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脸红的女孩子
这是夏天爱穿长裤而不穿裙子的女孩子,爱脸红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她们一看到陌生人就脸红,一看到老师也脸红,说话发音时也脸红。
上课时,我有时会把目光投向她们,她们也会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
在乡下,虽然说与过去不一样了,但男孩和女孩还是很不一样的。这可从乡村学校的女教师罕见来证明。还有一个现象,我教过的学生中途辍学回家的男孩很少,几乎清一色的是女孩。县里要求“一个都不能少”,我们教师也一一上门做工作,那些女孩子的家长就说:“你问她,问问她。”我能问什么呢,辍学的女孩无一例外是超生游击队家的长女(在家里没有学名,都叫大丫头)。她们要经常替母亲受气,帮着带躲养来的又被罚了款的小弟弟。虽说学校每年都有减免任务,但学校另有规定,困难减免是对于家里真正有困难的,而对于因计划生育问题而困难的人家不允许减免。所以我们无法做工作,劳而无功,只有让她们辍学了。有时在河上遇见这些刚干完活回来的女孩子,她们仍然脸红,然后急匆匆地与我擦肩而过,像一阵忧郁的风,吹得我的心一点也不能轻松起来。
我们班有个女生小名叫做无名字。她的学名叫妮娜——这是他的瘸腿养父替她起的,大概是由于看电视的影响。他的养父是个鳏夫,而妮娜是个捡来的弃婴,她进我们班后很难看到她的微笑。这一个不知道父母的女孩在众多上学的女生中显得更沉重一些(她的养父还供她上学)。不过有一次她就干出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她把一调皮男孩的耳朵给扯红了——因为那男生在她面前学瘸腿走路。我有点不相信她有这么大的力气,但很多同学都说亲眼看到她把他骑在下面,他在她的手下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惨叫。
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一样爱脸红,一样属于班上的稳重派,而且班上前十名中一般在七名左右的是女孩子。男孩子曾在班会上说过我重女轻男。我没有回答,谁叫女孩子比你们更听话呢。总务主任因事到班上调人,男孩子不站起,而女孩子则一个个站起来响应。
有一次乡里来听我的公开课,领导们坐在教室的后面,爱脸红的女孩子脸上红扑扑的,像一颗又一颗熟熟的草莓,我则像一个在草莓地中劳动的农民,心情舒畅,声音有力,我终于上了一堂非常成功的公开课。到了下课,女孩子的鼻尖上竟沁出了细亮的汗珠。
在日记中,我给那些爱脸红的女孩子都取了一个好名字:乡村百合。