〔霸尔多洛一面听她唱歌一面打起盹来。唱到“迭唱小调”时，伯爵放胆拿起罗丝娜的手，连连吻它。激动的心情使罗丝娜的歌唱缓慢微弱下来；当她唱到后半节的“谨慎小心”这一句的时候，简直完全唱不下去了。乐队配合着罗丝娜的动作，声音逐渐微弱；后来也和她的歌声一起停止下来。由于原来使霸尔多洛入睡的声音停止，他就醒了。伯爵站起来。罗丝娜和乐队赶快又继续演唱后半节。如果“迭唱小调”再唱一次，同样的表演再重复一次。

伯爵　说真的，这是一支很好听的歌，小姐有很高的理解力，把它唱得那么……

罗丝娜　您太夸奖我了，先生。这完全要归功于教师的指导。

霸尔多洛　（打呵欠）我呢，我想在你唱这支很好听的歌的时候，有一阵我竟睡着了。我有我的病人。我整天东奔西走，忙得团团转。一坐下来，我可怜的腿就动弹不了啦。（站起来，推开软椅）

罗丝娜　（低声，对伯爵）费加罗还不来！

伯爵　我们把时间拖下去吧。

霸尔多洛　但是，大学生，我对唐巴齐勒那个老家伙说过：有没有办法，教她唱些比这种大曲子更好听的东西？这些大曲子一下子高，一下子低，转来转去，噫、哦、啊、啊、啊、啊，好像给死人送葬似的。能不能教她唱，喏，像我年轻时候人家唱的那些小调，谁都很容易上口的？我以前还会唱呢……譬如说……

　〔乐队奏迭句歌谱时，他搔了一下头，然后一面用两手的大拇指掴出响声，一面唱将起来。同时他还和一般老人一样，屈着膝跳舞。

霸尔多洛　你愿意不，我的罗丝涅特[29]，

　　　　　挑选一个

　　　　　最出色的丈夫……

（对伯爵，笑着说）歌里原来是芳松涅特，我用罗丝涅特替代了，好使她觉得这个歌更有意思，更符合现实的情景。哈，哈，哈，哈！太好了！是不是？

伯爵　（笑）哈，哈，哈！是的，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